第二章 再次痛哭
在金岳霖與林徽因相處的時光里，雙方大部分時間是開心的，一方面，林徽因性子直，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再加上她口才奇好，她發(fā)表的意見幾乎沒有一句廢話，因此，即便她的言辭非常犀利，但還是有很多朋友愿意聆聽她的發(fā)言，這樣一來，每個周六，林徽因家的氣氛就顯得非常熱鬧；另一方面，雖然金岳霖研究的是哲學(xué)這一門在當時的國人看來是異常高深艱澀的學(xué)問，但他本人的性格卻是非常達觀、幽默的，正因為如此，不期而遇的兩個人，迅速擦出了心靈的火花，成為了終身相伴的摯友。
在金岳霖的一生之中，他為林徽因哭過兩次。這兩次痛哭，對他而言，都是刻骨銘心的。
?。ㄒ唬┑谝淮瓮纯?p> 第一次，是在剛剛聽到林徽因去世的消息時。
在林徽因因病住院的日子里，金岳霖時刻擔(dān)心著她的身體，梁思成也一樣。由于梁思成成日里跟林徽因待在一起，所以，肺結(jié)核也找上了他。
幸運的是，梁思成肺結(jié)核的癥狀相對較輕。
盡管如此，梁思成還是住進了醫(yī)院。
于是，每天除了跟大夫打交道，一有時間，梁思成就去林徽因的病房里陪伴她，給她讀報紙，說說子女的近況，而對于自己工作上的事，是閉口不提。
這一個微小的變化，當然逃不過林徽因的眼睛。林徽因是多么聰明的女人啊，她當然知道丈夫的工作壓力有多么大，但如果壓力大到連說都不敢說，或者是不想說的程度，這就值得引起重視了。
林徽因找來幾份報紙，報紙上清清楚楚地向她表明，丈夫的事業(yè)正在遭受到別有用心之人的攻擊。一時間，她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不知道該怎么辦，又不想再次刺痛丈夫脆弱神經(jīng)的林徽因，只能選擇保持沉默。
隨著時間一天天地流逝，林徽因的病情越來越重，到了后來，就連梁思成也沒有進病房探視她的權(quán)利了，只能隔著病房的玻璃窗，心疼而又無奈地看著林徽因受罪。即便獲得醫(yī)生的允許，可以走到林徽因的病床前，也只能那么干看著，無法與她交流。
時間馬上就要進入四月份了。
一天深夜，林徽因從昏迷中清醒過來，艱難而又清晰地吐出一句話：“我要見梁思成?！?p> 這個普通的要求卻被當值護士拒絕了。
護士覺得，有什么話不能明天再說，非要等到今晚說？！
這個決定，直接導(dǎo)致了梁思成此生最大的遺憾：直到天亮以后，他才發(fā)現(xiàn)妻子已經(jīng)去世了。他連妻子的最后一面也沒見上！
梁思成頓時心痛得淚流滿面。他覺得，妻子這輩子受的苦太多了，就連臨終之前，找一個陪她說說話的人都是奢望，老天爺太不公平了！
消息傳到金岳霖那里時，金岳霖當時還在上班，下班以后，大家紛紛收拾東西回家，辦公室里只留下了他和他的學(xué)生周全禮。
他們倆就這么面對面地坐著，大眼瞪小眼地坐著，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突然，金岳霖開口說：“林徽因走了?！闭f罷，就俯在辦公桌上大聲痛哭起來。
是的，林徽因走了，那個他深愛著的林徽因走了，從此以后，他們只能天各一方，遙遙相望。
金岳霖大聲痛哭，此刻，心中的悲傷、思念全部幻化成淚水，盡情地流淌，等金岳霖再次起身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全黑了，周全禮呢，只是靜靜地站著，不說一句話。他明白老師對于林徽因的感情有多深，因為老師與林徽因之間的愛戀，是整所大學(xué)里眾人皆知的，難得的是，對于愛而未得的一位女子，老師竟然能夠愛得這么認真，這讓他非常感動。
對于老師的真情流露，他是理解的，但是，他感到自己的口舌仿佛是打了一個結(jié)，想說點什么來安慰老師，想來想去，覺得什么話也不合適，最后，索性決定，讓老師一個人安靜地待一會兒吧。畢竟，這種痛楚，別人根本沒有辦法切身體會得到。
?。ǘ┑诙瓮纯?p> 金岳霖為林徽因第二次痛哭，發(fā)生在金岳霖年近九旬之時。
這個時候的金岳霖，已經(jīng)住進了醫(yī)院。
有一天，有人將林徽因年輕時的一張照片拿給了金岳霖。
林徽因的照片金岳霖不是沒有，在思念林徽因特別厲害的時候，他也曾拿出她的照片，看著照片上面容姣好的她，默默地流淚。
如今，再一次看到他夢想中的女神的舊照，金岳霖會有什么樣的反應(yīng)呢？
只見金岳霖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的臉龐抽搐著，嘴唇顫抖著，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他捏著這張照片，攥得死死的，好像是生怕被別人搶走似的。
許久，他才抬起早已模糊不清的淚眼，囁嚅著跟對方說：“這張照片能不能給我？”
觀者不禁動容。
就像林徽因?qū)Υ熘灸Φ膽B(tài)度一般，金岳霖對待林徽因的感情，不說波瀾壯闊，也絕對是比山高比海深。
當初，徐志摩遇難以后，金岳霖和梁思成背負著林徽因的囑托，親赴飛機失事地點，送徐志摩最后一程。四年之后，林徽因仍然放不下對徐志摩的思念，經(jīng)梁思成允許，她在家里掛上了徐志摩的照片，只要一抬頭，就能夠看得見；如今，金岳霖也是如此，林徽因生前，金岳霖對她呵護有加，她去世以后，這種愛不僅沒有減輕，反而在金岳霖的心中越來越濃烈，平時可能不顯山不露水，但只要談到與林徽因有關(guān)的事情，金岳霖一準兒會關(guān)懷備至。
不得不說，民國時期的這些文人活得很純粹。
這種純粹，體現(xiàn)在他們對于自己所熱愛的那份事業(yè)上的執(zhí)著，體現(xiàn)在他們對于自己所向往的那種愛情上的忠誠，這份執(zhí)著也好，這種忠貞也罷，完全不需要別人提醒，因為它們已經(jīng)成為他們心中永恒的承諾。
只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從此再也不能忘掉你的容顏，這句歌詞，就是對金、林二人之間那種深刻的愛戀的最佳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