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寶珊卻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提問:
“法器和靈器的基本區(qū)別是什么?”
桌上兩小子同時陷入沉思。有根動作更快,搶先:
“靈器需要時不時拆換靈石供能,法器不必。它靠溝通人體形成內(nèi)循環(huán),主動攝取天地間散逸的靈氣。”
若將前者比喻為使用一次性電池,后者則是自行反復(fù)充電半生物裝置,孰優(yōu)孰劣高下立辨。
顧倩倩補(bǔ)充:
“法器本質(zhì)上也屬于靈器,但其性能卻是升級版的?!?p> 由于結(jié)合契主常年溫養(yǎng),所以法器異變率更高,那本《異變靈器合集》中記載的八成以上著名物件其實均曾被作為本命法器。
顧寶珊點頭:
“都對。區(qū)別靈器、法器的分界點,在是否具備合乎標(biāo)準(zhǔn)的精妙符文陣盤核心。”
“這只匣子來歷不可考,是舊日里某位病人當(dāng)做藥費抵給師傅他老人家的,據(jù)說盛過珠寶、雜物,也一度作為劍囊被劍修所有?!?p> “定妥契約后,待主人灌輸靈氣方可查看其功效。主要是兩樣:第一,減重。但凡內(nèi)容物在四十五斤承載范圍內(nèi),它永遠(yuǎn)保持目前重量不變。第二,擴(kuò)容。其內(nèi)里可延展出個約摸這么大的空間?!?p> 顧倩倩全神貫注看老媽兩手比劃,粗略估計較她正在用的那口藥王箱小了約莫一半到2/3面積。藥王箱鋪展開來比雙人床大,面前木匣估計只能堪堪遮蔽張稍微寬敞的四人飯桌。
小歸小,終究是稀罕的空間法器!
好可惜,由于自身靈氣未生成所以無法立馬上手試用。顧倩倩心癢癢,掂量了下匣子重量。
出乎意料的輕!五十還是六十克?總之比只較墜手的鐲子沉不了太多。
顧寶珊面露惋惜:
“單論便于攜帶旅行,它其實遠(yuǎn)超于我現(xiàn)在那只藥箱子。若非本命法器最好局限于契約一件,我都想它倆輪換著用呢?!?p> 杜旭抓著下巴,以目光估量:
“這盒子咋光溜溜沒個抓拿處呢?難提?!?p> 顧寶珊后退半步審視,推測:
“或許當(dāng)初設(shè)計就特意這樣?方便擱包裹或者提兜里不占地兒,好隨身提溜?”
杜旭突然心有靈犀:
“說不定能跟咱家三生烙結(jié)合驅(qū)使,容我且琢磨琢磨。”
三生烙,若非老爹提起顧倩倩都快忘了還有這茬。她視線下移至自己手腕,內(nèi)關(guān)處微微隆起個膚色正常的小包,像被過敏性蟲子咬過后遺留下的舊痂。
有根明顯沒聽懂他們在說什么,光顧著盯著這份生日禮物眼饞,不加掩飾的羨慕溢于言表。
顧倩倩悄悄將手臂內(nèi)側(cè)翻覆壓在桌面,并不想叫他知道。
杜旭拉過木匣自行搗鼓。
顧寶珊交代句:
“別給拆壞了。”便由得他。
母女倆又接著說了些功課背書上的事情。
冷不丁,左側(cè)傳來微弱抽泣聲。
顧倩倩疑惑地轉(zhuǎn)頭,愕然發(fā)現(xiàn):
不知幾時起,有根竟在咬牙狠命忍哭,表情像憤怒又像委屈。
那小子臉憋通紅、鼻涕眼淚齊下,嘴大張,里頭嚼過的的蓮蓉月餅渣都一覽無遺。他雙拳握緊在桌面上向身前回攏,仿佛想抓什么卻夠不到,又或者護(hù)緊懷內(nèi)東西怕遭搶。
這是怎么了!顧倩倩囧,剛才還好好的,怎么毫無征兆說掉淚就掉淚?
顧寶珊兩夫妻顯然也意外,齊齊愣了愣。
顧倩倩躊躇:
“你沒事吧...”
這句話反而似驚醒了夢中人,有根猛地放聲,從低低抽泣瞬間升級為肆無忌憚扯喉嚨開嚎。
一時滿屋都是中氣十足的嘹亮嚎啕,可真夠傷心。
“喂,不是,你怎么,別哭啊……”杜旭措手不及差點去捂有根嘴巴,中途領(lǐng)悟到不妥緊急收住變?yōu)榕呐乃绨?,同時有點小心虛地往院墻方向瞄了眼。
顧倩倩秒懂老爹眼神,這是怕隔壁房東家聽見以為自家把他們孩子怎么了。
也無怪杜旭瞬間有點抓瞎,顧倩倩打從三歲多點睡小紅棺、融合天外心魔后除非挨打絕不主動落淚,即便哭了也不必大人特地做什么才能止住,所以他應(yīng)付無端哭鬧小娃的經(jīng)驗幾乎為零。
有根涕淚齊流,還有一線口水合著蓮蓉、蛋黃餅餡掛下來。
顧寶珊拿紙給擦了,起身倒杯水放他面前,拍其后背柔聲哄:
“歇歇氣,小男子漢大丈夫不興這么掉金珠子,別急先喝點水?!?p> 有根抱著水杯大咽一口差點被嗆,邊打嗝邊大力抽泣,仿佛要爭著證明什么似的仍嘴硬:
“我沒哭!我不是……”
“是是是……沒哭,看都熱出汗來了。”顧寶珊耐心替他順背。
顧倩倩免不得有些吃味兒,暗暗撇嘴。自己哭的時候老媽可沒如此好伺候,光會冷著臉嚇唬:“再哭就挨打!”
折騰了十多分鐘,有根方才徹底止住哽咽,問為啥哭死活不說,紅腫著眼、鼻、唇周,頻頻往屋內(nèi)瞄。
顧倩倩心頭警鈴大作,飯、壽面、月餅都吃完了,這小子別是想今晚干脆賴著住下不走吧!
她故意高聲提醒:
“媽,外頭雨挺猛,給有根哥回去的時候打把大傘吧?!?p> 現(xiàn)在約莫戌時過半,即晚間八點左右,算不得太早了。
顧寶珊抿嘴、暗給女兒一個“少作怪”的警告表情,包了幾樣水果送客:
“有根剛才沒吃好,這些拿著回家。”
男孩明顯不情愿就走,但剛哭完很覺丟臉、又年齡小不知該說些什么拖延,吸鼻涕,將雙手死死背在身后躲閃著吱嗚:
“不是,姨……我,我不要果子?!?p> 顧寶珊假裝聽不懂:
“那行,咱們不拿果子,帶兩只月餅吧。”遂將水果掏出更換。
有根見拖無可拖,嘴角委屈下壓眼見又要掉淚。
杜旭會錯意,拍他肩安慰:
“怕回去你爹媽兇你?甭?lián)摹贿@么著,叔叔送你回去跟他們好好說道說道,成不?”一副要幫熊孩子出頭的模樣。
興許因為顧寶珊看上去更柔善慈愛?有根可勁向她撒嬌開嚎,卻不太敢正面直言違逆杜旭,扭著身子終究未敢說出個“不”字,被推著背帶出門去。
待一大一小身影消失在大門外,顧倩倩“噌”地跳起,撰拳:
“哭哭哭,哭個鬼??!哭了問又不說理由,我收禮物他憑什么不高興、鬼哭狼嚎,又不是我們家誰!”
顧寶珊不喜:
“沒你這樣子小心眼的,未必就是針對你,人家難受了還不準(zhǔn)哭?”
顧倩倩脾氣上來,狠吐口氣:
“要哭回他自己屋里哭?。∥液枚硕诉^個生日,招誰惹誰了?”
她越想越憤懣,踹一腳木凳腿:
“媽,別說你看不出來他心思,整個晚上跟我搶話說滿身別扭。”明晃晃的敵意、爭寵,想忽視都做不到。
顧寶珊倒也沒過多責(zé)怪,告誡女兒:
“甭讓你爹看見你這模樣,他小時候過得苦,感同身受特別同情這樣寄人籬下的小子?!?p> 顧倩倩回懟順便告狀:
“那又怎么樣!咱家又不缺兒子養(yǎng),有根姓昆、既不是我哥也不是我弟,憑什么一天到晚過來蹭吃蹭喝還附贈免費治療。耗子似的,昨天差點順走我屋里新買的筆!”
顧寶珊見她不聽勸,搖頭自去收拾碗筷。
顧倩倩卻不肯就此罷休,攆著老媽身后追進(jìn)廚房:
“我們以后不準(zhǔn)他過來好不好?老要防賊似的看牢屋里屋外東西,好煩的!”
其實還有一樁更煩,有根偶爾略帶嫉妒挑釁的眼光讓她覺得自己特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這話幼稚,顧寶珊哭笑不得:
“才哪到哪啊,你要是連這么點的小刁難都應(yīng)付不了,日后注定一輩子貓家里關(guān)著吧,世界之大哪哪都是壞人遍地?!?p> 顧倩倩梗著脖子犟:
“不是都說孟母三遷嗎,要跟品行良好的人相處才能學(xué)好,近墨者黑跟這小子混我能學(xué)到啥?”
顧寶珊將刷鍋水倒掉:
“人情世故。白鯉魚行走江湖除外修行、技藝,通人情曉事故也是極為重要的基礎(chǔ)?!?p> 她蹲下,薄帶蒜油味道的食指隔空點在顧倩倩心口:
“傻孩子,人心!人心才是天下最深奧難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