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請問，你是田間小魚嗎？”

　　晃動的火車上，田語熙只是靠在窗口看著風(fēng)景，一個男人突然在她對面開口說話，用低沉又溫柔的嗓音避免打攪，顯得禮貌得體。

　　“??？”田語熙回過頭來，注意到面前的人，穿著黑色的風(fēng)衣，頭戴著一頂黑色的禮帽，他抬起頭，和田語熙對視一眼，微微揚起嘴角。

　　或許是因為他的樣貌、語言的溫和，所以沒有讓人抗拒，田語熙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回答：“是啊?！辈聹y對面坐著的這個男人，應(yīng)該是自己的粉絲吧。

　　“沒想到你本人比屏幕上的更漂亮?！蹦腥丝滟澮痪洹?p>　　“謝謝?！碧镎Z熙含羞低下頭。

　　“真是很巧，正好與你坐了同一班火車?！蹦腥宋⑿χf著，始終帶著溫柔的笑意，倍感親切。

　　“嗯，很巧?！碧镎Z熙禮貌回答。

　　“你是楊城人？”他問。

　　“不，我只是住在這里。”田語熙回答。

　　“哦？剛放假，不準備回老家掃墓嗎？”

　　田語熙原本帶著笑意的表情逐漸暗淡，略顯尷尬：“提前回去過了?！?p>　　男人似乎很能理解她突如其來的情緒，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多問了，這是你的私事?！?p>　　“沒事?！碧镎Z熙笑了笑。

　　“嗯?！蹦腥艘参⑿χc了點頭。

　　于是，田語熙轉(zhuǎn)過頭，繼續(xù)看著窗外，以為話題就此要結(jié)束了，卻沒想到對面的人竟意外地問起：“你的養(yǎng)父母對你好嗎？”

　　“?。俊碧镎Z熙一驚，回頭看他，眼神里掠過一絲驚恐，“你……你為什么這么問？”

　　男人低頭一笑，隨即又抬起頭來，用可以攝入人心的雙眼盯著田語熙，重復(fù)了一遍：“他們對你好嗎？”

　　“你怎么……你怎么知道？”田語熙緊張起來。

　　可是，那男人始終盯著她的雙眼，面不改色，甚至不改笑容：“放松，放松?！彼穆曇舻统?、舒緩，“大家都是孤兒，可以感受到相同的氣質(zhì)。”

　　“是嗎？”田語熙猶豫了，收起了之前的恐懼，轉(zhuǎn)為了憂郁，“他們……對我……挺好的啊?！彼氐拖骂^，閃爍著目光，試圖躲避過對方的眼神。

　　“真的嗎？”顯然，他還是捕捉到了她表情上的變化。

　　“嗯，是的?！碧镎Z熙顯得更加沒有底氣。

　　“那好吧?！钡矝]有繼續(xù)問，似乎只是在打探。

　　“嗯……”田語熙牽動了嘴角，假意微笑，實則已經(jīng)慌亂了心跳。

　　“但愿真如你所說的。”男人站起身來，要離開座位了，“我也真心希望你可以過得快樂。”

　　“嗯……”田語熙點頭回應(yīng)，“謝，謝謝?！?p>　　這一場剪短又奇怪的對話，就這樣結(jié)束了，只留下火車的軌道聲。田語熙將視線回到窗外的風(fēng)景，眼神里卻充滿了憂郁。

　　火車到達楊城已經(jīng)接近傍晚了，走過城南熙攘的下班人群，田語熙的心里始終都很安靜。

　　一路公交到出租屋，再到那個小小的屋子里，隨著夜幕低垂，疲憊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一道橘黃，漸漸地掙扎不過黑暗，逐漸被淹沒。

　　而她平靜地呆在自己的空間，不需要多說一句話，多一個表情，保持內(nèi)心的安靜就好了。

　　“滴?！笔謾C屏幕突然亮起，在漆黑的屋子里。

　　田語熙拿起手機，白色的光亮照在她略顯疲憊的臉頰上。

　　“今天和你說的事情，快點決定，沒那么多時間可以浪費?！?p>　　田語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吐了出來，然后在手機上回復(fù)：“好的，我知道了?！?p>　　發(fā)送成功后，田語熙長按信息，選擇刪除，這些對話都刪除……

　　手機屏幕合上，又恢復(fù)了原來的黑色。

　　“嘀鈴鈴、嘀鈴鈴”剛恢復(fù)了寧靜的屋子猝不及防又來了一串手機鈴聲，田語熙無奈，接起電話，還沒開口，對方就開始了激烈的語句。

　　“什么叫知道了？”

　　田語熙沒回應(yīng)。

　　“人你也見過了，話也都說清楚了，你還要想什么？”

　　人……是見過了，但是……

　　田語熙始終將話語憋在喉嚨口，沒有傾吐出來。

　　“人家能夠看上你，不錯了，你要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早點嫁出去，也是給我們家給你弟少點負擔！知道嗎？”

　　田語熙輕輕地應(yīng)了一聲：“嗯?！?p>　　“那你這兩天把房子退了，趕緊回來辦事?！?p>　　“媽……”田語熙喊著了她，“已經(jīng)四月了，弟弟六月要交學(xué)費了吧……”

　　“……”電話那頭急吼吼的女人，終于平靜了一些，“是啊。”

　　“你不是說想給弟弟買個筆記本電腦嗎？”

　　“嗯，是啊。”

　　“那我也要干完這幾個月，才能有錢啊?！?p>　　女人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那，那要多久？你干的這個活能賺多少？”

　　“不多，但是也需要時間?！碧镎Z熙語氣輕柔，“再給我半年時間吧，應(yīng)該都可以了?！?p>　　那女人嘆了一口氣：“半年??！就半年！不能多了，萬一人家看上別人家的了，可是你虧了?。　?p>　　“嗯，我知道了。”

　　終于，掛上了電話。

　　電話那頭尖銳的女人聲音，時刻都在刺激著耳膜。但是，田語熙始終都要保持著謙卑的情緒。

　　她繼續(xù)躺在床上，沉浸在黑暗之中，閉上眼睛，突然喚醒了她許久以前的回憶。

　　這只是一間并不起眼的小樓房，水泥外墻因為長時間的日曬雨淋顯得顏色不均。但是孩子們都不會在意這些，他們只享受日光下的追逐，即便只是一個小小的園地。

　　嬉鬧聲中，鐵門的移動聲，打破了孩子們歡樂的時光。

　　“都進屋去吧。”從屋里走出來一位中年婦女，一身黑色的套裝，頭發(fā)一絲不茍地盤在了腦后。她膚色偏白，兩片薄唇還特意畫上了一點口紅，顯得有些滑稽。

　　但是她表情嚴肅，大家都乖乖地結(jié)束了游戲，開始陸續(xù)進屋。

　　“知道進去該干什么吧？”女人提醒了他們一句。

　　“嗯?！贝蠹叶脊郧傻攸c了點頭。

　　這些小孩都很聽話，甚至有些害怕。

　　大家陸續(xù)進入了屋子里，唯獨小魚回頭看了一眼門口，剛進來的那個人是院長，而他身后帶來的男人雖然衣著普通，但是卻面容憨厚，與他們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