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沖寫完文章，仔細檢查確認無誤后，用余光打量旁邊考生。有人皺眉苦思，有人已經(jīng)交卷出場，但大多數(shù)人還在奮筆疾書。
他將注意力放在柳鈞、柳維身上，通過開掛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做完卷子，正在檢查。
柳沖并沒有向他們透題，而張夫子和王徵也未押中題目，兩人完全是憑本事答卷。
柳沖仔細看完二人的卷子，暗自點頭，這兩人水平不錯，若是不錯意外，縣試肯定能過，甚至府試也沒多大問題。至于童子試的最后一關——院試，他會出手相助的，柳家旁系偏枝里多兩個秀才也是好事嘛，以后柳沖肯定能用上他們。
又等一時，見兩人檢查完畢，柳沖收拾東西，排隊上臺交卷。
考棚前方的高臺上，大興知縣、縣學教諭、訓導等人正在現(xiàn)場閱卷。
批閱七八千份卷子雖然是個辛苦工作，但這些考官速度極快，他們首先看八股文章，而且是看破題那兩句，只要前兩句不合格，立刻丟到桌下的黜落籮筐里，繼續(xù)看下一份。
只有破題兩句合格，考官才會往下看，若是整篇八股文合格，考官才會看帖經(jīng)墨義，確認經(jīng)義完全正確，縣試第一場就算取中。
但這不代表整個縣試過關！
縣試一般考五場，后四場考試就是為了分出高低。
整個大興縣按照考生比例，只取十分之一，也就是說七八千名考生只錄取七八百人，那些取中的卷子依舊要分個高低名次，哪怕你的卷子過關，但比不過別人，依舊有黜落的危險。
而這只是整個科舉六關中的第一關，也是最容易的一關！
由此可見，科舉之路是多么的艱難！
柳沖交卷后，在士兵引導下，排隊到考棚門口等候。因為怕頻繁開門，打擾正在答卷的考生，考棚各門半個時辰開一次，柳沖在門口等了一陣，柳鈞、柳維四人也交卷過來，考場內(nèi)不得喧嘩，五人只能用眼神交流……
考棚高臺上，大興知縣接連將幾份考卷丟進黜落框里，搖搖頭又拿起一份，照例先看八股文章。
起先他還只是漫不經(jīng)心的一瞥，當看到破題兩句“規(guī)矩而不以也，惟持此明與巧矣”立刻挺直身子，接下來的承題“夫規(guī)也、距也，不可不以者也。不可不以而不以焉，殆深持此明與巧矣”更讓他欣喜不已。
等到一口氣看完，大興知縣撫須而笑，喃喃自語道：“這篇文章，真可謂花團錦簇！”
隨即，他迫不及待的從頭批閱，一炷香時間后，知縣一拍案幾道：“此卷當可取為頭名案首！”
旁邊的教諭、訓導聞言，齊齊湊過來打趣道：“縣尊，才批閱二三百份卷子，這就定案首，未免言之過早吧。”
知縣把卷子遞過去，笑呵呵的道：“你們自己看。”
幾人看完，連連點頭道：“縣尊慧眼啊，這文章火候十足，帖經(jīng)墨義也全對，比往年的頭名還要高出幾分，取為案首絕無問題?！?p> “柳沖？好像有些耳熟?！?p> 縣試是不糊名的，一位訓導看著卷子上的名字，開始翻花名冊，“我來看看這考生的身份，哦？竟是安遠侯府的嫡子嫡孫，也就是在春風樓作《論詩》《所見》和《玉泉十二韻》那位柳公子？我說這名字耳熟呢?！?p> “安遠侯府的柳三公子？坊間傳聞這位柳公子不但詩作的好，學問也極為淵博，看這份卷子，果然傳言不虛啊?！?p> “呵呵，縣尊若取這位柳公子為案首，又是一番佳話啊。假以時日，柳公子中舉人，甚至中進士，縣尊門下多一高才矣，恭喜縣尊！”
“恭喜縣尊！”
在眾人的恭喜聲中，大興知縣卻苦笑搖頭道：“諸位，若這柳沖出身普通，本縣定然取他為頭名案首。但柳沖是武勛子弟，本縣只能把他的名次往后押一押了，否則，本縣豈非落個攀附權(quán)貴的罵名？”
“這，縣尊考慮的是，只是如此以來，卻可惜了這柳沖?！?p> 眾人面面相窺，不過，他們也知道京師的知縣向來不好做。遠的不說，單單這場縣試，就有許多權(quán)貴、官員叫人來打招呼，讓他們的子弟過關。
這也無可厚非，大家都在官場，這種小忙幫也就幫了。反正縣試又不糊名，哪怕這些人的子弟文章再爛，大興知縣都能讓他們過關，科舉第一關都能走后門的人，基本上就是弄個秀才的功名，以方便四處行走做生意，不可能跑去靠鄉(xiāng)試，所以也不在乎什么名次。
而柳沖這種有真才實學的權(quán)貴子弟，哪怕學問再好，大興知縣也不敢讓他拿頭名，否則，被沒事找事的御史盯上，一個攀附權(quán)貴，科舉作弊的彈章上去，絕對是吃不了兜著走。
何況，柳沖還惹了宋御史，因此只能委屈他……
走出考場大門，柳鈞長出一口氣，問道：“沖三叔，你們考的怎么樣？”
柳維看著他道：“看你的樣子，應該很有把握？沖三爺這么輕松，應該也沒問題。我感覺也可以，文章和經(jīng)義都答的很順利?！?p> 另外兩個叫柳議、柳訓的小字輩搖頭道：“果然如張夫子所言，我們的火候還不到，只能來感受一下考場的氣氛，過幾年再來考吧，恭喜沖三爺和二位長輩?！?p> 柳沖笑了笑道：“縣試本就不難，沒什么好擔心的。挑地方吧，我請你們吃席。”
幾人樂呵呵的道：“哈哈，跟著沖三爺就是好，每次都有席吃?！?p> 說笑著走出人群，馮聞、彭石興匆匆的迎上來，道：“看三爺神情，一定考的很順利吧，恭喜三爺?！?p> 說完，兩人揚起手中報紙道：“三爺，今日一早報紙出版了?！?p> 柳沖接過報紙，也不忙著看，頗為期待的問道：“銷量如何？”
“哈哈，賣完了。”
彭石大笑：“五千份報紙，只用了半早上就賣完了，而后宋公子他們又連忙叫人加印，這會兒怕是又快開賣了?！?p> 馮聞接過話頭，道：“宋公子他們在飄香樓設宴，等著三爺呢?！?p> 柳沖當即揮手，道：“走，都去飄香樓?！?p> 當下一行人坐馬車往北而去，飄香樓在順天府衙旁，挨著鐘鼓樓，離大興縣衙就隔幾條街，不多時就到。
此處位于北城的富人區(qū)昭回靖恭坊，后世有名的南鑼鼓巷就在坊中，不過此時還叫鑼鍋巷。這附近還有宛平縣衙，府學，也是一處讀書人匯聚地。
此時的飄香樓內(nèi)外，除去議論今日宛平、大興二縣縣試之外，更多的話題是“大明新聞報”，甚至許多人手中都拿著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