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路遇
跟張夫子談完話，柳沖回到教室，招呼彭石、馮聞收拾東西走人。
彭石提著書箱出來，道：“沖哥兒，不是說要在這兒待一上午嗎？現(xiàn)在去哪？”
“去錦衣衛(wèi)，我，”
“去錦衣衛(wèi)？找人打架嗎？哈哈，俺很久沒有好好打一架了！”柳沖還沒說完，彭石就瞪圓雙眼，興奮的吼叫起來。
柳沖頓時哭笑不得，別人避錦衣衛(wèi)唯恐不及，彭石竟然想去錦衣衛(wèi)衙門打架，話說他到底知不知道錦衣衛(wèi)有多可怕？
馮聞恨恨的在彭石屁股上踢一腳，罵道：“蠢貨，稍微用你那石頭腦袋想想，錦衣衛(wèi)衙門是你打架的地方？你想倒霉也別害沖哥兒！”
彭石皮糙肉厚，腦子里除了吃肉和打架，就沒什么別的東西，挨了一腳混不在意，只是瞪著銅鈴似的眼睛，質(zhì)問馮聞：“不打架去錦衣衛(wèi)干什么？難道去當(dāng)官？”
柳沖擺手，道：“好了，都別鬧，我去錦衣衛(wèi)是為了開具文書考縣試……”
彭石嘀咕道：“還真是為了當(dāng)官啊，沖哥兒你不是喜歡帶兵打仗嗎？直接去錦衣衛(wèi)當(dāng)百戶多好。比慢慢考科舉升官更快，更順心啊?！?p> “錦衣衛(wèi)可不是帶兵打仗的，”
柳沖拍拍他肩膀，搖頭道：“算了，這么復(fù)雜的事情你就不要摻和了，你還是想想烤羊肉好吃，還是涮羊肉好吃吧。”
彭石立刻道：“當(dāng)然是烤羊肉好吃！”
“哈哈哈！”
馮聞大笑著將彭石拉上車轅，轉(zhuǎn)頭道：“沖哥兒，咱們走西邊過十王府街，還是走東邊過東單牌樓？”
柳沖小手一揮，道：“走東邊，好久沒逛街了，去東單瞧瞧?！?p> 錦衣衛(wèi)衙門在紫禁城以南，京師中軸線以西，挨著千步廊。而將帥府在紫禁城東面，要去錦衣衛(wèi)衙門，有好幾條路。
柳沖選的是過東單牌樓到崇文門里，再從東江米巷往西，過京師中軸線上的棋盤街，這條路也是最熱鬧最繁華的。
柳準(zhǔn)和柳況從教室里跑出來，剛好看到馬車遠(yuǎn)去，柳準(zhǔn)急忙道：“二哥，柳沖怎么不等張夫子就走了？還有，他怎么能往東去？現(xiàn)在叫人堵他還來的急嗎？”
柳況陰著臉想了一陣，搖頭道：“按理說他今天去大興縣衙報名，應(yīng)該往西面轉(zhuǎn)到十王府街，而后一直向北走，我們的人一早就在將帥府二條胡同等著，只要他走這條路，肯定跑不了。他雖然能打，也打不過十幾個軍漢，就算加上他那兩個長隨也討不了好。”
孫氏昨天被柳沖詐了一百二十兩銀子，心都在滴血。而后叫柳準(zhǔn)去她院里，母子二人合計著要找柳沖麻煩，扳回一城。
柳準(zhǔn)出來就找柳況出主意，柳況地位雖然不高，但已經(jīng)成年，他心思陰沉，仗著侯府子弟的身份，跟將帥府、校尉營這一帶的青皮、低級軍官混的比較熟。
因此，就讓柳準(zhǔn)掏銀子，找了十幾個狠角色，準(zhǔn)備趁機(jī)埋伏柳沖，暴打他一頓，一來是給孫氏出氣，二來讓柳沖受傷臥床考不了縣試……不得不說柳況的心思很陰險，也很歹毒。
卻沒想到，柳沖竟然沒按他預(yù)判的路線走，而是坐著馬車向東去了。東面是諸王館，是奉召進(jìn)京的藩王、宗室們居住的地方。
去年兩位皇帝駕崩、下葬，天啟皇帝登基，今年新帝還要大婚，所以，如今諸王館中住著很多宗室，借柳況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在諸王館附近動手。
而過了諸王館就是東單牌樓北街，這種繁華大街，更不可能動手，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柳沖的馬車遠(yuǎn)去。
柳準(zhǔn)氣的直跺腳，“難道就這么算了？我的二十兩銀子不能就這么浪費吧？！”
柳況勸道：“放心吧四弟，以我對柳沖的了解，他并不喜歡待在侯府，少不了出門溜達(dá)。他在將帥府的勛貴少年中，有幾個狐朋狗友，等他去找那些人玩的時候，咱們就能逮著他?！?p> “你確定？”
柳準(zhǔn)聞言，總算氣消了些，攥著拳頭道：“到時候叫那些人，給我狠狠的揍他，最好讓他在床再躺幾個月……”
柳沖并不知道因為自己想逛街，而躲過了一次埋伏，他坐在馬車上一邊看這四百多年前的京城風(fēng)景，一邊跟彭石、馮聞聊天，“你們最近見過高守和萬勝嗎？”
高守和萬勝是柳沖的小廝，年齡比柳沖大兩歲，兩人都是陸氏的陪嫁媳婦的兒子，萬勝的母親還是柳沖乳母。
柳沖臥病后，孫氏一躥騰，柳暉就把他們打發(fā)出府了，不過，柳暉總算沒糊涂到底，把兩人打發(fā)到了陸氏留給柳沖的店鋪里。
馮聞機(jī)靈，知道柳沖擔(dān)心二人，立刻回道：“他們都好著哩，年前我見過，高守在崇文門里街的藥鋪跟他爹學(xué)醫(yī)，萬勝在崇文門外的鐵匠鋪里跟他爹打鐵。”
柳沖笑著點頭，道：“那就好，高家治病、萬家打鐵都是祖?zhèn)鞯氖炙?，高守和萬勝從小就喜歡這些，也就是年紀(jì)小才跟著我，如今長大，也該子承父業(yè)了?！?p> 高家和萬家祖上是江北的匠戶，后來遇上災(zāi)荒逃難到蘇州，進(jìn)陸家做了奴仆。陸家世居江南，祖輩經(jīng)商，看中高家和萬家的手藝，就讓他們在自家的醫(yī)藥鋪和鐵器行做事。
而后，陸氏嫁入安遠(yuǎn)侯府，高家和萬家作為陪嫁人員，來到京師。身為陸家嫡女，陸氏的嫁妝很豐厚，不但有田莊人口還有店鋪，兩家人就在陪嫁的店鋪里操持舊業(yè)，發(fā)揮所長。
雖然是早上，但這一路行人眾多，車馬相連。馬車到了東單速度就變的極慢，要不是交通工具不對，柳沖都以為這是后世那擁堵的京城呢。
好容易挪過東單牌樓，馮聞?wù)胩崴?，前方的馬車突然一停，隨之傳來一陣喧鬧，以柳沖超常的聽力，還聽到有女子哭泣。
是交通事故？還是有人當(dāng)街強(qiáng)搶民女？
腦洞大開的柳沖，當(dāng)即跳下馬車，往事發(fā)地點趕去。
小跑過去，分開圍觀的人群，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子懷抱一個中年婦人，正一邊搖晃一邊低頭抽泣，邊上還有一老仆，在低聲安慰那女子。
旁邊圍觀者，一邊頻頻窺視女子，一邊七嘴八舌的出主意。
“小娘子，你婆婆這是暈厥，不要緊的，掐她人中就能醒來，要不要我?guī)湍?？?p> “你區(qū)區(qū)馬夫懂得什么？以吾觀之，此婦人命數(shù)已盡，準(zhǔn)備后事吧。”
“嘖，你個酸丁腐儒，凈胡說八道，這明明是餓暈的。小娘子，快扶你婆婆去我店里，吃一碗雞湯立刻就好。老孫家食鋪，百年老店，好吃不貴，童叟無欺啊。”
……原來是有人暈倒，柳沖也不知該慶幸還是該失望。同時，他看著這個場面，有些哭笑不得，胡說八道的就算了，竟還有人趁機(jī)招攬生意。
這時馮聞、彭石也趕了過來，彭石向柳沖建議：“沖哥兒，高守所在的杏林堂就在前面，咱們把這老婦人送過去醫(yī)治吧。”
這家伙雖然只長肌肉不長腦子，但心地善良，柳沖點頭道：“好。”
他走上前去，抱拳作揖，道：“這位小娘子，你婆婆現(xiàn)下情況不明，不可耽擱，不如坐我的馬車，去前方杏林堂就醫(yī)吧?！?p> 柳沖一出頭，圍觀的人頓時閉嘴，并用一種嫉妒和不善的目光盯著他。
女子聞言，將婆婆交到老仆手中，衽斂一禮，頗為警惕的道：“多謝公子好心，妾身夫家姓高，敢問公子尊諱，府上何處？”
這女子穿著素凈，頭上只插了個銀簪子，看上去家境一般，但相貌姣好，一副惹人憐愛的小家碧玉模樣，難怪，圍觀的人這么多。
柳沖聽懂了女子的話，這是看他帶著兩個雄壯的長隨，怕他心懷不軌。
他笑了笑，道：“我是安遠(yuǎn)侯府柳沖，家父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
柳沖這身份還是很管用的，高家小娘子聽他有根有底的，不是無良歹人，頓時微微松了一口氣，再次行禮道：“原來侯府貴公子，妾身先行謝過。”
“不必客氣，我也是順路。”柳沖揮揮手，彭石和馮聞上前將那昏迷的老婦人攙扶到馬車上。
柳沖讓高家小娘子上車照顧婆婆，自己跟車步行。這體貼的舉動，施恩不圖報的淡然姿態(tài)，讓高家小娘子更加心生感激，連連道謝。
她讓老仆去通知自家夫君后，相貌兇惡的彭石驅(qū)散人群，馮聞則駕車向前。
圍觀眾人，見到?jīng)]戲看了，只能各走各路。
之前對高家小娘子心里有想法的人，更是心中哀嚎，這小白臉不但長的好看，家世更好，還會哄女人，這水嫩嫩的小娘子怕是要羊入虎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