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詳談后,東邊朝陽升起。古墨北心里還惦記著其他事,見著宵禁結(jié)束,便與陳天佑燕羅告辭,牽著門外的毛驢匆匆走了。他溜達著出了這片市坊拐角,迎面遇上個早點包子鋪,便順手買了幾籠包子揣在懷里。
荊州西南角,最偏僻人煙極少處,乃是一處秀麗小宅,朱門上沒掛著匾額,大門前也存著大片的落葉積灰無人打掃,門上鐵鎖銅環(huán)皆是銹跡斑斑,若不是臺階上零星散落的腳印,外人還真道此處是一座無人死宅。
此處宅院,便是古墨北在荊州所購的宅院。以他那一手匪夷所思的偃師之術(shù)謀生,就是在荊州最繁華之地買一處院子也是綽綽有余,但他平日里研究機關彈簧術(shù),反倒是偏好安靜人少的地段,故而這所宅院被他選中買下。
在此定居后,他也幾乎不走正門,便牽著毛驢繞道宅院后門,開鎖進去了。
別看著宅院正門凌亂不堪,可院子里倒是被他收拾的干凈,做活用的錘斧鑿子刨刀墨斗角尺還有些其他工具整齊地排在地上,一些木材鐵器分堆擺在那邊庫房內(nèi),令人大開眼界。
不過這時院子中竟還有一人逛來逛去,走馬觀花地看看地上古墨北做好的零件,正是一晚未見的石青魚。古墨北對石青魚的突然到訪似乎毫不驚訝,他將毛驢拴好,便徑直向正廳走去,他剛走幾步,就嗅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從石青魚身上飄來,想來她又是昨夜做了樁生意。
古墨北微微嘆了一口氣,也不說話,走進正廳,將揣在懷里的包子放在茶幾上,又轉(zhuǎn)身將藏在身上的機關零件一一分解拆下,擺在工具臺上。等他回過頭時,擺在桌上的包子已經(jīng)少了一半,再抬頭看石青魚,坐在正廳門檻上一口一個,吃得正香。
古墨北對此早就習以為常,他倒了杯清茶,放在石青魚身邊,自己也坐在另一邊的門檻上,將剩下的包子塞進嘴里。
忽的,石青魚道:“上次你打造的夜鴉飛刀,還不錯。”言罷,就端起茶杯就著茶水,將嘴里塞著的最后一口包子送了下去。
古墨北一打響指,道:“了解,十天之后,我會再做好三十柄。”
“那個……”石青魚欲言又止,目光在院子里游離不定。
古墨北還不等她下話,嘴里塞著包子,道:“昨夜我和陳老先生還有燕羅說好了,以后你盡可以去找燕羅切磋?!?p> 石青魚面無表情,沉默了許久,忽的站起身來,冷冷道:“這回你避開我去找陳天佑的事就算了,日后你若再敢插手我的私事,別怪我翻臉不認人?!?p> 還不等古墨北將嘴里的東西咽下去說話,她就躍出了院子,沒了蹤影。
古墨北脖子一伸,眼一瞪,將沒來得及嚼碎的包子硬吞下去,對著石青魚吼道:“我?guī)湍隳敲创髠€忙,你不跟我說句謝謝就算了,怎么還想砍我??!”
可石青魚早就走遠了,哪里有回應。古墨北這時趕緊灌了口茶,免得被噎死。
對于燕羅來說,這當刺客就沒有安穩(wěn)日子,自從上次在曠野里和黃煞干了一架,做了沈微漪跟班的清閑時光還沒多久,就因為石青魚這突然跳出來的師姐給攪和了。
陳天佑明顯是對石青魚心存虧欠憐惜,這些日子突然對燕羅的修煉盯得更嚴苛,甚至連續(xù)好幾個夜里把燕羅帶到城外,親自示范些指點燕羅至今還沒熟練掌握的技巧,吩咐他日后再見到石青魚,便盡數(shù)施展給她。
這接連四五天沒合眼的高強度訓練,燕羅多少有些熬不住。這日,沈微漪又得罪了教書老生被罰抄《老子》,她只好故技重施,又讓燕羅來幫她抄書,可他實在是累的有些提不起精神,才抄了幾頁紙,就哈欠連天。
沈微漪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氣得抽出好厚一本書,就朝他頭上敲去:“陳廬州,你什么意思!幫我抄書就那么沒意思嗎!”
燕羅猝不及防,一頭栽在桌上,墨汁頓時糊了滿臉,他一拍桌子,怒道:“作死??!”
他這火氣上來,沈微漪也是驚得倒退幾步。燕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沈府,這火氣向誰撒都不能朝沈微漪身上撒,他憤憤地推門出去,打了盆井水上來,把臉上的墨漬洗掉。
沈微漪跟著燕羅后面,等他洗干凈了,才小心翼翼地問道:“怎么發(fā)那么大的火?”
燕羅這幾日沒合眼也就罷了,可陳天佑教的技巧理論卻實在是龐大,竭力消化也是心火內(nèi)燒,可這些東西對沈微漪說了也是對牛彈琴,他只好擺擺手道:“算了,說了你也不懂?!?p> 沈微漪對燕羅這敷衍的回答實在是不滿,可奇怪的是她也不追問,只是道:“看你不舒服,那下午就跟我去城外玩好了?!?p> 還不等燕羅答話,她就一頭鉆進書房,三下五除二就把教書先生吩咐的作業(yè)給胡亂抄完,壓根不管那幾十頁的鬼畫符誰人都看不懂。
她草草胡完作業(yè),就吩咐下人安排好兩匹快馬到后門,就拉著燕羅走了。
燕羅見著沈微漪出城游玩,除了自己外,竟然一個護衛(wèi)都不帶,也是吃了一驚,道:“你還真是心大,上次你被刺客盯上,要不是恰好我路過,你小命早沒了。這回出城倒好,一個人不帶?!?p> 沈微漪道:“有你我害怕什么,你一個頂我府上八九個護衛(wèi)。”
燕羅鼻子哼了哼,道:“指望我,小爺今天沒心情,到時候真遇到什么刺客,我掉頭就跑,絕不管你?!?p> 沈微漪咯咯笑道:“丟了我不管,你舍得嗎?”言罷,不管燕羅什么反應,馬鞭一揚就去了。
剛出荊州城門,沈微漪就徑直跑離了官道,順著護城河走了兩三里地,在一處景色秀麗草木開闊的臨河岸邊停下。
此時正是開春光景,新綠冒頭,冬寒剛?cè)?,河岸氣息略帶一絲冰涼。沈微漪將馬拴在樹上,站在護城河岸邊,四肢舒展身姿曼美,深呼吸一口氣,沁人心脾,將之讀書寫字的枯燥無聊一掃而空。
“好久沒出城玩了,整個人都快憋死了?!?p> 沈微漪扭頭看了一眼靠在樹上哈欠連天的燕羅,便走上前拽住他的衣袖道:“喂,你現(xiàn)在教我功夫好不好?”
“啥?”燕羅一愣,半天沒反應過來,“你腦子里哪根筋不對了,要跟我學?”
沈微漪道:“不跟你學跟誰學?上次我被人追殺,你也看到了,府上雇的護院家丁都是繡花枕頭,那么多人還沒你一個人厲害。所以,我決定了,你來教我功夫?!?p> 燕羅啞然失笑,道:“我說,你放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小姐不做,非要舞刀弄劍的干啥?”
沈微漪眸子一揚,似笑非笑道:“萬一以后再遇到什么歹人,我也能把他們打個屁滾尿流。當然,你要是不愿意教也行,你以后就一直跟著我給我當護衛(wèi)好了。”
燕羅一翻白眼,道:“沒門?!?p> 沈微漪一拍手,喜道:“那你就教我啊?!?p> 燕羅再一翻白眼,又道:“沒門。”
“你是不是不聽我話了!”沈微漪見他油鹽不進,氣得直掐他胳膊,“你必須選一個。”
沈微漪多少也練過些拳腳,這手勁也是掐得燕羅直抽涼氣,連忙道:“趕緊放手!我們刺客的功夫和一般武者的訓練方式不一樣,不適合你的?!?p> “我不管”沈微漪死死地掐著燕羅胳膊,就是不撒手,“你什么時候答應我,我就放手?!?p> “放不放手?”燕羅兩眼怒睜,緩緩散出一絲殺意,想要嚇她放手,“不放手我對你不客氣了!”
沈微漪心里料定燕羅只是裝裝樣子,另一只手也掐了上來,道:“就不撒,我看你能把我怎么了!”
就在這時,只聽頭頂樹梢上,一女子聲音冷冰冰道:“不好意思,打擾你們打情罵俏了?!?p> 沈微漪顯然沒覺察到此處還有其他人,都是驚得趕緊撤開。反倒是燕羅聽這聲音有些耳熟,抬頭一看,不是石青魚又是何人?石青魚還是如那夜所見,一席淺灰衣袍,坐在枝椏上,低頭盯著二人,向著燕羅道:“這是你小情人?”
還沒等燕羅回答,沈微漪倒是火了,指著石青魚怒道:“你這女人好大膽子,背后偷聽別人說話,信不信我讓你在荊州城呆不下去!”
沈微漪敢這么和石青魚說話,燕羅也是嚇得冷汗直流,石青魚什么心腸手腕,惹毛了她,沈微漪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
不過好在石青魚壓根不把沈微漪放在眼里,只是對燕羅道:“你,和我過幾招?!?p> 此言一出,燕羅頓時明白石青魚此行目的,想到陳天佑這些日子把自己折騰的半死,全是因為石青魚,這一股無名火就噌噌冒起來,也不管自己和她差距,便道:“你動動嘴皮倒是輕松,小爺我可是被那老家伙折騰個半死,想切磋沒門!”
石青魚冷道:“怎么,不樂意?信不信我先把這個小姑娘命收了?!毖粤T,殺意騰起瞧了一眼沈微漪。
這沈微漪被她看了一眼,嚇得直往燕羅身后躲。燕羅沒料到石青魚竟然拿沈微漪來威脅她,也是微怒道:“別以為你是我?guī)熃?,我就不敢打你!?p> 石青魚不屑道:“我有你這三腳貓的師弟,都對不起我這甲等刺客的名號?!?p> 此言一出,燕羅已是怒不可遏,全身肌肉驀地振顫繃緊,暴動而去,向石青魚欺身殺去。
燕羅與石青魚師出同宗,陳天佑訓導二人時,皆以藏兵之道為基。而石青魚又是飄血樓甲等刺客,眼力資歷比燕羅高出太多,故而燕羅出手之時,她已然看穿他此刻全身上下并沒藏有兵刃,但其掌下攻勢殺意洶洶,不似空手殺招,唯一解釋也必然是能與其殺意融為一體的獠牙匕首隱于其中。
石青魚此番找燕羅切磋,自然是為了獠牙匕首的刺殺技巧,見他這招已是獠牙出手,心中竊喜,當下袖中藏著的古墨北所鑄獠牙匕首也滑落掌中,向著燕羅殺招迎面而上。
肉眼所見,二人似是空空兩手,可兩掌相擊,竟是“當”的鐵器聲響,頗為詭異。
燕羅篤定石青魚必以匕首獠牙回擊,也不分心擔憂她會以其他殺招對付自己,放開手腳,將囊中所學盡數(shù)施展。
剎那間,二人雙手交錯翻飛,盡是以快打快的招式,其中寒光閃現(xiàn),“叮叮當當”不絕于耳,看的雙眼炫目。
石青魚察覺燕羅殺意綿延騰起,手下招式全是狠辣詭異的套路,不怒反喜,口中似是激他道:“你這全力,怕也斷不了我一片衣角?!?p> 燕羅冷笑一聲,也不答話,忽的獠牙收于袖中,雙掌突的變了路子,一左一右抓住石青魚雙腕,將她手中獠牙按在身前。若比膂力,石青魚自然是比不上燕羅,燕羅這突然徒手變招,她也是猝不及防。還不等她有何反應,燕羅左膝頂住她的小腹,雙手將她狠命一扯,石青魚小腹受力向后,雙臂卻被扯得向前脫力,獠牙險些拿捏不住。
趁此機會,燕羅右腳一踏地面,一個筋斗向石青魚背后躍去。燕羅騰空頭朝下與石青魚相錯時,放開她雙手,袖中獠牙彈出,認準其頸椎,便借下落之力,即可一刀剔出脊椎。
石青魚雖然有些吃驚,但是招法不亂,當下纖腰挺起,一個后空翻任燕羅這一刀貼著頭頂劃過,而她一記彈腿自下而上,將騰空尚未落地的燕羅狠狠地踹了出去。
燕羅這胸口受了一腳,倒也沒有多大傷害,倒飛丈許后翻身穩(wěn)穩(wěn)站住,借著落地之勢屈膝蓄力,猛然彈射而出,又朝石青魚襲去。
石青魚飄然后撤,左手獠牙自上而下劈落,二人兩手相接,又是“當”的一聲,燕羅此一招攻勢被阻,身子稍稍落低,便要后撤重整??墒圄~這邊卻忽出奇招,方才獠牙一刀擋下燕羅招式,卻左手未拿捏住獠牙,任憑匕首借勢反彈飛起,右手卻早已停在上空接住,再而持刀順勢劈落!
燕羅此時正當收招間隙,眼見石青魚這一套奇招襲來,不由錯愕驚駭,二人兩招,燕羅攻之,石青魚守之,匕首相交時,若論平常招法,石青魚左手獠牙此時落于身下,本應后撤揚手,才能再做下一輪攻守之勢??伤笫址砰_匕首,憑匕首反彈回上,右手早已待命接住,再做攻勢,這一連串動作,省了左手揚起的時間,此法不過節(jié)約了眨眼須臾,可二人交手中,這片刻時間,反倒是比燕羅提早半步又出一輪殺招。
此時燕羅尚在收招后撤時,哪能再做應對,眼睜睜見著這一刀朝自己手臂刺下。
石青魚顯然留有余地,匕首雖已襲來,可腳下略退半步,獠牙也僅僅是貼著燕羅手指皮肉劃過,饒是如此,燕羅受傷也是一陣冰寒,手上裂開淺淺一層皮肉,緩緩滲出一絲鮮血。
燕羅看著受傷綻開的皮肉,冒了一身冷汗,若不是石青魚讓了一手,自己這一只手估計就要交代在這了。
石青魚搖了搖頭,極是失望道:“若不是我留手,你連第二招都使不出來。沒想到你這樣不濟,老家伙調(diào)教徒弟怎么一點長進都沒有。”
燕羅被石青魚這樣譏諷,也是臉上紅白交替,頗為羞怒,低聲怒喝一聲,殺意騰騰燒起,全身暴動而行,又是一套狠辣快招朝石青魚攻去。
石青魚有意逼他將獠牙匕首以及陳天佑所傳精髓盡數(shù)施展,所以面對燕羅殺招,也是露了些許破綻。而燕羅見了這些破綻,也樂得搶攻刺殺。
剎那間,二人斗得難解難分,身影交錯下,獠牙匕首寒光上下翻飛,忽隱忽現(xiàn),耳邊“叮叮當當”響徹不絕。
燕羅平日里訓練刺殺之法,都是自己扎個稻草人或是木樁死物訓練,這時卻來個甲等刺客陪練,也是頗為興奮,何等殺招也都可盡數(shù)施展,當真打的過癮。
燕羅所學狂風式、藏兵式中,最擅長的剔骨、斬首、剜心、割喉等等手法,經(jīng)過陳天佑引導指點,燕羅自行摸索嘗試,其中鬼魅莫測的切入離合之道,乃是石青魚未曾掌握的法門。
而石青魚雖是陳天佑指點入門,可之后十年時間,卻身在飄血樓中,反倒是沉淀積攢出來一套令飄血樓刺客都為之側(cè)目的飛羽式刺殺之道,再融以最初時掌握的狂風式,如今獠牙在手,卻使得如暗器飛刀一般飄逸靈動卻殺意灼灼。
燕羅見了她這融合了飛羽式的手法,也是大開眼界,暗自稱奇。而石青魚見了燕羅鎖施展的狂風式、藏兵式中更加精妙的手法,也是立馬融入自己的刺殺技巧中,再反而還給燕羅。
二人這樣你來我往,相互喂招拆招,竟一下子斗了大半個時辰,這才累得氣喘吁吁停了下來。
石青魚此刻香汗淋漓,滿面紅光,異常興奮,想來方才所見,也是令自己茅塞頓開頗有收獲。停下之后,也不歇息片刻,二話不說,便轉(zhuǎn)身躍入密林中消失不見。
燕羅這半個時辰也是受益匪淺,石青魚走后,自己站在原地將方才二人切磋細節(jié)在腦中又重演一邊,這才揉了揉有些發(fā)暈的腦袋,回過神來。
他這一回頭,卻見沈微漪站在一旁,竟雙頰通紅,眼中精光直冒,死死地盯著自己。
“嚇傻了?”燕羅見她雙目中有些呆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沈微漪猛地回過神來,忽的歡喜躍起,雙手按住燕羅肩膀,又蹦又跳道:“太厲害了!你們打的好漂亮,我從來沒見過。我們府上護院跟這一比,就是一群飯桶?!?p> 燕羅無奈地聳聳肩,瞧著天色漸晚,就準備牽馬回城,道:“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沈微漪一把扯住燕羅一腳,道:“陳廬州,我決定了,你一定要教我這些功夫?!?p> 燕羅回頭看了她一眼,道:“看小爺我心情。”
沈微漪聽燕羅口氣有些松了,頓時歡呼雀躍,欣喜策馬揚鞭,撒歡回城。
這一路上,燕羅腦中依舊回味揣摩著之前與石青魚切磋的各種收獲,而一旁的沈微漪顯然還沉浸在興奮之中,也不管燕羅有沒有聽她說的話,嘰嘰喳喳地向他說要學怎樣怎樣的招式動作。
當晚燕羅回了鐵匠鋪,和陳天佑談起與石青魚切磋之事。陳天佑細細問了交手細節(jié),又拉著燕羅在后院里將二人攻守重演一遍,便將燕羅與石青魚刺殺手法套路中的缺憾不全一一指出建議,燕羅下午切磋后尚有不明朗的地方也豁然開朗。反倒是陳天佑聽了石青魚那一套融合了飄血樓飛羽式的刺殺技巧后,怔了一會,仿佛有些驚異不解,未能親眼所見也不好指點建議。
明日沈府放了一日的工假,燕羅經(jīng)受了好幾日的訓練,終于能好好歇上一會,吃完飯收拾好碗筷,將陳天佑方才所指點的內(nèi)容揣摩一會兒后,倒頭就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被陳天佑一頓胖揍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