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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小傳

第二十四章 刺客之心(上)

刺客小傳 廬州時 5334 2019-04-24 18:05:00

  “王八羔子又去逛青樓去了?一晚上不回來?!?p>  陳天佑這一回居然沒有大發(fā)雷霆,只是一臉壞笑,把燕羅盯得渾身不自在。

  “放屁!老不正經的東西,我怎么就去青樓了!”自從上次陳天佑這個老殺才知道李三九把他拽進青樓以后,陳天佑這些年樹立無情兇煞的形象幾乎崩塌干凈,就剩的一股猥瑣齷齪的樣子。

  陳天佑盯著燕羅道:“你看看你,一臉的春風蕩漾,肯定是被哪個女人弄得神魂顛倒?!?p>  燕羅大罵道:“誰放的屁,好臭好臭!”

  陳天佑道:“你個小兔崽子都二十好幾了,逛逛青樓害臊什么,嘗嘗女人味道,沒壞處。”

  燕羅白眼翻了陳天佑一下,舉起還傷著的手臂,道:“你見過逛青樓把胳膊弄成這樣的嗎?”

  這陳天佑再不正經,老辣的眼睛還是一下看穿了他這傷的緣由,收起了戲謔的表情,道:“怎么,這回遇到誰了?”

  燕羅一邊將傷口沖洗干凈,上了藥重新包扎好,一邊給陳天佑敘述了昨日之事。

  陳天佑聽了燕羅訴說,道:“若無沈微漪拖累,你不動用盤龍絲和獠牙也足以斗敗黃煞。你與他之爭,你已然勝了。”

  燕羅點點頭,又問道:“那黃煞自殘身體以藏兵的方式,卻是聞所未聞的。”

  陳天佑道:“只不過是你個兔崽子見識短淺罷了,古之刺客豫讓,漆身吞炭,只為一刺,此等魄力,才是刺客之道。小子,若是當年,我必然選黃煞為弟子,而不是你。”

  燕羅微微一顫,真是沒有料到黃煞竟能被陳天佑如此評價,仿佛自己跟隨陳天佑這些年,也從未有過如此待遇。

  陳天佑轉了轉眼珠,道:“不過關于沈微漪的事情……”

  他話也不說完,忽的大笑三聲,轉身就走。

  燕羅被他這三聲大小弄得莫名其妙,正要追上去問,卻聽陳天佑道:“我終于明白你這春風蕩漾是什么個情況了。王八羔子,沈微漪這個棋子,你可要好好用好,切莫陷入其中不能自拔?!?p>  陳天佑這話在燕羅腦子里轉了三個彎,燕羅才猛地明白過來陳天佑是什么意思,他頓時驚喝道:“盡是胡扯,沈微漪可是有過婚約的。”

  陳天佑聳聳肩,也不說話,推開店鋪開門接生意了。

  轉眼,過了上元節(jié),這滿城百姓逐漸收起了過年時的懶散,又開始為新的一年奔波忙碌討生活了,自然也就到了荊州這富家豪宅招工時候。離著飄血樓定的期限還有小半年的時候,這沈府自然還是要繼續(xù)潛伏等待時機,燕羅雖然因沈微漪對自己的態(tài)度有些惴惴不安,可還是去應了沈府的招工。

  在沈府家大門,燕羅恰好遇到了之前一同做工的榮長松和其他伙伴,這榮長松見到燕羅又來,也是大吃一驚,趕忙把燕羅拉到一邊,驚道:“陳老弟,你這怎么又來了,去年那會你得罪沈大小姐也就算了,還得罪了江南商會的馮大小姐,你今天還來不是自尋死路嗎。”

  燕羅拍了拍榮長松的肩膀,道:“放心吧,榮老哥,我心里有數(shù)?!?p>  這沈府招工,還如同去年那時一樣做個測試,門外這些老長工們都見怪不怪,等著梁管家叫上自己名字進去。梁管家剛一叫上“陳廬州”三個字時,就見沈府大門內一人忽的竄了出來,拽住杠上了臺階的燕羅的衣服,喜道:“你果然來了!”此人,正是沈微漪。眾人見著沈微漪這喜不自勝的樣子,也是嚇了一跳,去年燕羅不對沈微漪路子,被沈微漪處處刁難都是有目共睹,哪料到這回沈微漪竟然能有如此態(tài)度對待燕羅,別說門外驚得半天合不攏嘴的榮長松數(shù)人,就是門口站著的梁管家也是呆若木雞。

  梁管家半晌才反應過來,趕忙道:“小姐,你這……”

  沈微漪揮揮手,道:“梁管家,陳廬州去年什么力氣都見識過了,就免去那么多流程了,讓他直接跟我走就行了?!?p>  言罷,也不管梁管家什么反應,就拽著燕羅向府內走去。

  榮長松和他們的伙伴見了此景,也是面面相覷,這愣了半晌,才異口同聲的冒了句“他娘的活見鬼了”。

  燕羅被沈微漪拽著,穿過沈府大堂后院,徑直走到了內院,這才把燕羅松開,道:“從今天起,你就不用去做長工的活了,就跟著我做我的跟班好了,工錢我會另付你雙倍的,我只要你聽我使喚就行。”

  燕羅抓了抓下巴上剛冒頭的胡子茬,也不知道沈微漪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是估摸著她是不會再找法子折騰自己,既然能跟著沈微漪,以后遇了江南商會也能更好下手。

  他點點頭,道:“成交。”

  就在這時,沈府大老爺沈東生走了進來,道:“微漪,怎么回事,我聽老梁說你讓長工進了內院?”

  說著,他掃了一眼燕羅,道:“咦,這不是去年那個被馮子清踢了一腳還生龍活虎的小子嗎?”

  沈微漪點點頭,道:“是,他有點意思,我讓他做我跟班好了。”

  “胡鬧!”沈東生一甩袖子,“他又沒簽賣身契,怎么能讓他進內院做仆人?!?p>  沈微漪一掐腰,眉毛一挑,道:“我不管,我看著他順眼。再說了,你雇的那五六個家丁護院,哪個能受得了馮子清一腳,還不如他呢?!?p>  前些日子,沈微漪險些被刺客滅口,這沈東生已經嚇得肝膽俱裂,這沈微漪可是江南商會未來的少夫人,他可全仗著自己女兒給自己發(fā)財,哪敢再讓她有什么閃失,被她這么反問,倒也覺得沈微漪后邊跟個燕羅可能安全一些。想到這,沈東生轉而對燕羅道:“你叫陳廬州是吧,按理說,你沒簽賣身契是絕不可能進內院的。可小姐瞧上你,是你的福氣,以后小姐有什么危險,你若不保全她的安危,你一分錢也別想從我手里拿到。”

  燕羅連連答應,沈東生又吩咐了幾句,這才搖搖晃晃的走了。

  沈微漪對著沈東生的背影吐了吐舌頭,轉而對燕羅道:“老東西明明賺了個大便宜,還裝的那么大度?!?p>  “啥?”燕羅一時沒反應過來沈微漪這句話什么意思。

  沈微漪道:“你能被馮子清踢一腳還像沒事一樣,說明你絕對比府上的護院厲害,但是老東西就用了長工的工錢把你打發(fā)了,你覺得他是不是占了大便宜。”

  燕羅摸了摸胡茬,在沈府做工只不過是為了飄血樓的生意,這工錢壓根沒有在他的計劃之中。

  就在這時,沈微漪的貼身丫鬟小玉急急忙忙的跑進來,道:“小姐,小姐,先生已經在書房等了半個時辰了,你怎么還不去。”

  話還沒說完,她就見燕羅站在沈微漪旁邊,大驚一跳,趕緊把沈微漪拉開,一臉警惕地對燕羅喝道:“你怎么能進內院的,你想對小姐做什么?”

  沈微漪連忙道:“小玉,陳廬州是我?guī)нM來的,從今天起,他就是我的跟班,以后不許這么訓他?!?p>  “啥?”小玉又嚇了一跳,懵了一臉。

  沈微漪招呼了燕羅,道:“今天你就跟我去書房聽先生講課?!?p>  燕羅聳聳肩,道:“反正沈府里,都是你說了算?!?p>  沈微漪是江南商會未過門的媳婦,這學識禮數(shù)不能丟了臉面,沈東生雖然是個土財主守財奴,還是花了血本請了荊州小有名氣的老儒生教沈微漪讀書識字。可是沈微漪的性子,哪能坐得住聽得進去,經常氣的這老儒生吹胡子瞪眼,若非沈東生連續(xù)加了幾次工錢,這先生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沈微漪剛在書房坐下來不過半個時辰,就神游屋外,胡思亂想起來。

  “砰砰砰”

  老儒生戒尺把桌子敲的驚天動地,嚇得沈微漪一下子把手里的拿倒的書給扔了出去:“孺子不可教!孺子不可教!這《詩經》我少說教了你半年,到現(xiàn)在你聽了多少?”

  沈微漪撇撇嘴,嘟囔道:“嘁,會這些有什么用。”

  先生聽見了沈微漪的抱怨,更是火冒三丈,怒道:“你這后生,連尊師重道都不會了!罰你把今天我講的內容抄十遍,明天給我!”言罷,這老儒生顫顫巍巍地拂袖而去。

  沈微漪見了先生出門,亦是一拍桌子,怒道:“抄書抄書抄書,就知道罰抄書,難怪六十多歲,還是個窮酸先生?!?p>  一旁的燕羅聽了沈微漪這樣態(tài)度,咂咂嘴,料想著當年若是自己敢這么和陳天佑說話,怕是都死了好幾回了。他把沈微漪扔掉的書撿起來,放在桌子上,問道:“怎么辦?”

  沈微漪氣鼓鼓地坐下來,嬌嗔道:“能怎么辦,抄啊,不然明天少不了又是一頓板子?!毖粤T,抽出一大摞紙,趴在桌子上慢慢地抄起書來。

  “那我出去了。”燕羅道。

  沈微漪一手拽住他的衣袖,抬起頭道:“不準!在這陪我?!?p>  “我在這陪你?傻站著?”燕羅抗議道。

  沈微漪眼珠一轉,一臉壞笑的把燕羅按在椅子里,抽出一張白紙,又把毛筆塞進他手里道:“你你也陪我抄書好了。”

  “啥?”燕羅一把丟開毛筆,“我可是個武人,讀書寫字和我八字不合?!?p>  沈微漪柳眉一跳,白他一眼:“說好了,在沈府里,你得聽我的。趕緊寫,不然我就想法子慢慢收拾你。”

  燕羅這回真是對沈微漪束手無策,可毛筆拿在手里,壓根不知道如何下筆,這感覺簡直比當年面對周曲鶴的壓迫還要痛苦。他這一雙手,拿著匕首染了多少人的鮮血,可拿著這毛筆卻一直抖個不停。沈微漪沒想到燕羅竟然有這樣不知所措的反應,也是大感有趣,似有些戲謔道:“胳膊被刀刺穿了都不眨眼一下,沒想到陳廬州陳大俠居然會被只毛筆嚇成這樣?!?p>  燕羅本就是個暴脾氣,生性霸道慣了,被沈微漪這么一嗆,也是火氣上來,心中一橫,就照著書上字一筆一筆的畫下來。

  “咯咯咯咯”沈微漪見燕羅才寫了幾個字,就笑的花枝亂顫,險些眼淚都哦笑出來了。

  “好丑,好丑的字,你是不是從來沒寫過字啊。”

  燕羅臉漲的通紅,沈微漪所言不假,他自幼就在殘君閣刺客訓練營中拼殺,如今二十一歲,拿筆寫字的次數(shù)也只有懂事起有過一年,這樣正經的寫字,都急出了一身汗。他剛要出聲辯解,眼角卻突然瞥見沈微漪之前寫字留下的簿子,他伸手一把抓來,翻了幾頁,卻見沈微漪的字也是歪歪扭扭鬼畫符一般,和自己寫的幾乎一個模子出來。

  他大笑道:“你這字也不怎么樣,也好笑我?”

  沈微漪沒料到燕羅竟然抽出她寫字的簿子,又急又羞,就要來搶。燕羅一手鎖住她的兩手腕,另一手把簿子攤開,和自己剛寫的幾個字比對一下:“哎,我們兩個字還真是沒什么差別,都丑到一塊去了。”

  沈微漪低頭瞧了瞧兩副字,忽的腦子靈光一閃,道:“既然我們兩個字一樣,那你就幫我抄書好了,那個老先生肯定看不出來。”

  “憑什么。”燕羅拒絕道。

  沈微漪道:“你只幫我抄一半就好,另一半我自己抄。”

  燕羅搖頭:“我就不是讀書寫字的那塊料,堅決不要!”

  沈微漪掙開燕羅的手,抓著他的衣角,低聲乞求道:“幫幫忙嘛,我要是抄十遍,今天一天都沒時間玩了。你不幫我,我就哭給你看。”話說著,她就忽閃著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燕羅,眼波流轉,眼淚差點就流了出來。

  燕羅哪里受得了沈微漪這樣子,頭皮發(fā)麻,退了好幾步,只好認輸?shù)溃骸傲T了罷了,我就幫你抄五遍?!?p>  “好呀!”聽了燕羅一答應,沈微漪頓時歡喜地跳了起來。她趕緊吩咐小玉又準備一副筆墨,就和燕羅對面坐好,趴在桌子上抄起書來。

  燕羅畢竟第一次玩弄筆墨,寫起字來比沈微漪慢了不少,等沈微漪抄完了五遍,他才滿頭大汗的抄完三遍。

  沈微漪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抄書能抄的汗流浹背,瞧著燕羅窘樣十分有趣,又抽出一個簿子,道:“罷了罷了,看你抄書實在受罪,我就多抄一遍好了。”

  燕羅聽了沈微漪這話,如獲大赦,長舒一口氣。

  這十遍抄完,也是將近傍晚時候,沈微漪伸了個懶腰,對燕羅道:“今天好在有你,那么早就抄完了。好久沒去劍下樓聽書了,陪我去?!?p>  言罷,她也不等燕羅說話,就吩咐小玉給她準備著裝和馬車,徑直回自己的閨房準備去了。

  沈微漪是劍下樓???,平日里經常和荊州的富家子弟來此游玩聽書,跑堂小二老遠見著沈府的馬車,也不等沈微漪下車,就麻利地安排好了劍下樓頂層最豪華的雅閣,備好了水果點心香茶。

  燕羅雖說是來過劍下樓幾次,可都是在底層普通桌子上吃些簡單飯菜,這頂層雅閣還是第一次見識。這剛一進門,他就驚嘆一聲。劍下樓頂層雅閣,繞著走廊一圈一共才八間,對外窗戶可俯視荊州全景,對內欄桿可見劍下樓當中說書的案臺,雅閣內裝飾著珠簾字畫,精致大氣。

  沈微漪端起茶壺,倚著欄桿坐下,道:“這雅閣是聽書最佳的位置,透氣通風,又正對著說書案臺,我可是花了不少價錢,才從劍下樓手里定下來的?!?p>  正說著,沈微漪面露喜色,不停地回首招呼燕羅過去,道:“快來快來,聶修言來了,不知道今天要說哪一段?!?p>  燕羅挑了個位置坐下,回憶道:“之前也來過劍下樓,說戲大都是當年剿密大戰(zhàn)時原落風原大俠、鬼醫(yī)仇秦還有昆侖劍仙易自翩的故事,也有傳奇天刺劉千城的事?!?p>  沈微漪道:“我從小就聽著這兩個故事長大,雖然他們也有其他的說,可就這兩個百聽不厭?!?p>  樓下聶修言一拍案臺,過了定場詩,便說起當年天刺劉千城神秘失蹤的秘事。

  像沈微漪這樣江湖外的平凡百姓,哪里知道黑道上的故事,那自然是聽得津津有味。可燕羅這自幼長在殘君閣中的刺客就不同了,劉千城的故事他這二十多年念道不下千遍萬遍,哪有聶修言說的這般飄逸瀟灑。

  等聶修言半個時辰的戲說完,沈微漪這才意猶未盡的坐回雅閣內的椅子上,道:“天刺劉千城到底去了哪了,是不是真的想聶修言說的那樣厭倦了廝殺,退出江湖了,可天刺鐵牌倒是出現(xiàn)在別人手里了”

  燕羅道:“戲言而已,怎能當真。”

  沈微漪道:“你不也是刺客嗎,劉千城的事情,你一定也知道。”

  燕羅道:“上一代天刺劉千城,可是一段傳奇,這二十多年都是以他為目標的。他的下落,到現(xiàn)在也沒有定論。”

  沈微漪又道:“不知道他長得什么樣,應該是氣度不凡,瀟灑霸氣的前輩吧?!?p>  燕羅道:“你以為書里說的主角都是你幻想的那樣嗎?像劉千城那樣頂尖刺客,必然是鬼門關上的??停苡羞@樣境界的刺客,我怕尋常人見了他都會嚇得破了膽子吧?!?p>  沈微漪瞪他一眼,道:“你懂什么,像這樣響當當?shù)娜宋锛热荒鼙蝗藗髡b,那自然功夫樣貌都是上等的,不然那么多高手,怎么就單單他們幾個有名氣。”

  聽了沈微漪這樣天真幼稚的想法,燕羅輕笑了一聲,卻也不想反駁,畢竟像她這樣涉世未深的富家子弟,大概也寧愿沉浸在說書先生那粉飾漂亮的戲言里吧。若她知曉劉千城還未為天刺時,老弱婦孺皆不留手,手段殘忍無情,何等兇名殺名,怕是再也不想聽天刺故事了吧。

  這夜色漸濃,劍下樓里也曲終人散,沈微漪見此處沒了玩趣,就吩咐燕羅收拾收拾,結了賬,回沈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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