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柜在殘君閣做黑手掌柜已經(jīng)有了幾十年的時間了,他經(jīng)手的生意、見過的刺客之多,整個大唐的所有殘君閣黑手掌柜都很少能有他的閱歷。那些在殺戮中喪失了人性,變得殘忍好殺、嗜血成性的刺客也不是沒有見過,但是像燕羅這樣不到二十歲,年紀輕輕就有墮落苗頭的刺客,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仿佛殘君閣有記錄以來,都不曾有過。
那些泯滅了人性的刺客的下場,從沒有一個善終,不是在任務(wù)中因為殺氣太重被發(fā)現(xiàn)而被圍剿反殺,就是獸性入腦走火入魔被殘君閣高層處死。
雖然燕羅這個年輕的刺客平日里飛揚跋扈、目中無人,但是卻有一種奇特的氣質(zhì)并不招人嫌惡。所以巴掌柜看到燕羅一個月內(nèi)第六次來到自己這搜尋任務(wù),終于忍不住提醒他:“燕羅,你最近狀態(tài)已經(jīng)有些走上了邪路,我勸你歇一段時間,反正這一年輪的任務(wù)已經(jīng)全都做完了……”
此時此刻的燕羅,經(jīng)歷了連續(xù)四場的殺戮,渾身上下充斥著令人窒息難受的死氣,雙目眼白暗紅,不時嘴角上揚詭笑,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邪異。
他仿佛沒聽見巴掌柜的忠告,抓著賬本一條一條地搜尋著下一個目標。
“燕羅!”巴掌柜一巴掌將燕羅手里的賬本拍落,“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燕羅大怒道:“你個老不死的是不是活不耐煩了!”
巴掌柜壓根就不懼燕羅這一身的殺氣騰騰,道:“你已經(jīng)殺氣入腦了,我是在提醒你!”
燕羅又要去搶巴掌柜手里的賬本,吼道:“你做你的帳,我殺我的人,井水不犯河水,不要多管閑事!”
巴掌柜將賬本收到柜臺下,不讓他拿到:“你小子給我清醒一點!你再這樣下去,殘君閣容不了你!”
樓梯口,幾個前來搜任務(wù)的丁等刺客見到燕羅和巴掌柜針鋒相對的樣子,哪敢進來。隔壁的黃掌柜見勢不妙,也趕緊過來勸架。
“老匹夫!小爺我礙著你什么事了!”燕羅一腳踢開旁邊的椅子,就要跳進柜臺里和巴掌柜拼命!
別看巴掌柜在殘君閣做了幾十年的黑手掌柜,藏著的身手也非比尋常,一巴掌呼扇過去,燕羅便噗通一聲跌在地上,滾了好幾跟頭才停穩(wěn)。
旁邊黃掌柜嚇了一跳,驚道“老巴,你怎么動手了!”
巴掌柜拍了拍身上的灰,從柜臺里走了出來,神情冷峻道:“不給這小子一點教訓,他還真要無法無天了。”
“找死啊你!”燕羅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一聲嘶吼,便像一道閃電向巴掌柜沖了過來。
這燕羅雙目赤紅一片,五官猙獰的都近乎歪斜,把兩個黑手掌柜嚇得退了一步。
巴掌柜冷哼一聲,道:“混帳東西,一個末等刺客,還沒什么資本在我巴山鶴面前叫板!”言罷,雙臂猛地一顫,一股渾厚內(nèi)力轟然噴發(fā),一拳就朝沖來的燕羅胸口打去。
燕羅怒吼一聲,也是一拳就硬生生的和巴掌柜這一拳杠上。
“嘭”的一聲悶響,燕羅臉色一個慘敗,身子不由自主的又滾了出去,這一回滾的稀里嘩啦,把屋子里的桌椅板凳都撞了個稀巴爛。而巴掌柜,雖然內(nèi)力渾厚,但終究是年事已高,拳怕少壯,和燕羅這一拳杠上,也是被燕羅的蠻力撞的倒退了好幾步,撞在了柜臺上才停了下來,一身骨頭都險些散架了。
“老巴!”旁邊的黃掌柜趕忙去扶巴掌柜。
巴掌柜搖了搖手,自己咬著牙扶著腰,吸了一口涼氣,道:“還不礙事,老骨頭還耍的動?!?p> 而那邊燕羅趴在地上不知死活,嚇得門口的幾個人更不敢上前了。
樓梯下,忽然傳來“啪嗒啪嗒”的聲響,不一會,上來一個斷了左臂右腿杵著拐杖的殘廢老頭,正是燕羅和李三九之前在小酒樓里見到的那個殘君閣編外刺客。
“咦?”這殘廢老頭看見了樓上這狀況,發(fā)出了一聲極難聽的驚訝聲。旁邊的幾個末等刺客見到他,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紛紛躲開。
這時,燕羅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頭頂上被撞破了個傷口,鮮血沾的滿臉都是。
“我跟你拼了!”燕羅舌尖舔到了血腥味,頓時狂性大發(fā),又要向巴掌柜沖去。
還不等巴掌柜有什么反應(yīng),那個殘廢老頭忽然沖了上來,手中的拐杖把燕羅給擋了下來,用刺耳的聲音道:“你快要走火入魔了!”
燕羅被這老頭子橫檔一下,怒火更甚,又看清竟然是這個殘廢之后,更是兇性大發(fā),吼道:“你個廢物算什么東西!敢教訓小爺我!”言罷,已是從皮夾中抽出了匕首,要將這多管閑事的殘廢小命給收了。
這老頭子被燕羅一句“廢物”給惹的勃然大怒,一口酒氣噴道:“你個混賬說什么?!”也不見這老頭有什么挪動,手里的拐杖幾下就將燕羅手里的匕首打掉,又是一個橫掃將燕羅絆倒再地。雖然只有一只手一只腳,但是動作凌厲狠辣,看的后面幾個末等刺客倒吸一口涼氣,對這個幾乎天天醉生夢死的殘廢老頭子刮目相看。
巴掌柜在殘君閣這坐了幾十年,自然知道這殘廢老頭什么底子,嚇得趕緊道:“陳老頭,別!給他點教訓就行了。”
這姓陳的殘廢老頭冷哼一聲,拐杖重重的戳在了燕羅頭顱旁,道:“巴掌柜是為你好,你再這么下去,走火入魔全身血液倒流身亡是遲早的事!”
本來就是怒火中燒的燕羅,竟然被這個殘廢打的毫無還手之力,一陣恥辱感和憤怒一起燒了起來,猛地跳了起來,吼道:“你個廢物,有什么資格!”說著,又是兩只短劍抽了出來要取這老頭的頭顱。
陳老頭一只獨眼和另一只灰白的瞎眼齊刷刷的盯著燕羅,竟看的燕羅有些毛骨悚然。
他冷笑一聲,道:“果然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的雛兒,就這樣還想傷我?!”只見他扶著拐杖的右手忽然松開,快如閃電的一伸一縮兩下,那燕羅手中的兩只短劍就已經(jīng)被奪了過來。
燕羅這剛一動彈,就被他繳了兇器,也是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陳老頭扔了短劍,反手兩個巴掌將燕羅打的天旋地轉(zhuǎn),半天沒回過神來。陳老頭速度之快,迅雷不及掩耳,右手奪了燕羅手里的兵器又抽了反手兩個巴掌,回手之后,身旁的拐杖還沒來得及倒下。
陳老頭看著燕羅,道:“不過做順了幾莊生意,就目中無人,別忘了你不過是個末等刺客!”言罷,又杵著拐杖,一瘸一拐的下樓走了。
這一連串的打擊,把燕羅打的天昏地暗,許久都沒回過神來。忽的,燕羅身子抖了一下,看著四周幾個黑手掌柜和其他刺客的目光,全身鮮血又沖上頭頂,就隨便扯了一塊抹布將臉上的血漬擦干凈,邊擦邊往外沖出去。
傍晚的廬州,逐漸清涼,街上的百姓也漸漸多了起來。
“老板,來兩碗涼面?!?p> “兩位坐好,馬上就好?!?p> 街邊面攤的老板手腳麻利地將鍋里的熟面撈了出來,放在涼水里降溫,在倒在碗里拌上蒜泥醬料。
老板端著兩碗涼面,眼角卻瞥見廬安當里那個熟得不能再熟的小閻羅沖了出來,一看他滿臉兇神惡煞的樣子,嚇得估計連自己爹媽都不記得,將兩碗涼面連著大瓷碗直接丟到大鍋里,大喊一聲:“風緊,扯呼!”便一個扁擔挑著鍋爐櫥籠,一溜煙的逃跑了。聽著面攤老板的喊聲,周圍幾個做生意的小販也都是將攤子上的貨物一裹,便逃也似的消失不見了。
轉(zhuǎn)眼間,廬安當周圍的所有小販都蒸發(fā)了。
燕羅每次這樣出現(xiàn)在這里,絕對是周邊小販的一場噩夢,以至于周圍所有的小販都相約一見到燕羅神色不妙,就立刻發(fā)信號躲開這個閻羅。
這一回,燕羅沒有管這周圍的小販,盯著不遠處一瘸一拐的那個編外刺客陳老頭便跟了上去。
燕羅胸口一團火焰燒的全身疼痛,他睚眥欲裂,牙齒咬的咯咯作響,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殺了這個老殘廢,解心頭大恨!
不遠處的陳老頭,一瘸一拐的走進了鬧市,一身丑陋怪物的樣貌顯得與周圍都格格不入。但是他卻仿佛悠哉悠然的在其中漫步,左腿與右手扶著的拐杖,輕輕地扣著青石板路,偶爾解下拐杖上的酒葫蘆仰頭灌上一口,再停在路邊的臺階上歇一段時間。
燕羅遠遠的跟著這個殘廢老頭,早已忘記了時間和周圍的環(huán)境,心中嗜血的欲望愈來愈甚。
終于,這陳老頭從南邊的城門出了廬州城,向城外的農(nóng)地里走去。
夜色將至,陳老頭漫步在田埂上,終于將酒葫蘆里的酒喝得一滴不深,他搖了搖葫蘆,再也倒不出一滴酒后,忽的閑散的步伐猛地變得迅猛,一腿一拐竟仿佛四肢健全一般的速度穿過了農(nóng)田。
遠處的燕羅也立馬加速,緊緊的跟在后面。穿過了農(nóng)田,走進了一處密林,林間逐漸開朗,現(xiàn)出了一座木屋小院。陳老頭推開小院的大門,“嘎吱”一聲推開木屋的老木門,忽然轉(zhuǎn)身道:“跟了我一路,再不動手就沒機會了?!?p> 藏身在院外的一棵大樹上的燕羅聽到陳老頭這句話,也是嚇了一跳,剛要跳下去現(xiàn)身,但轉(zhuǎn)念一下,生怕有詐,便按兵不動,依舊藏在樹上。陳老頭見燕羅沒有出來,搖了搖頭,拐杖一擊地下的一塊小碎石,那碎石嗖的一聲,便朝燕羅藏身的樹枝上飛去。
燕羅知道已被發(fā)現(xiàn),便一個翻身落下。
陳老頭冷笑一聲:“怎么,不服?可惜你這三腳貓的功夫……”
還不等陳老頭把話說完,燕羅就嘶吼一聲,彈出兩只飛刀,再操起短劍,向陳老頭殺去。
“還沒學乖,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陳老頭面色陰冷,竟將拐杖筆直扔了過來。
這拐杖橫著飛來,當當兩聲,就將兩只飛刀擊落,而燕羅也沒料到陳老頭竟然將自己代步的拐杖扔了出來,猝不及防,雙手一下子就被拐杖扣住雙臂。
陳老頭單手單腳,將身一旋,單腳發(fā)力,竟如奔雷一般筆直沖來,右手一把抓住拐杖一角,再大力一旋,燕羅雙臂吃力,在半空就被硬扭轉(zhuǎn)一圈,面朝上重重的摔倒在地上,雙臂也被拐杖死死鎖住。
陳老頭俯身看著燕羅,道:“不自量力的東西,從廬安當出來我就知道你在跟蹤我,還想殺我?!”
燕羅恨得咬牙切齒,竟然在這廢人手里沒討到一點好處,怒火中燒,猛地一震,雙手脫開拐杖的束縛,一個鯉魚打挺,猛地后空翻起,凌空頭朝下時,雙手扯出盤龍絲,繞在陳老頭脖子上,落在他的身后,便雙手發(fā)力,要將他的頭顱給割了下來。
那陳老頭見燕羅后空翻到自己身后,眼前卻是一縷銀光閃過,腦中神經(jīng)忽的刺痛反應(yīng),嚇了一跳,右臂猛地豎起,護在脖子前。
“茲啦”一聲,盤龍絲一下子將陳老頭的袖子給撕碎,露出了他的金剛護臂。
陳老頭頭皮一陣發(fā)麻,單腿發(fā)力,一個鐵板橋身子向后仰,將那盤龍絲放過,才連忙扶起拐杖,向旁邊躲了過去。
這時,燕羅也是大驚失色,沒料到盤龍絲竟然在這廢人面前無功而返,而讓他驚駭?shù)氖沁@只有一只腿的廢人,方才一只腿的鐵板橋功夫竟穩(wěn)如泰山,比兩只腿的正常人還要紋絲不動。
陳老頭此刻面色猙獰驚訝,本就殘破的面相更加兇殘,問道:“你手里的東西是什么?!”
燕羅連忙將盤龍絲塞在皮夾里藏好,《千城殺訣》和盤龍絲的價值他心知肚明,任何一個刺客都不可能為之眼紅,而憑他的實力,根本沒有資格擁有這個刺客之道的珍貴秘籍。
見燕羅沒有回話,陳老頭竟有些歇斯底里的吼道:“你手里的是什么東西!回答我!”
“管你屁事!老廢物!”燕羅此刻終于明白自己與這陳老頭的差距有多大,想要取他性命實在是天方夜譚。現(xiàn)在對他來說,是如何從這里逃離出去。
陳老頭此刻連那只瞎了的那只灰白眼也精光暴漲,逼向燕羅道:“把它拿出來!你手里的東西!不然我要了你的狗命!”
燕羅被逼到了死角,腦門上冷汗涔涔,這老頭子現(xiàn)在的樣子實在是比野獸還要嚇人,渾身的殺氣令人窒息。
“賭一把!”燕羅一咬牙,將腰間的荷包扯了下來,向屋頂上一扔,便向院子外竄了出去。
陳老頭一見燕羅扔出去一樣東西,也不管燕羅逃走,拐杖一撐地面,猛地跳上屋頂,發(fā)瘋似的搜尋被燕羅扔上來的荷包。
燕羅拼了命的沖出了這片樹林,心臟還在撲通撲通的狂跳,此時此刻的他終于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個坐在殘君閣上幾十年的黑手掌柜,一個斷了一條腿一條胳膊的殘廢編外刺客,都有著自己望塵莫及的實力……
“燕羅,你可讓我好找啊?!辈贿h處,一個聲音忽然傳來。
燕羅身子悚然一震,猛地躲到一旁,以為是陳老頭追來,定睛一看,卻是甲等刺客周曲鶴。
周曲鶴從田埂上慢慢走來,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道:“我從城里就開始跟你,差點把你跟丟了?!?p> 燕羅心中一絲不祥彌漫開來,他清晰的感覺到周曲鶴身上一股凌厲的殺氣將他緊緊壓制住,仿佛掐住的脖子,任人宰割一般。
周曲鶴見燕羅額上汗水直下,道:“我也不和你繞彎子,就直接挑明了。你可否告訴我,為什么你這個月做的任務(wù),用的是我們殘君閣根本就沒有教授過的刺殺之術(shù)?”
燕羅如受重擊,臉色驀地慘白,擔驚受怕的事情終于發(fā)生了。
周曲鶴也不等他回答:“若是說你自己摸索出來的新刺殺之術(shù),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我更相信的,是你在那個不嗔和尚的任務(wù)里,對我說了謊,掩蓋了什么東西?!?p> 周曲鶴又進一步,將對眼羅的壓迫再提一分:“老實交代,不嗔和尚的生意上,你到底私藏了什么東西,還是被那個叫胡谷泰的收買了?”
周曲鶴作為甲等刺客,對攻心一術(shù)也是頗有造詣,他這一番開門見山接連不斷的盤問,將所有的問題都直接扔出,壓根不給燕羅說話的機會,再配合自己殺意的壓迫,讓燕羅壓根沒有思索撒謊的余地,幾個問題的相互連環(huán),除非是事實,否則根本無法在這么短的時間里編造一個毫無破綻的謊言來掩蓋。
此刻的燕羅,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沖擊,早已心力憔悴,全身大汗淋漓,面色慘白,不住的后退。
周曲鶴見他的反應(yīng),心中的猜測也大概得到了認定,冷笑一聲再攻一步,道:“你應(yīng)該知道,違背殘君閣規(guī)矩是什么下場吧?!?p> 燕羅雙眼直冒金星,周曲鶴的氣勢壓迫險些將他逼的口噴鮮血,他強忍著自己不癱倒下去,眼鏡緊緊地盯著周曲鶴,雙手已經(jīng)按在了藏著兵刃的皮夾上,只要周曲鶴一動手,他就要立刻反應(yīng),然后逃亡天涯。
周曲鶴忽的雙目一睜,面色猙獰:“背叛殘君閣者,挑斷手腳筋,割舌挖眼!”這一吼,震得四面殺意轟隆排山倒海而來。燕羅一口熱血已經(jīng)迫在喉中,口中已經(jīng)嘗到了濃烈的血腥味。
正在這時,樹林里陳老頭怒不可遏的追了上來,吼道:“臭小子!拿一袋銀子唬我?!”
周曲鶴營造的殺意,被這突兀的聲音盡數(shù)打破,燕羅也旋即緩和下來。
周曲鶴眉頭一皺,對這突如其來的一聲頗為惱怒。
燕羅趁著這一點點的喘息時間,生死之間急中生智,咬牙賭上一命,當即向那陳老頭跑去,對周曲鶴道:“稟大人,我的刺殺之術(shù),就是這個前輩傳授的。”
“???”那陳老頭正氣勢洶洶的沖了出來,忽然聽到燕羅這一句話,也是愣住了,連糾結(jié)在一起丑陋五官也舒展開來,莫名其妙。周曲鶴也是楞了一下,但旋即反應(yīng)過來,怒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
燕羅絞盡腦汁,道:“陳老前輩曾指點過我,這刺殺之術(shù),就是陳老前輩傳授的?!?p> “???”陳老頭還是摸不著頭腦。
周曲鶴仿佛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極大的諷刺一般,吼道:“我要信你,我就是個棒槌!”
燕羅見周曲鶴還是不信,只好豁出性命賭上一把,當即道:“陳老前輩雖然身殘,但是刺殺之術(shù)卻出神入化,我生出拜師之意,今天這才跟著陳老前輩來此請他收徒。”說著,燕羅便面向陳老頭跪下,道:“晚輩燕羅,再次懇請前輩收我為徒?!毖嗔_此刻心中氣得五臟六無都隱隱作痛,竟然會對這個廢人恭敬下跪,實在是奇恥大辱,他心頭大恨,牙齒已經(jīng)咬的出血,十指指甲也都陷在肉里。
周曲鶴也沒料到燕羅竟然能下跪陳老頭,也是愣了一下,半天沒回過神來。
而這時的陳老頭終于大概明白發(fā)生了什么,看著下跪的燕羅,頗有些玩味的得意起來,對這個生死之間孤注一擲的燕羅,倒有些欣賞。
見著陳老頭半天沒有反應(yīng),但是卻也不揭穿他,燕羅一咬牙,偷偷地將盤龍絲從懷中取出,放在他的腳前。
陳老頭看著腳前的盤龍絲,仿佛陷入了沉思,還是沒有反應(yīng)。
燕羅心中大恨,但是也不能再猶豫,一咬牙,將皮夾里藏著的《千城殺訣》也一并取出,放在盤龍絲旁。
燕羅這一系列的動作,由于在夜晚,又是背著周曲鶴,所以周曲鶴也沒有發(fā)覺。
陳老頭看到了《千城殺訣》后,面色終于變了,陰晴不定之后,他忽然眼神凌厲,口氣卻緩和道:“你這小子,天賦不錯,可惜想讓我收你為徒,我還要再考察你一段時間。你先站起來吧?!?p> 燕羅聽了陳老頭這話,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掙扎著爬了起來。
一旁的周曲鶴沒料到陳老頭竟然真的順著燕羅的話接了下去,也是面色陰沉,冷笑道:“一個廢人,仗著自己是編外刺客的元老就能這么肆無忌憚了嗎?”
說著,他上前一步,道:“我倒要看看,你這殘廢有什么能耐?!毖粤T,已如鬼魅,將身欺來。
這陳老頭此時此刻,氣勢驟變,拐杖一點地面,將燕羅擋在身后,面對周曲鶴這詭異莫測的身法,竟不躲不閃,立在原地。
燕羅趕緊收了盤龍絲和《千城殺訣》,躲到一旁。
殘君閣中,周曲鶴雖然在七大甲等刺客中墊底,但一身鬼魅的身法輕功卻是當之無愧的無出其右。
他這身法施展開來時,整個人猶如在空中飄蕩穿梭,卻有不可捉摸的四處閃現(xiàn)交錯,再配合黑夜掩蓋,說像是百鬼夜游也未嘗不可。
陳老頭站在原地,忽的獨眼暴睜,似夜晚中一道精光刺破黑暗,他拐杖揚起,向前一送,隨意而出的一招,已是將周曲鶴的身形擋下,那周曲鶴本是右手內(nèi)將要彈出的匕首,也被他一拐杖給壓了回去。
周曲鶴驚了一下,撤了右手,右腳飛起,鞋內(nèi)的彈簧刀蹭的彈出,便要向陳老頭的小腹上刺去。
陳老頭冷笑一聲,右臂扶住拐杖,整個身子猛地躍起,左腳踏住周曲鶴的右腳,將他這一招又給狠狠地踩了下去。
這一下,周曲鶴已經(jīng)有些慌了陣腳,自己堂堂殘君閣甲等刺客之一,竟然在這個斷手斷腿的編外刺客手下束手束腳,兩招都被他打了回來,心中怒火更甚,吼了一聲,雙臂揚起,兩袖中藏的匕首彈出,伸向陳老頭的身后,便要刺他后頸。
陳老頭氣勢如虹,瞎了的那只灰白廢眼也是滴溜溜的直轉(zhuǎn),忽的口中嘬了一下,一口真氣上揚,“噗”的噴出一股淡綠色的毒氣,本是貼著臉殺招的周曲鶴猝不及防,已是吸了小半口,嚇得他趕緊撤了雙手上的招數(shù),趕忙后退。
后退時,陳老頭右手松了拐杖,竟也是彈出了藏在袖中的短劍,便狠狠地削了上去。
“茲啦”一聲,周曲鶴胸前衣服被劃了一道大口子,露出了貼身的厚皮甲胄。此刻的周曲鶴終于是將這陳老頭重視起來。身子一落地,咬住舌尖,驅(qū)散了毒氣帶來的些許迷糊,大吼一聲,頂級刺客千錘百煉磨礪出來的一股純質(zhì)至極的殺意轟然騰起,他全身沉浸入刺殺時的冷靜與狂暴交融的狀態(tài)之中,攜著排山倒海的殺氣,將陳老頭緊緊地籠罩。
在旁邊觀戰(zhàn)的燕羅,早已被眼前所見驚得目瞪口呆,若非親眼所見,他怎么也不信那個成天醉生夢死,幾乎算得上“半個人”殘廢陳老頭,竟能讓甲等刺客周曲鶴如此吃癟。
而這時,周曲鶴全力奮起,殺意旋風而來,恍惚間,燕羅覺得仿佛天崩地裂,穹廬崩塌,四面虛空猶如碾壓,將他的心臟緊緊的攥住,整個人都窒息顫抖,連自己的心跳都震得耳膜脹痛,若非這一個月的嗜血狂殺,周曲鶴這氣勢之下,他幾乎就能精神崩潰而亡。
陳老頭手持拐杖,面對周曲鶴排山倒海的殺意籠罩,竟如同汪洋駭浪中的一尊磐石,不動不搖,他一扣拐杖道:“總算是有些樣子了!”
話音未落,他兩只眼精光暴漲,本是稀疏枯敗的頭發(fā)也猛地飛散,一股撕破蒼穹的純粹殺意也旋即澎湃升騰,剎那間,仿佛一道精粹了萬年的寒氣席卷虛空,本是殺氣猶如巨浪翻滾的周曲鶴,在這冰冷到極點的殺意下,轟然凝結(jié)崩塌。
不遠處的燕羅,在兩股幾乎毀天滅地的殺意下,緊緊地蜷縮著身子,耳中轟鳴巨響,眼前發(fā)黑,心臟幾乎停止跳動,他凄厲一吼,也已聽不見自己的聲音,胸口中一股熱浪揚起,“哇”的噴出一口血,癱倒在地。
已是全身藏著的兵刃蓄勢而發(fā)的周曲鶴,這才沖上前幾步,就被陳老頭這洶涌的氣勢給震退回去,節(jié)節(jié)敗退下,周曲鶴面色蒼白,仿佛狂風暴雨中的一盞虛弱燭火,苦苦支撐。
陳老頭發(fā)覺旁邊的燕羅已經(jīng)瀕臨崩潰邊緣,當即腳步向前一踏,氣勢再提一絲。那周曲鶴雙目一等,喉中擠出一聲:“你!……”
陳老頭不等他話說完,口中又是一嘬,一根銀針從他口中噴出,釘在周曲鶴胸口,雖然周曲鶴又厚皮甲胄護體,但這銀針一下子破了他整個身子渾然一體的氣勢,一個小小的破綻,頓時讓他全身力氣盡數(shù)崩瀉。
他身子一震,如受重擊,后退幾步,一下子翻倒進水田之內(nèi),過好久,才聽見他掙扎著爬了出來,狼狽的逃回廬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