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養(yǎng)心論事
楚若璃依舊起得晚，不梳妝不更衣，就開始翻箱倒柜，找著許久都沒用過的銀針。
“璃兒在尋什么，”慕容澈就看著楚若璃上躥下跳，翻完這里，再翻那邊，“可是少了什么珍貴的東西?！?p> “師父給的銀針不見了，”楚若璃還在翻著，“我記得我明明帶來了的?！?p> “姑娘是在找這個嗎，”捧著木盒的一雙手出現(xiàn)在楚若璃面前，“九姑娘就說你要用?！?p> 楚若璃抬頭，看見藍綺和青荷，接過藍綺手中的木盒，果然是自己的銀針。
“藍綺，青荷，你們不在紅樓待著，怎么來王府了？”楚若璃收起木盒，又問起突然出現(xiàn)的兩個人，“專程給我送銀針來的嗎？”
“我讓平凡去了一趟紅樓，問九娘借兩個人用用，”慕容澈道，“落梅居沒有人伺候你，總歸不像樣。府中的丫鬟，你又不喜歡，那就只能如此了?！?p> “……也好，”楚若璃心頭已生一計，“平凡呢？可在門口候著？”
“我在，”平凡跳進門，“王爺在王妃這兒，平凡自然也在王妃這兒?！?p> 青荷突然有些嫌棄平凡，往藍綺身邊靠了靠。
“你倒是會說話，”楚若璃看了平凡一眼，又從慕容澈身上搜出個荷包來，“這是你額外的新年紅包，可收好了?！?p> “謝謝王妃，”平凡把荷包揣兜里，又看慕容澈，笑得犯傻，“謝謝王爺?！?p> “府上可有瓜子花生之類的，”楚若璃問。
“有，”平凡答，“年前準備了好些，都是上等的?！?p> “青荷，你隨平凡去取一疊瓜子，一疊花生，送去梧桐苑，就說我要吃，又懶得動手，只能麻煩側(cè)王妃替我剝好了，”楚若璃拉過藍綺，又低語，“到時候送來的瓜子仁和花生仁，你與青荷分食吧，給我剩那么一些就好。”
“這……”平凡有點不敢動，只能看向慕容澈，“王爺……”
“璃兒如何說，你如何做就是了，”慕容澈知道楚若璃是有了打算，“你帶青荷去取，再一同送去梧桐苑。”
“哎，”慕容澈發(fā)話，平凡只管照做，“青荷，隨我去吧?！?p> 銀針已在，楚若璃才記得要梳妝更衣，還得隨慕容澈一同進宮，試試慕容溪親手所制的茶葉呢。
“藍綺，替我梳洗吧，”楚若璃坐在銅鏡前，又回望慕容澈，“你不去做些準備嗎？難道空手進宮給父皇拜年不成？”
“新年之禮，除夕夜便已經(jīng)呈給父皇了，難道璃兒忘了嗎，”慕容澈慢悠悠的喝著茶，“今日妝容，可要端莊得體些。說不定會在宮里遇上些什么人?！?p> 果不出慕容澈的所料，慕容澈和楚若璃進宮時，養(yǎng)心殿跪著慕容潔，邊上坐著嫻妃與惠妃，還有慕容泱。
“兒臣參見父皇，”慕容澈與楚若璃行禮，“給父皇拜年了?！?p> “嗯，快起來，起來，”慕容城揚手，“坐吧?！?p> 慕容澈起身時，看了一眼身邊的慕容潔，想來是為了蘇言風(fēng)之事。再看邊上坐著的三人，卻也覺得十分有意思。嫻妃在父皇身邊，并不稀奇。慕容泱怕是為了齊妃之事，想趁著年節(jié)時分，討一個封賞。可惠妃，倒是難得在眾人面前露臉。
“澈兒昨日去了蘇府，蘇卿可還好啊，”慕容城問。
“蘇老大人安好，與蘇夫人還是和往年一樣，喜歡下兩盤棋，”慕容澈回答，心里卻知，父皇怕是要問慕容潔之事，“昨日潔兒來兒臣府上，便也一同去了蘇府拜年，蘇夫人對潔兒是歡喜得緊。若非擔(dān)心宵禁，蘇夫人還要留潔兒聊上好一陣子?！?p> 慕容潔跪在地上，看一眼慕容澈，九哥，你這是算準了時間來的。
“父皇，”楚若璃不知慕容潔跪了多久，可如此寒天，叫她跪在地上總是不妥，“潔兒年幼，或是說錯了什么話，惹父皇生氣。您就當(dāng)她童言無忌，不要在意。殿中雖有火盆，可潔兒如此跪在地上也不妥。有什么話，父皇您還是叫她起來講吧，不然到時候，心疼潔兒的人，還是您自己呀?！?p> 楚若璃一口一個父皇，叫得慕容城有些舒坦，再看慕容潔，跪了也有一會兒了，便順著臺階下了。
“既然琉璃為你求情了，你就先起來，”慕容城朝高公公一揮手，“也坐吧?！?p> 高公公理會意思，忙上前去，扶起慕容潔，扶到了座位。
“多謝父皇，”慕容潔揉著跪疼了的膝蓋，“多謝九嫂?！?p> “澈兒和琉璃來得正好，”慕容城看人是來得差不多了，“過了年，馬上便是元宵佳節(jié)了，宮外素來都有燈會。朕欲出宮，與民同樂，只是護衛(wèi)之事，還需安排妥當(dāng)?！?p> 楚若璃想不明白，想出宮，出宮便是了，葉俊這個守宮之將，難道會不隨從嗎，怎么還要找人討論？
慕容澈猜出了兩三分惠妃為何會出現(xiàn)的緣故了。但凡父皇微服出宮，能伴在他身旁的機會，向來是妃嬪們爭奪的。連惠妃都來爭這個機會了，卻為何不見李玉琴呢。
“父皇，兒臣愿貼身保護父皇，”慕容泱起身，“還請父皇不必擔(dān)憂?！?p> “朕微服出宮，若得泱兒貼身保護，那朕的身份，不就被人知道了嗎，”慕容城笑著，“葉俊也不合適，得尋一個平常可信之人才行?！?p> 楚若璃更覺得無聊，宮中御林軍，宮外巡防營，哪有那么多歹人會為非作歹。百姓觀燈尚且來不及，誰會有閑心去留意一個不過一面之緣的人。
“父皇恕罪，”慕容澈起身行禮，“父皇出宮，兒臣本應(yīng)攜璃兒護在父皇左右?？稍缜熬团c許嬤嬤約定好了，元宵之日，兒臣夫婦要去云霞鎮(zhèn)陪她一同過。父皇也知許嬤嬤為人，母妃當(dāng)年尚且不敢違背與許嬤嬤之約，兒臣，自然也是不敢違約的?！?p> 慕容城聽來有些不悅，可慕容澈所言也不假。許嬤嬤雖比慕容澈母妃長不了幾歲，卻是看著慕容澈母妃長大的。就算慕容澈母妃進了宮，對她也是恭恭敬敬，當(dāng)作家中長姐對待。慕容澈也是由許嬤嬤一手帶大，其中情意自然是不用言的。
“無妨，許嬤嬤是你奶娘，如今年歲大了，你也該好好待她才是，”慕容城道，“何況你的身份也是眾人皆知的，你也不適合隨駕。朕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合適的人選，不知澈兒可有什么可用之人啊？”
楚若璃想了想，當(dāng)時去云霞鎮(zhèn)的時候，并未與許嬤嬤約定，慕容澈為何如此說？難道是故意要避開這元宵隨駕之事？
“兒臣身邊，左右不過是言風(fēng)和子靖二人，”慕容澈回答，“除了他二人，兒臣也想不出什么可用之人了?！?p> 慕容澈很清楚，父皇此舉是在試探。慕容渝，怕是也在來的路上了。
“皇上差人去傳渝兒，想來也快到了，”惠妃起身，“皇上，臣妾病了許久，也許久不曾與渝兒好好說過話了。做了些他平日愛吃的糕點，想著他一會兒可以帶回府去。臣妾便先告退，回去準備著了?！?p> 嫻妃掃了惠妃一眼，這話似是說母子情深，卻不過是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如今慕容澈和慕容泱坐在兩旁，少時再加上慕容渝，雖有楚若璃和慕容潔在，后妃也說不上什么話。
“既然惠妃姐姐要走，妹妹便陪姐姐一起回吧，”嫻妃起身，“皇上，你看臣妾這記性。姐姐不說，臣妾倒忘了，宮中做了皇上愛吃的幾樣小食。臣妾去給皇上取來，一會兒正是休息時候，喝一盞茶，吃兩碟點心，最養(yǎng)胃不過了。”
“行了，都忙去吧，”慕容城揚手，“朕與孩子們說說話?！?p> 嫻妃迎著惠妃，上去扶著，倒像是姐妹情深那么一回事。兩人行禮告退，出了門便散了裝模作樣。
“元宵節(jié)出宮之事，或是朕想得不夠妥當(dāng)，”慕容城敲著桌面，“這一時間竟找不出個人，能陪著朕微服私訪的?！?p> “父皇，兒臣倒有一個人選，或許可用，”慕容泱起身。
“哦？何人，”慕容城的表情似喜還怒。
“是兒臣去狩獵時認識的，”慕容泱回稟，“此人名叫司馬琦，善騎射，劍術(shù)也不差?！?p> 慕容城頓了一下，仿佛在斟酌，又轉(zhuǎn)了笑意，“嗯，泱兒狩獵時認識的，想必身手不差。那就他吧，到時候讓他與高公公一同陪著朕出宮走走。”
“有司馬公子護衛(wèi)，奴才就放心許多了，”高公公一臉樂呵呵的模樣。
楚若璃此時卻明白了，慕容澈為何要借口去云霞鎮(zhèn)，不能陪同了。慕容城此舉，怕是在試探幾人，看看各人門下都有些什么角色。
“皇上，睿王在門口等候傳召?！币粋€小太監(jiān)進來稟報。
“讓他進來，”慕容城說著，就看向高公公，“人也都來齊了，給他們倒杯茶喝喝，也暖暖身子。”
“來人，沏茶，”高公公吩咐下去，又問慕容城，“皇上可要喝一杯，提提神？嫻妃娘娘去取小食，想必很快就會送來。”
“嗯，也好，朕也有些乏了。”
高公公行禮，便退下去沏茶。
“兒臣參見父皇，”慕容渝進殿。
“坐坐坐，”慕容城連連抬手，“都是自家人，又是年節(jié)下，朕就不能好好當(dāng)一回父親嗎？只能端著架子做皇帝了？”
慕容城可以這么說，但慕容澈幾人不能這么當(dāng)真?？沙袅?，就不同了。
“父親，元宵佳節(jié)，阿璃和阿澈不能陪著父親上街看燈，甚是可惜，”楚若璃晃著雙腿，一副活潑無邪的模樣，“阿璃有一位好友，最愛藏酒。不如阿璃去尋兩瓶上好的酒給父親，算作賠禮，父親覺得如何？”
慕容渝和慕容泱看向慕容澈，慕容澈卻似不曾察覺。喝著宮人端來的茶，當(dāng)真無事發(fā)生。
慕容城被楚若璃說得先是一愣，隨后又開懷大笑，“你一個不喜酒味的，怎么會和愛酒之人做好友的？”
“機緣巧合下認識的，”楚若璃回答，又看著高公公端了茶碗來，正是機會，“父親，為何你喝的茶，與我們的不一樣？莫非是私藏了什么好茶葉，不肯給我們喝?！?p> 慕容潔拉了拉楚若璃的衣袖，甚是替她擔(dān)心。慕容澈卻知楚若璃的裝傻充愣，是一慣就會的，何況自從成婚，她在人前的模樣便是柔弱且不怎么聰明的。
慕容城又是一愣，又看向高公公，“行了，孩子都已經(jīng)這么說了，去，包一些給琉璃。免得又說朕私藏，不給他們喝?！?p> “父皇，兒臣聽聞元宵佳節(jié)，您要微服私訪，不知這護衛(wèi)的人選可定好了，”慕容渝并不想理會楚若璃這膽大包天的人，“宮外人員繁雜，還是多安排些護衛(wèi)才可?！?p> “泱兒方才提了一位司馬琦，不知渝兒可有什么人選，”慕容城喝著茶，“本是想叫你們一同去的，可再想想，你們在宮外都曾拋頭露面過，不太方便。澈兒與琉璃要去云霞鎮(zhèn)看許嬤嬤，潔兒就陪在朕身邊，一同出宮吧。泱兒，這司馬琦，你可曾查過他的來歷？”
“父皇盡管放心就是，司馬琦的來歷，兒臣都派人查過了，”慕容泱回道，“是個可以信賴的人?！?p> “父皇不妨讓葉將軍帶人喬裝混入觀燈的人群，既不惹人注目，也可暗中保護父皇，”慕容渝提議，“兒臣也會在父皇周圍，保護父皇。”
楚若璃已經(jīng)把茶葉拿到手，任誰說什么，也與她無關(guān)了。
“朕怎么就沒有想到這個法子，”慕容城一拍手，就是這個主意了，“此事便算有了結(jié)果，時辰尚早，我們就再說說潔兒的婚事?！?p> “我的……”慕容潔沒想到還會扯到自己身上，再想想剛才跪了許久，只能認慫，“……兒臣的婚事，全由父皇做主?！?p> “那朕就賜婚你與蘇言風(fēng)，”慕容城面色嚴肅，“這本就是先太后與蘇卿定下的婚事，朕也只是依約而為?！?p> “不行，”慕容潔猛然起身，看慕容城變了臉色，又小心翼翼的坐下，“兒臣與蘇言風(fēng)只是兄妹之情，做不得夫妻。何況又無婚約，這樁婚事，做不得數(shù)的?！?p> “父皇，依兒臣之見，潔兒與言風(fēng)甚是相配，”慕容渝知道蘇言風(fēng)和徐瑩瑩之事，決不能讓徐府和蘇府結(jié)親，否則就會讓慕容澈多了徐尚這個助力，“言風(fēng)是自小看著潔兒長大的，潔兒也深知言風(fēng)品性，既有青梅竹馬之情，自然也能成為夫妻之情?！?p> “四哥這話，道理不通啊，”慕容泱反駁，“潔兒與言風(fēng)既是兄妹之情，便是成親了，雖是以禮相待，但終歸是少了些夫妻感情的，”又看向慕容城，“父皇，既然潔兒不愿與言風(fēng)成親，倒不如為潔兒另擇良婿?！?p> “哦？不知泱兒可有什么人選，”慕容城似有所思。
“依兒臣看，新科狀元蕭遙之便是不二人選，”慕容泱回稟，“蕭卿一表人才，又是國之棟梁，與潔兒最為相配?！?p> 慕容城去看楚若璃，楚若璃卻是雙手托腮，癡呆呆的看著慕容澈。
“父皇，蕭卿雖文韜武略一流，可似乎與瑄王妃……”慕容渝話說一半，卻是讓人皆知其意。
除夕宴上，兩人一曲一舞，配合極佳。又有言語在前，若說兩人沒有私情，任誰也不會信的。
慕容澈看慕容泱有意拉攏蕭遙之，慕容渝又欲攀扯楚若璃，此時不走，怕是要再留上許久了。何況此行目的，已經(jīng)達到，還是不要攪入其中了。潔兒的婚事，父皇心中怕是已經(jīng)有了定論了。
“父皇，”慕容澈起身，“兒臣突然想起一樁事情。兒臣的側(cè)王妃昨日晨起便覺身子不適，兒臣還需去一趟江府。就讓璃兒在宮里多陪您一些時辰，兒臣先行告退了?！?p> 慕容澈此舉落在他人眼中是爭風(fēng)吃醋，落在楚若璃眼里卻是要跑路的信號。
看慕容澈起身離去，慕容城皺了皺眉頭，這性子，倒是隨了他母妃。平日為人極是穩(wěn)重，卻也極易為情所困。
“父皇，琉璃告退，”楚若璃急匆匆起身行禮，拎著茶葉，提了裙擺就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