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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月長營

CHAPTER-14

閨月長營 鱷魚隊長 3713 2019-04-06 12:12:27

  她皺眉望向他:“你這是在懷疑我?”

  “落水受驚致使小產(chǎn),你想出來的好法子。”宋鑲平靜地掃她一眼,聲音聽不出起伏,可偏是這樣尋常的語氣,她聽在耳里卻感覺如墜冰窟。

  卻聽他又接著道:“吳氏身邊的竹菊已經(jīng)認(rèn)罪,承認(rèn)是你指使她在吳氏每日的膳食中下毒?!?p>  符楚愣住,如此破綻百出的話,她不信他會信。

  “我為何要如此做?為了爭寵?”符楚定了定神,撐著床邊坐起,反問他:“你覺得可能么?”

  “的確。”宋鑲轉(zhuǎn)身,抬著目光同她直視:“為了爭寵的確不值得?!?p>  他朝著她緩步走來,地上的影子伸長向她靠攏,符楚一時有些頭暈?zāi)垦!?p>  宋鑲走過來捏起她的下頜,指腹從她冷硬的下顎慢慢擦過,看著她的眼里滿是防備與警戒:“我自問待你不薄,宋熹到底給了你什么好處?”

  原來如此,符楚恍然大悟。自己入府這么長時間,為求自保,從未與他有過夫妻之實(shí)。但她畢竟是宮里送來的人,宋鑲與宋熹不睦是事實(shí),她越是想與他撇清關(guān)系,反而越是教他懷疑自己。

  胸口鉆心得疼,嘴唇不可控制地輕顫,她目光震驚。

  “怎么?不敢承認(rèn)?”宋鑲緊了緊捏著她下頜的指節(jié),似要將她的骨頭捏碎般。

  符楚垂眸,細(xì)長的睫毛微顫。

  宋鑲兀地扼住她的喉嚨,像一匹兇狠的惡狼。

  符楚終于忍不住,她想掰開他的手,掰不動,只得抬手捶他:“宋鑲你混賬!分明就是你先招惹的我......是你先招惹的我!”

  符楚喘不過氣,臉漲得通紅。

  滾燙的水珠噼啪砸在他的手上,像艄公的船槳濺起的水花。

  宋鑲勃然大怒,手上加重了力氣。

  符楚捶打他的手漸漸沒了力,見宋鑲面容毫無波瀾,眼底像結(jié)著一層寒霜,她垂下手,絕望地閉上眼。

  宋鑲緊咬了要牙根,終是揚(yáng)手將她甩開。

  符楚一骨碌撞到床板上,她急促的喘著氣,一不小心被嗆住,又重重咳嗽起來。

  流氓在角落里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一雙貓眼發(fā)出夜明珠般碧綠色的光,在此時顯得分外幽異。

  宋鑲喚人進(jìn)來,他沉聲吩咐:“將這只貓丟出去,亂棍打死!”

  “宋鑲!”符楚拉住他的衣擺,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他抬手,侍衛(wèi)揪著貓兒的后頸拎起來,貓兒發(fā)出凄厲的慘叫,后面又有侍衛(wèi)押著簪吉進(jìn)來。

  宋鑲連看也不看,直接命人將簪吉關(guān)進(jìn)地牢。

  “宋鑲!”符楚跌坐回去。

  宋鑲垂目看她一眼,神情陌生冷淡。

  “罪婦符氏,殘害子嗣,著,貶為庶人,明日交由宗令處置。”他扯開她的手,墨色的衣衫飄起,離開得毅然決然。

  侍衛(wèi)進(jìn)來將門扯回去關(guān)上,“嚓”的一聲,門被鎖上。

  長夜漫漫,寒蟬寂漠無聲,屋內(nèi)沒有點(diǎn)燈,她在冰冷的妝凳上枯坐著,指尖胡亂撥開妝臺上的金鈿玉篦,打開暗格,里面的白蟒玉玦被取出,她摩挲著上面的紋路,心緒凌亂復(fù)雜。

  她猜不透宋鑲的心思,盡管這些日子與他朝夕相處,但她也依舊捉摸不透。

  空屋難枕,窗外燈影婆娑,女子嗚咽凄厲的哭喊聲隨風(fēng)傳來,像索命的孤魂野鬼。

  王府的地牢里,稅然提著燈照在前面,宋鑲披著鶴氅沿著臺階走下去。

  稅然見宋鑲面容憔悴,心里苦嘆,如今府里接二連三的出事,連日的奔波折騰,險些就要將人累的人仰馬翻了。

  “王爺,吳側(cè)妃小產(chǎn)明明是......您為何不將實(shí)情告訴符主子?”稅然拎著燈走著,往后看了眼,忍不住問了出來。

  一系列的變故讓宋鑲疲于應(yīng)對,這會子靜下來只覺得太陽穴漲得一抽一抽地疼。他抬手掐了掐眉心,想起離開時符楚那失望透頂?shù)难凵?,手放了下來?p>  “她性子要強(qiáng)又極倔,向來只信自己,一旦決定的事任誰也改不了?!彼舞偰艘凰埠?,忽道:“總歸她是不想留下來的。”

  腳下漫長的青石板路似乎讀懂了他心中所想,在寂靜的黑夜中化作了一聲沉重的嘆息。

  宋鑲在地牢門口停下,手微微一抬。

  武柯便立即會意,捧了鑰匙將門打開,銹跡斑斑的鎖鏈發(fā)出刺耳的響聲,宋鑲跨步進(jìn)去,朝后看了一眼,武柯立刻上前將門闔上。

  后院雞鳴嘹亮,晨光熹微。符楚徹夜未眠,門外傳來幾聲腳步聲,緊接著便又發(fā)出兩聲悶響,她心里一緊,捏著玉佩站起來。

  ‘砰’的一聲,門被人推開。

  符楚看著門外的人,目光有些不真切:“簪吉?”她跑過去拉起簪吉的手,從上到下掃視了一眼,見簪吉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符楚心里松了口氣,可又似乎是不信,連忙追問:“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簪吉搖頭:“北山出事了,王爺匆匆趕去料理,府里現(xiàn)在亂成一團(tuán),我趁著看守的侍衛(wèi)吃醉酒,把鑰匙偷了出來。”講到這里,她得意一笑:“外頭的那兩個小侍衛(wèi)已經(jīng)被我敲暈了,咱們趕緊逃吧。”

  符楚一愣,事情超出了她的預(yù)料。她咬咬唇,事從權(quán)宜,顧不上多想,既然拿定了主意,也只得如此了。

  “正好?!狈氖值溃骸拔抑浪幏旁谀睦锪耍烊?!”

  剛邁出門,見到被敲暈的士兵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符楚抿唇:“去把繩索找來?!?p>  她與簪吉換上侍衛(wèi)的衣服,又用繩子把人捆了拖進(jìn)屋子里,等做完這些,符楚將門鎖好才出去。

  兩人繞著小路走著,早晨泛潮,路有些泥濘,再加上男子的布靴本就寬大,如此一來,便耽擱了些時辰。

  等到了書房外面,正好遇到換崗的士兵進(jìn)去,符楚與簪吉互視一眼,兩人隨即跟上。

  一路上出奇地順利,符楚趁著幾人交值,帶著簪吉繞到屋后的竹林里。

  沿著書房的墻邊走著,等到了一扇窗戶面前,符楚掃了眼四周,地上有一堆土石,她讓簪吉扶著自己站上去。

  透過窗戶上鏤空花紋的間隙,符楚瞧了眼,抬手拔下頭上的簪子伸進(jìn)去,尖細(xì)的簪挺勾住窗戶后的劃鉤,握著簪頭的手微微用力,窗戶便被挑開了。

  符楚輕輕喘著氣,額上爬滿了細(xì)細(xì)密密的冷汗。

  低頭看了眼簪吉,朝她做了個口型,讓她在原地等自己。

  符楚環(huán)視四周,輕聲撐開雙臂,自己干凈利落的翻了進(jìn)去。雙腳剛落到地上,她連忙上前將左邊的圈椅挪開,手在窗戶邊上摸索著,聽見一聲輕響,她又把方磚移開,再拿出袖中的白蟒玉玦放進(jìn)去。

  黑漆漆的鐵壁彈開,里面果然放著一個褐色的搪瓷小瓶。她拿出來聞了聞,心道應(yīng)該就是這個了,果斷而迅速地放進(jìn)懷里后,思量半瞬,她又將手中的玉玦放到桌上。

  最后回望一眼書房,符楚狠了狠心,終是踩著圈椅跳了出去。

  雙腳輕盈落地,簪吉上前將她扶住。符楚看她一眼,淡聲道:“走罷。”

  竹林聞風(fēng)唰唰作響,兩人悄聲順著原路返回。沿途并未驚動任何當(dāng)值的士兵,符楚心下奇怪,但又不知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符楚心思重重地穿過游廊,心下一時松了警惕,不成想剛走到一半便與巡查回來的侍衛(wèi)長撞上。符楚立即垂頭,下意識地壓了壓頭盔。

  “站住!”侍衛(wèi)長見著她們十分面生,遂立刻出聲喊住兩人。

  符楚和簪吉停下腳步。

  “轉(zhuǎn)過來!”

  兩人沒動,符楚咽了咽口水,撲通撲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侍衛(wèi)長更加懷疑,正要上前查看。

  “咳咳。”身后突然傳來兩下咳嗽聲,侍衛(wèi)長轉(zhuǎn)過身一看來人,連忙彎腰行禮:“翟先生。”

  聞言,符楚心神一動,也扯著簪吉轉(zhuǎn)過去彎腰行禮。

  翟先生頷首,拄著拐杖慢慢走來。

  侍衛(wèi)長上前攙扶,看了眼天色:“現(xiàn)下風(fēng)露重,先生有腿疾,還是應(yīng)以靜養(yǎng)為宜?!?p>  翟先生點(diǎn)點(diǎn)頭,朝符楚兩人的方向指了指。

  “北山出了事,我?guī)讉€人回來取東西?!?p>  侍衛(wèi)長抬頭望了兩人一眼,笑道:“原來是先生的人,我道是為何兩人如此面生?!?p>  翟先生笑笑,拐杖抵在青石板上,他停下:“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王爺書房乃軍機(jī)重地,魏夫還是快些回去罷。”

  那位名喚魏夫的侍衛(wèi)長猶豫一瞬,看了眼翟先生的腿,似是有些不放心。

  “有這兩人跟著我,不必?fù)?dān)心。”翟先生又抬手向符楚與簪吉點(diǎn)了點(diǎn)。

  “諾,先生保重?!蔽悍蛳肫鹱约阂灿幸略谏?,于是拱手告辭,摁住腰間的佩刀轉(zhuǎn)身離開。

  等人走遠(yuǎn),翟先生朝符楚望去,他一瘸一拐地上前。

  “公主......”翟先生眼眶微濕,拄著拐杖上前行禮:“臣......”

  “先生忘了?!狈r住他,輕輕搖頭:“蕭曙早已不是什么公主,還請先生勿要行此大禮?!?p>  “臣翟陽愿為公主效犬馬之勞?!钡躁枅猿中型甓Y,淚濕衣襟,起身后,他環(huán)視四周道:“此處不便,請您隨臣往這邊走?!?p>  符楚心中動容,環(huán)顧四周后亦點(diǎn)頭。簪吉面色猶豫,看了眼翟先生,還是忍住了。

  前面的人步履蹣跚,符楚目光微閃,輕聲問:“先生的右腿是何時受的傷?”

  “那年叛亂,臣護(hù)送世子撤離時中的箭傷。”翟先生腳步頓了頓,又繼續(xù)往前走。

  “我皇兄他......”符楚忍不住問。

  翟先生停下腳步,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眼中隱隱約約有淚光閃過。發(fā)縷間藏著東一攢西一簇的銀絲,和他眼眶中的熱淚一樣閃亮著。

  符楚止了聲,再也沒說話。

  翟先生做事一貫周全,幾人沿著小路走去側(cè)門,一路上并未遇見任何人,守門的小廝也已被打點(diǎn)妥當(dāng),他借故將鑰匙掛在門閂上,自己悄悄離開,簪吉取來將門打開。

  門外早有馬車備好等候,車夫戴著寬寬的絨帽遮住了臉,他單手持著馬鞭坐在車上。見她們出來,他立刻起身拿了轎凳放在車輿后。

  翟先生踩著轎凳進(jìn)去,從細(xì)軟下取出一件沉甸甸的包袱遞給她:“如今南楚朝局不穩(wěn),只怕會有大變。臣能為您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包袱里有出境所需的通關(guān)文書和一些盤纏,只要出了城,再趕兩日的路程到鄴城,您便能見到世子了。”

  “先生......”符楚伸手接過,喉嚨有些哽咽發(fā)澀。

  “眼下時局瞬息萬變,公主留在南楚,臣怕不能護(hù)公主萬一。有于靬世子陪在公主身邊,終究是要穩(wěn)妥一些的。”

  草木蕭蕭,府外有行人路過,符楚微微低頭擋臉,兩人不便久敘,她抿唇點(diǎn)頭:“好,先生珍重,一切小心。”

  她和簪吉轉(zhuǎn)身上車,透過窗戶,能見到翟先生身影微動。

  車輿外的車夫一揚(yáng)馬鞭,馬蹄輕踏,馬車漸行漸遠(yuǎn),那抹白色棉服儒袍的虛影越來越小,符楚注視良久,直到那抹身影唰地消失,她才將簾子放了下去。

  最近發(fā)生了太多事,符楚不自覺地?fù)芰藫苁稚系淖犀旇执2恢獮楹?,她總覺得心里不踏實(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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