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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月長營

CHAPTER-9

閨月長營 鱷魚隊(duì)長 3260 2019-04-01 09:30:00

  漆刷在粗瓷大碗里蘸了一層黏糊糊的漿糊,拿著刷柄的手輕輕一抖,上面的白膠便順著淡黃色的毛尖汩汩而下,滴在了紅色春貼的背面。

  符楚撐頭坐在矮矮的小竹凳上,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百無聊賴地?cái)噭又肜镳ず匕啄z。她午膳后是極易犯困的,可今日是歲除,鳧茈攔著不讓她午睡。

  簪吉也取了木梯搭在門口,一手扶著梯子踩上去掛燈籠,符楚站起來替她扶著。

  用來貼窗花和對聯(lián)的漿糊剩了一大碗,鳧茈要拿去倒掉,說不倒的話日子會越過越糊涂,還說初一必須殺只雞,這樣才能禳除惡氣、鎮(zhèn)守平安。

  這樣的氛圍太過珍貴而美好,符楚差點(diǎn)忘了她與宋鑲吵架的事。想必他是被她氣得狠了,昨日摔了門出去,今日一大早便入了宮,走時(shí)一句話也沒留下。

  春宵艷陽天,雪已經(jīng)化的差不多了,在太陽底下曬久了,烤得人直犯困。流氓不知從哪兒叼了條小魚,大搖大擺地走到院子里,曬著太陽慢慢享用。

  符楚實(shí)在是困得不行,趁著鳧茈在里屋掃塵,扯了簪吉在邊上放哨,自個(gè)兒躺在藤椅上用狐裘擋著小憩。

  剛瞇了一小會兒還未睡著,耳邊便響起了敲鑼打鼓的聲音,她死死捂住耳郭不聽,可那嗚咽的嗩吶聲和震耳欲聾的鑼鼓聲卻不依不饒地在她腦海中回響。

  “外頭在干什么?”符楚氣悶,掀了身上搭著的狐裘,騰地直起身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

  簪吉搖頭。

  鳧茈出來瞧見了,笑道:“外面在演春,街上還有舞獅呢,主子您不是覺得困嗎?正好可以出去瞧瞧?!?p>  “舞獅?”簪吉瞪大了眼,一臉不可置信:“你們南楚人會舞獅!”

  符楚也頗為驚異,連草原勇士也不敢輕易招惹的雄獅,竟然輕易便被南楚人給馴服了。

  鳧茈絲毫未覺兩人想岔了,不以為然的點(diǎn)點(diǎn)頭。

  符楚與簪吉相視一眼,兩人心領(lǐng)神會。

  陽光正好,和風(fēng)輕輕拂散天上的卷云,街上人潮擁擠,稍不留神便會走散,城樓角僻靜的地方,有一群小孩兒在點(diǎn)鞭炮,點(diǎn)著之后捂著耳朵躲在一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那一截圓柱形小鞭炮。

  頑童們在旁邊等了許久,只見那紅紅的炮仗依舊紋絲不動。有幾個(gè)膽子大的男孩正要上前察看,突然‘嘣’的一聲,鞭炮宛如平地一顆驚雷,嚇壞了路過的行人。

  幾個(gè)頑劣的孩童瞧見路人被嚇得目瞪口呆的模樣,捂著肚子笑得歡快熱鬧。

  符楚和簪吉見到舞獅后大失所望,心里的失落溢于言表。鳧茈聽完兩人的控訴后,捂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但所幸尋常的投壺、高蹺和木偶戲?qū)τ谒齻z來講都是新鮮玩意兒,幾人隨便逛逛瞧瞧也不會太無趣。

  臉上的面紗有些松了,符楚又伸手緊了緊。

  前面有人在猜謎,彩頭是一盞綴著五彩瓔珞的蟠璃燈,精雕鏤空的燈罩上用赤砂勾繪出簡練的玉鳳,樣子精巧極了。

  鳧茈取了一盞小巧的花燈來看,見到上面的字謎覺得十分有趣。

  “主子您瞧?!兵D茈將花燈遞過去。

  符楚一看,輕輕皺了皺眉,低念出聲:“畫時(shí)圓,寫時(shí)方,冬時(shí)短,夏時(shí)長?!?p>  “主子可猜到了?”

  心里想了想,還是猜不出來。

  鳧茈眨眼,食指朝天上指了指。

  符楚恍然大悟,答案脫口而出。

  楚人的字謎十分有意思,若是多凌哥哥在這兒,不知又要拉著她逛到何時(shí)了。符楚又取了幾個(gè)花燈來看,但凡有不會的,鳧茈便會在邊上一一解答。

  符楚不想她如此厲害,眼中敬佩之意頓生。

  “主子您快來!”簪吉喊道。

  符楚走過去一瞧,原來是那盞蟠璃燈上的字謎。

  “春去也,花落無言?!?p>  簪吉用手肘撞了撞鳧茈:“你猜猜這是什么字?”

  鳧茈思索了一瞬,搖搖頭,她解不出來。

  花燈上墨綠色的翡翠錚然作響,符楚心里默默思考著,手指不自覺地?fù)苤厦娴挠駢嫛?p>  周圍人聲嘈雜,身后有人推搡著,她被人用力推了一下,腳下重心不穩(wěn)險(xiǎn)些摔倒,幸好旁邊簪吉拉住了她。

  符楚沒放在心上,目光停在手里的花燈上絲毫未移,她繼續(xù)在腦海中搜尋著燈謎的答案。

  “不知姑娘可否讓在下看看手中的花燈?”

  耳畔突然有一道溫潤的男聲響起,熟悉的胡語撞在心間。

  摸著玉墜的手指突然痙攣,符楚呆呆地抬起臉,金色的面具下的眼睛幽暗深邃,他低低的咳了咳,嘴角勾起一彎弧度。

  簪吉緊緊的抓著她的手臂,符楚強(qiáng)壓下內(nèi)心的震撼,面上故作鎮(zhèn)定,可手卻止不住的發(fā)抖,她看了眼手里的花燈,遞過去。

  男子接過后細(xì)細(xì)端詳了起來,并未借機(jī)搭話。

  “走吧。”

  符楚轉(zhuǎn)身離開,路上行人熙熙攘攘,余光瞥見男子依舊佇立在原地,月牙色的狐裘尨茸,他望著手里的花燈,目光專注而溫柔。

  一陣勁風(fēng)襲來,衣訣在空中肆意飛舞.....她仿佛聽見他劇烈咳嗽的聲音了......

  走了幾十米遠(yuǎn)后,符楚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下腳步對鳧茈道:“我突然有些想吃酸角糕了?!?p>  “您稍等,奴婢這就去買。”鳧茈往四周看了眼,小販的吆喝叫賣聲不知從哪個(gè)方向傳來,但聽聲音,似乎離這并不遠(yuǎn)。

  見鳧茈的身影鉆進(jìn)了人潮中后,符楚轉(zhuǎn)過頭,看向簪吉道:“我們走吧?!?p>  旁邊的一排樹上皆掛滿了南瓜似的小花燈,風(fēng)一吹便呼啦啦翩然鼓動,路的盡頭有男子拎著蟠璃燈巍然屹立,逆著人涌,深遠(yuǎn)的目光一直望著她所在的方向。

  天氣暖和了,出來覓食的鳥雀也多了些,一群云雀嚦嚦飛來,停在歇山頂?shù)拇辜股?,朱門綠瓦下是縱橫交錯(cuò)層疊的斗拱,藏藍(lán)的底色上又畫了繁冗復(fù)雜蟲魚鳥獸圖紋。

  皇上正和幾位親王游著的御花園,宋熹見狀,輕聲招手喊來侍衛(wèi):“將朕的弓箭取來?!?p>  弓弦緊繃,右手張弓時(shí)發(fā)出噔噔澀聲,箭矢朝著鳥群瞄準(zhǔn)。

  屋頂上的鳥兒仿佛有所警覺,其中一只云雀戛然長鳴后,余下的十幾只皆聽其號令,抖著翅膀噌的一聲飛走了。

  “噼咻”箭離弦而發(fā),刺耳的聲音劃破寂靜的長空,貫穿了一只鳥雀的翅翼后重重掉下。

  “哈哈哈,皇上的箭法又精進(jìn)了?!?p>  幾個(gè)兄弟們都爭相上前恭維奉承,宋熹興致很高,大笑著要帶他們?nèi)ズ擦衷呵魄剖詹氐拿嫻偶?p>  宋鑲落在末尾,剛要抬腳跟上,卻見稅然急匆匆走來。

  他稍稍落后一步,邊走邊聽稅然低聲道:“王爺,不好了!符主子不見了!”

  宋鑲欻地停下腳步,目光銳利看向他。

  ******

  古畫色的六邊形花盆里種了幾株文竹,因是一直養(yǎng)在屋內(nèi),所以看起來格外蒼勁翠綠,細(xì)細(xì)的一片像能工巧匠制作點(diǎn)翠用的孔雀翎,小巧精致。

  花盆上放著幾顆裝飾的鵝卵石,石頭表面平滑光潔,沒有染上一絲青苔,足以可見這屋主人是極為嚴(yán)苛的。

  熏香透過珠簾玉屏緩緩滲入,屋內(nèi)幾個(gè)親王的妯娌們正在未央宮與皇后敘話。

  “本宮今日剛巧換了廚子,各位都來嘗嘗這份香辣金華酥餅,看看做得如何?!被屎筌赞弊谏衔唬旖青咧?,儀態(tài)萬千。

  齊王妃剛用銀筷夾起來,身旁的小世子搶著要吃,她拿了一塊給他,身旁的睿王妃調(diào)侃道:“瞧著小世子如此喜歡,便知娘娘用對人了?!?p>  “皇后娘娘眼光獨(dú)到,自然東西也都是頂好的?!饼R王妃也點(diǎn)頭。

  “雖是恭維話,但本宮聽著很是受用?!避赞毙Φ溃凵癫唤?jīng)意掃見吳氏面色猶豫,她朝身邊的品姑姑使了個(gè)顏色。

  品姑姑立即上前將點(diǎn)心換成了酸梅干。

  吳氏取了帕子掩著嘴角輕笑:“謝皇后娘娘體恤,臣妾腹中的孩子就愛貪吃酸的?!?p>  此語一出,滿座鴉雀無聲,眾人的視線紛紛落在王妃錫珠身上,同情者有之、看好戲者亦有之。

  “既然喜歡,你便多吃些,最好能為皇室生個(gè)身強(qiáng)力壯的男孩子?!?p>  “那便借皇后娘娘吉言了?!眳鞘掀鹕硇卸Y謝恩。

  “你既有身孕,便不必行禮了?!?p>  “諾?!眳鞘洗蠓阶?,轉(zhuǎn)過頭嘲諷似地看了眼身旁坐著的錫珠。

  屋里的氣氛一時(shí)有些古怪,錫珠臉色發(fā)青,險(xiǎn)些維持不住身形,寶石護(hù)甲死死攥著手帕,她已是在極力忍耐了。

  見狀,茉薇適時(shí)出聲:“都出去瞧瞧本宮養(yǎng)的鯉魚吧,那通身的紅鱗瞧著十分喜慶應(yīng)景?!闭Z罷,她又伸手搭在品姑姑手上,慢慢的下了臺階:“既是自家人,便也別總是拘著了,都隨意些。太后鳳體欠安,本宮先去請安了?!?p>  在座的人瞧見皇后發(fā)話,皆知趣行禮恭送。

  茉薇走了幾步又停下,看向吳氏道:“北安王側(cè)妃?”

  “妾身在?!眳鞘闲老颤c(diǎn)頭。

  她微微偏頭,莞爾一笑:“方才你不是還講要去給太后請安么?怎的這會兒功夫便忘了?”

  “是是是,瞧妾身這記性?!?p>  吳氏聞言忙不迭笑著跟上去。

  錫珠臉色煞白,手里的方帕子被她絞得發(fā)皺。如今吳氏既有太后抬舉,又有皇后給她臉面,行事越發(fā)得意猖狂。

  昨日的家書送來,父親在信中斥罵她不中用,辱沒錫氏一族門楣,她倒是不打緊,只怕母親在府中難免會受到父親苛責(zé)了。

  吳氏......想到這里,錫珠死死的咬著嘴唇。

  正想著,方硯從外間進(jìn)來,走到錫珠身旁,側(cè)身耳語。

  錫珠聽后不由得皺眉:“王爺回去了?”

  她心中疑惑,到底有何事,讓他如此心急如焚地趕回去,連宮里的家宴都顧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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