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虹看完,神色更加焦急地望過來。
楊辰知道她的意思,直接問。
“你們行軍應(yīng)該有地圖吧?!?p> 陸辰虹點點頭,然后吩咐龐烈舟取來地圖。
楊辰攤開一看,軍方用的果然不一樣,地圖不但標明了山川地理,城池位置,而且在一些比較重要的地方,還有詳細注釋。
楊辰大概看了看,然后掃了眼旁邊的霍忠霍遠。
“對了,還有件事,剛剛我手下的這些山匪不老實,借你些人手,替我辦點事?!?p> 陸辰虹當即點點頭,叫來一名伍長,帶著幾十名軍兵。
楊辰小聲吩咐了一番,伍長聽完,神色有些異樣,多看了眼楊辰,但還是奉命離去。
不多時,外面就傳來了慘叫的聲音。
楊辰神色如常,根本就對這些山匪的性命不在乎,而是清了清嗓子,開始說道。
“剛剛你得到的信息非常重要,三水城守住了,通往國都的門戶還在,接下來金水臺一定會全力攻打。”
陸辰虹點點頭。她心里已經(jīng)決定,姑且聽聽,楊辰的計劃如果不靠譜,他們依舊會全速趕往三水城,哪怕是戰(zhàn)死,只要能拖慢敵軍一點推進速度也值了。
“但是金水臺在擊潰了你們邊境防線后,立刻火速進軍,三天之內(nèi),急行軍跨過了兩府之地,一路奔襲到三水城,都是輕裝前進,糧草和輜重是大問題?!?p> 聽到這兒,龐烈舟在旁邊嗤笑一聲,顯得很不屑。
“還以為有什么高見呢,搞了半天就是個門外漢,聽你的意思是想偷襲糧草輜重?荒謬!我們帶兵之人都知道的常識,敵軍指揮使文央更是難得的帥才,會不做準備?你打他糧草輜重的主意,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楊辰絲毫不氣惱,反而話鋒一轉(zhuǎn)。
“我剛剛看到你們的軍兵調(diào)整了位置,而且在給兵刃軍馬做避雨措施?!?p> “沒錯,東州府每到這個季節(jié),天氣就很多變,我麾下的軍士有本地人,說接下來一段時間會有雨,所以提前做準備。”
陸辰虹如實回答。
這也是云州本地的特異之處,天氣多變,只有世居在本地的土著,才能憑著經(jīng)驗看出端倪。
就算在楊辰原本的現(xiàn)代化世界,這種現(xiàn)象也不罕見。
很多地方因為位置,海拔,地勢,氣旋洋流等原因,天氣變化很復雜。同一塊區(qū)域,有可能東邊山地多日陰雨連綿,而西面平原卻一直艷陽高照。有時候衛(wèi)星天氣預(yù)報,還不如當?shù)厝丝拷?jīng)驗判斷來的準確。
陸辰虹也喜憂參半,陰雨天氣固然會影響敵軍的推進,但同樣對于他們趕路也不利,前方守城的難度也會增大。
“巧了,山匪中也有本地人,而且昨天就看出來天氣要變?!?p> “你到底想說什么?”
龐烈舟有點不耐煩了。
“首先,三水城能守下來絕非偶然,據(jù)我了解,城高塹深,而且占盡地利,對不對?”
陸辰虹點頭,她不止一次去過三水城,這是國都的門戶,依山口而建,不是那么好打下來的。只是常年沒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火,武備有些松懈。
“既然三水城能守下第一波,爭取到時間,肯定會有其他州府軍和禁軍支援過去,對不對?”
“對!”
“攻城難度加大,這場城防戰(zhàn)肯定會變的無比慘烈,而且會被拖住,我觀察過,金水臺先鋒軍為了追求奔襲速度,只有騎兵步兵,接下來一定會向前線調(diào)動攻城器械?!?p> “就算知道這一點,我們這點人手,也做不了什么,且不說敵方有精銳軍兵運送,我們連他們會走哪條路都不知道。”
“所以關(guān)鍵來了,你們一路殺回來,有沒有注意沿途的土質(zhì)?”
“啊?”
陸辰虹一時間有些愣,土質(zhì)?這不是農(nóng)戶才會關(guān)心的嘛?跟打仗有什么關(guān)系?
她和龐烈舟都出身于貴族世家,對這些不怎么關(guān)注。
“東州府的這片區(qū)域,全都是松軟土質(zhì),遇上連綿大雨,土質(zhì)就會更加泥濘,再加上水網(wǎng)密布,極難通行。”
“之所以沒人注意過,是因為運送普通貨物,土質(zhì)影響并不大,充其量只會減緩速度,比如糧草?!?p> “但我專門了解過,大型攻城器械,即使拆開分批運送,重量也太大,絕大多數(shù)區(qū)域都沒有辦法通行。因此,他們最可能走的路線,就是這里!”
楊辰說著,指在了行軍地圖的一個地方。
“博山城?”
陸辰虹順著望去,眼睛越來越亮。
同樣都知道要碰上陰雨天氣,但她只考慮了行軍速度,卻根本沒想云州獨特的地形土質(zhì)在陰雨天氣下,對于運送大型攻城器械的影響。
甚至他們根本就沒有去考察了解過,要不是楊辰點明,他們也不知道,陳國的土質(zhì)受潮后竟然如此松軟泥濘。
都掌握同樣的信息,但雙方的思維方式卻截然不同。
這博山城址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型城池,而且位置偏僻,都已經(jīng)接近歧山府了,依著一條叫博山的小山脈而建,因此得名。
依靠著山脈的走勢,確實可以減弱陰雨的影響,地面也更硬,其他的近路不能走,這已經(jīng)是性價比最高的一條路線,確實是金水臺運送大型攻城器械的上佳之選。
要走這條路,博山城就是最佳的落腳點和中轉(zhuǎn)站。
“敵軍沒有一股攻下三水城,肯定會另做打算,所以他們必定會派人去拿下博山城,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們先占了這座城,然后全力阻擊敵軍,不讓他們過去!只要攻城器械運不到前線,加上國都的馳援,他們很難再進一步!”
龐烈舟興奮地開口,他此時已經(jīng)腦補出了,帶領(lǐng)麾下將士誓死守城的悲壯景象。
但緊跟著就發(fā)現(xiàn),楊辰用看弱智的眼光看著他。
“就我們這點人,守城?你腦子抽筋了吧!還是那句話,銳卒勿攻,避其銳氣,擊其惰歸!傻事我一概不干。”
這搞的龐烈舟有些尷尬,陸辰虹在旁邊輕咳一聲,掩飾住自己的不自然。
其實她剛才心里也是這么想的,只是沒說出來。
沒辦法,他們從軍時間長了,思想都有了慣性,遇到事情首先想的就是豁出全力去戰(zhàn)斗。
不過龐烈舟又忍不住問道。
“看你說的這么頭頭是道,難道你早就知道有陰雨天氣?我手下的本地軍士,也都是不久前才看出來的。”
“那倒不是。”
楊辰擺擺手。
“其實就算不遇上陰雨天氣,我也準備有其他計劃,只是外界的信息變化,我的計劃也就馬上調(diào)整。用兵之道,亦即應(yīng)變之術(shù),豈可偏執(zhí)一端?為將者,皆貴在隨機應(yīng)變!”
龐烈舟立刻閉嘴了,心里一個勁兒吐槽,這小子裝逼上癮吧?自己就問了一句,他就文縐縐的扯了這么一大堆,偏偏還感覺說的很有道理很厲害的樣子!
而且每當楊辰開始掉書袋,陸辰虹就流露出那種驚艷的神色,這苗頭讓龐烈舟感覺很不妙。女神怎么能欣賞其他男人呢?
現(xiàn)在龐烈舟有些后悔了,他小時候總認為自己長大會從軍,能打就行,讀書有個卵用?所以學堂都是混過來的,能識字就差不多了。
萬萬沒想到,原來女神喜歡的是這種風格!完了完了,吃了沒文化的虧啊!
龐烈舟下定決心,如果能平安打完這場仗,回去一定要瘋狂補課,爭取也能像楊辰這樣,一張嘴就各種什么用兵啊什么道啊,聽不懂但就感覺很牛逼的樣子。
不多時他們謀劃完出來,遠遠地就看到那名伍長帶人站在山匪營地旁邊。
王福和孫虎已經(jīng)被拎出來,跪在地上。
楊辰瞥了眼霍忠霍遠,他們不說沒關(guān)系,反正自己有的是辦法把這兩人揪出來。
那名伍長接到楊辰的眼色,當即指揮手下將兩人扔進了挖好的大坑中,然后迅速填土,很快只剩了頭在外面。
楊辰走過來,居高臨下望著已經(jīng)面如死灰的二人。
“放心,你們不會立刻死去的,土壤的壓力只會越來越大,逐步擠壓你們的胸腔,一點一點讓你們體會窒息缺氧的感覺。但最刺激的是,在巨大的壓力下,你們?nèi)淼难憾紩蛏嫌?,集中在頭部,再過一會兒,只要輕輕在你們頭上開一個口子,就能欣賞到,鮮血噴射出來一人多高的壯觀場面了!”
本來這二人就已經(jīng)怕到極點,被楊辰這么一說,更是嚇到膽裂!
就連那些西軍將士,對楊辰的手段都有些不適。
其他的山匪,已經(jīng)嚇得腿都抖成了篩子。楊辰還是一如既往地狠啊!
合謀下毒害楊辰的不光這二人,還有很多其他頭目也參與了!
但令人意外,這次楊辰并沒有擴大化,而是以威懾為主,沒有再詢問其他。
可這次事后,他已經(jīng)徹底成為了一道陰影,籠罩在所有山匪心頭,甚至不敢再興起一絲歹念!
與此同時,遠在數(shù)百里外,三水城下。
金水臺左中右三路先鋒大軍,成功匯合,并且已經(jīng)初步安扎了營寨。
遠遠望去,軍帳連綿起伏,壕溝深塹,拒馬鹿角,哨塔云梯,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小隊軍士來回巡邏,看起來陣容齊整,軍法森嚴!
而遠處的三水城墻,經(jīng)過之前的慘烈攻城,下方幾乎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但依舊堅固,遠遠可以看到城頭軍士和民夫在搬運著守城物資。
金水臺大軍中軍帳內(nèi)。
一名穿著樸素麻衣,臉上稍有些胡須的男子端坐正中。
他就是金水臺兵馬指揮使文央!此役的征陳大將軍!
幾乎沒人能想到,大名鼎鼎,兇名在外的文央,竟然如此年輕,看起來還不到四十歲,而且也不像傳聞中那樣虎背熊腰,反而頗有幾分儒雅氣息。
長相普通,但身上隱隱散發(fā)出的壓力讓人不敢忽視。
下方站著的,是一眾副將偏將,各種雜號將軍,包括楊辰見過的正印左先鋒聶飛,以及十分暴躁的正印右先鋒馬高陽。
下方有人行禮匯報。
“指揮使,我們抓獲的本地百姓說,附近很快就會有陰雨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