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并方堂姐到鋪子的時候才剛傍晚,守鋪子的掌柜上了茶就告罪去了樓下。劉琴還特意叫掌柜拿些針線過來挑選,打的名義是幾個女同學一塊看針線,一會拿著走也便利。
會客室有屏風,平時備著萬一客人要換個衣裳甚的,后頭還有個小隔間,里面放著馬桶等物。
顧不得感慨劉琴鋪子的細致,李子媛幾人拖了一張塌到屏風后面,方堂姐露出肚子,泛青的肚皮上面血管清晰可見。
一番觸診之后李子媛去了隔間洗手,出來時看見三雙帶著期待的眼睛望著她。
“方家姐姐,你說你是兩個月之前有異常的,在那之前你有沒有吃什么特別的東西?”
“我在家里和方芳同吃同住,沒有吃什么特別的。”
李子媛看了看方芳,后者點了點頭。
“那你有去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沒有啊,我就回了趟家?!?p> “方堂姐回家吃了什么呢?”
“那天回去的早,我娘割的肉,燒了豆腐。天還有點涼,我弟弟還說我難得回去一遭,去河里摸了螺螄給我吃。就這些?!?p> “那么應該沒錯了。方堂姐是患了蟲病。”
“是說.....我姐姐肚子里有蟲子的意思嗎?”方芳歪著頭極其不解的看著李子媛。
“沒錯。”李子媛隨手拿了一根線:“水里會有蟲子吸附在螺螄上,它可能跟頭發(fā)絲一樣,不仔細看根本看不見。一般情況,煮熟了,吃下去沒有關系,就怕沒有煮熟。吃進肚子里后,人一直不停的進食,一丁點大蟲子吸取人應該吸取的養(yǎng)分慢慢長大,甚至會.......”
劉琴捂著嘴,瞧著要吐了,李子媛停了嘴,換了個方向說。
“不是女人肚子大一定是懷孕了。你們想想,咱們肚子里有孕育孩子的地方,那個地方難道不會像我們的眼耳口鼻一樣生病嗎?有時候里面也會長出一個疙瘩,擾亂身體,里面的疙瘩越長越大看著就像懷孕?!?p> 方堂姐臉色蒼白:“那那,李姑娘,我還有的治嗎?”
“我一會開個方子給你,趕緊煎藥喝吧。嗯,這幾天最好不要跟方芳住一塊。”
她也不能確定打下來的蟲子會不會對周邊生活的人有影響。但是方芳和她堂姐同吃同住,太過親近,還是保險起見吧。
方堂姐驚慌起來:“可是我最近都和方芳在一起,她不會有什么吧?”
方芳心大的擺擺手:“怎么可能,要有什么我早就該不舒服了才是?!?p> “不是不是,我怎么解釋呢,哎呀反正你們照做就好。這不傳染......額,對了,你母親和弟弟跟你吃的一樣的東西,最好叫過來看一下。我給你開的藥下的比較重,他們的情況沒看我不能亂下結論。”
方堂姐一把抓住了方芳的手,方芳安撫她道:“沒事沒事,姐姐,我明天跟奶奶說一聲,送你回去住幾天。然后你吃幾天藥看看效果?;爻堑臅r候,叫你娘和弟弟一塊過來給阿媛瞧瞧,跟奶奶就說是謝恩就好啦?!?p> 李子媛開好藥方,方芳和方堂姐就走了。劉琴送李子媛回家,二人并肩走著,突然劉琴停住問道:“阿媛,你說的女人大肚子不一定是懷孕也可能是肚子里長東西這個有依據(jù)嗎?”
“有啊。好像哪本書里有記載的,一時想不起來了?!?p> “那怎么證實呢?”
“這......”也沒個儀器,怎么證實?“你是說怎么證實不是懷孕?”
“嗯?!?p> “很簡單啊,那么大的肚子,如果是懷孕,胎兒應該是成型了對吧?一劑打胎藥下去看看就知道啦。”
李子媛沒好意思跟人小姑娘說的太明白。打下來的是血還是胎兒,找個穩(wěn)婆一看東西就知道了。
“那.....那人要是死了呢?”
“死了,如果遺體還在的情況,尸骨應該也能證實才是。成型的胎兒已經(jīng)有骨頭了?!?p> 李子媛心里微微詫異,覺得劉琴膽子挺大,這種話題都敢問。一看劉琴顫抖的手和嘴唇,又笑了起來,還是小姑娘啊。
回家的李子媛拉著李老大制藥膏,又叫王氏幫著縫藥囊。
“爹娘,我如果收了銀子給你們分成昂,以后你們就由我養(yǎng)著啦?!?p> 與李家一片和樂不同,劉家氣氛沉悶。
劉母蹙著眉頭,對女兒說的話持有懷疑態(tài)度。扭頭朝抽著旱煙的劉父道:“當家的,你說這事要不要告訴少爺?!?p> 劉父沉吟了半晌,叫劉琴寫信。
“你也不刻意說什么,只把你同窗和你的對話寫下來就是。”
“是爹爹?!?p> 書信到達京城后,常勝侯府的大少爺在他母親牌位前坐了一宿。次日轉遍了各大藥堂,問候了數(shù)個穩(wěn)婆,大晚上的帶著仵作去刨了自家親娘的墳。
而后,被整個京城人稱作雜種的劉大少爺頂著那張肖母的臉,又哭又笑,狀如瘋癲。
常勝侯聞詢趕來,一鞭子抽了過去,叫劉大少爺抓住了。
“你這逆子!”
“逆子?我是逆子?不是雜種嗎?你好好看看我娘的尸骨!你當年懷疑她不貞,逼著她拋棄我!從那一天開始,我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五年前,常勝侯在西北打仗,班師回朝之時發(fā)現(xiàn)侯府夫人大著肚子,疑似身懷六甲??伤闳兆?,一年前他就不在京城了。氣急攻心的常勝侯破口大罵,用盡所有刻薄的話說要找尋奸夫,從來沒有想過,結發(fā)夫妻并沒有背叛自己。
因為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劉琴的父親是府里的二管家,母親是劉大少爺?shù)哪棠铩:罘蛉诵纳?,準許劉母帶著女兒進府。劉琴和劉大少爺打小一個塌上長大,劉大少爺進前院讀書,侯夫人就在后院教導劉琴為樂。
侯夫人出事,一眾親信都被打壓。不過劉琴一家早就脫了籍,干脆回了寧城。
劉大少爺身為常勝侯唯一的嫡子,年滿十五仍舊未被正常對待,因為他有個不貞的母親。
劉琴的信,給了劉大少爺尋找答案的理由。五年來,他不敢去找,是因為他潛意識也擔心,是不是母親真的因為父親在外耐不住寂寞.......
靜坐在侯夫人牌位的那晚,劉大少爺對自己說,如果母親真的不貞,他也不想茍活于世了。如果能還母親親白,他身為人子,必須傾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