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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師堂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卿之誠意

相師堂 牧行云 2683 2019-06-06 05:53:53

  窗外,大雨驟停,天瞬時變得清朗起來。

  顧諳單手扶著廊柱,回頭看一身錦服的南宮軼,莞爾一笑。

  “咱們確定要拜訪賀將軍?”

  顧諳點頭,道:“見識一下北芷第一將軍的風(fēng)采。”

  “他是國之柱石,我是南國太子,貿(mào)然登門,會被別有用心者詬病?!?p>  顧諳又笑:“咱們?nèi)ツ翔讲榘笗r與貴國岳氏叔侄多有接觸,若依你言他二人豈不受我連累?清者自清,這是世理?!?p>  “這個世上,被謠言所殺者多矣?!?p>  “殺他們的不是謠言,是他們自己?!鳖欀O邊說著邊走下石階,階上還洇著淺淺淡淡的水印,顧諳覺得好玩,專挑著干透的地方,輕拎著裙擺,單腿一蹦一蹦地朝向跳著,偶爾側(cè)目盯緊南宮軼,喊著“快點”。

  很多年前,他也像今日這樣站在陽光里,看兩個小宮女在花園里歡快地玩著,他的心蕩漾地也跟著起伏跳動著。那時他不懂這種春心的萌發(fā)是每個少年的成長過程,他開心地加入她們之中,圍著御花園那株石榴樹左右繞跑著,小宮女拉著他的手,咯咯笑著,那如水模樣嬌俏可愛。可是,他卻倒在花海中。

  皇宮炸了窩地惶恐,人人噤聲,都道太子中了邪,皇后召了宮中巫師,在宮中禳法祈福。

  從那時起他知道自己不是中邪,而是不敢靠近女人。

  女人是刺,像娘,總會在自己滿懷希望時突然刺來,刺得傷口越來越深;女人是鋒芒,像母后,用她自以為最好的方式包裹著他,從未想過他已窒息難耐;女人如影,似唐不敏,總會在不經(jīng)意出現(xiàn)在面前,像一汪深潭水,隨形,心驚。女人還像春寒吧?就像宮里的女倌、侍女,他的疏離對她們而言,也是春里那一抹寒吧?

  顧諳對于自己是一種什么樣的形容?她不是春里那點紅,卻帶給他整個春日的暖;有時她如夏日驕陽,熾烈地烘烤,于他卻是恰到好處的張揚。安靜時她是美麗的,舉手投足讓他飄然;跳脫時她是歡愉的,即便張牙舞爪的樣子也是可愛的。她也會悲傷哭泣,那時她像嬌弱的雨中花,只為等待撐傘的他。

  是啊,她不會是雨中花,不會真的等待一位傘下的君子,可他愿意這樣去形容自己與她的關(guān)系。

  如現(xiàn)在,少女瞇著眼睛望向他,眼神清澈。

  他喜歡她的眼神,沒有雜質(zhì),只有他。

  他喜歡她喜歡他。

  街道兩旁不時有孩童沖出來,嘻嘻哈哈地玩鬧打斗著。南宮軼忙著穿梭在孩童中間,反受到他們一通嘲笑。南宮軼沒有和孩童玩耍的經(jīng)驗,訕訕地躲避著,卻被一群半大小子擁搡到一棵棗樹下,不知誰搖晃了下棗樹,緊接著小子們一哄而散,雨滴夾著白里帶青的花兒落了南宮軼一身。

  走在前里的顧諳適時回頭,看著南宮軼笑道:“北地的待客之道,可還受的?”

  南宮軼掃落身上的棗花,亦笑道:“我如今不正在入鄉(xiāng)隨俗?”

  顧諳指著跑在頭里,還回了下頭的少年道:“他叫遠(yuǎn)行客,簡兮公子的弟子?!?p>  南宮軼微愣,隨即答道:“原來這待客之道是有出處的?!?p>  顧諳等南宮軼走近,幫他撿落幾棵掛在肩頭的棗花,感覺自己像溫柔賢惠的妻子,心中一動,道:“女子十五及笄始得字,我亦如是?!鳖欀O抬眼認(rèn)真道,“我的小字簡兮,從此后,你可以叫我簡兮?!?p>  南宮軼呆在當(dāng)場,從心到口,一陣苦楚升起,好一會兒他才小心地問道:“你用他的名字做小字?”

  顧諳為南宮軼的一根筋捉急,卻也沒有點破,故意扮作一臉懵懂,問道:“不好聽嗎?”

  南宮軼神情恍惚,喃喃著不知說了些什么,

  顧諳好笑道:“本想逗逗你,誰知你這么無趣?!?p>  南宮軼認(rèn)真道:“名姓這事豈能用來玩笑?”

  顧諳擺手,逗趣之心變成無聊之意,道:“聽你的,以后不提便是?!?p>  南宮軼得了保證,才緩了神色,道:“諳諳別拿這事嚇我?!?p>  顧諳長嘆一口氣,只得點頭。

  轉(zhuǎn)過兩條街,二人眼前現(xiàn)出一排排青磚黛瓦老宅,掩映在茂密林中。

  “這是將軍府?”南宮軼詫異道。

  “更確切來說是賀氏宅,依他們家的祖訓(xùn),生子蓋一室,產(chǎn)女種一樹。瞧這房前屋后,看來賀氏人丁興旺??!”顧諳又回頭跟了一句:“我是不是有點多管閑事了?”

  南宮軼一噎:“不是有點,是有些?!?p>  顧諳一哂:“這里雖無高墻大院,卻是敕封的公侯府?!?p>  待兩人走近南宮軼才發(fā)現(xiàn)所謂密林竟是些果樹,這時節(jié)各種果兒花兒地綴了滿樹,樹下種著長生果,顧諳指著花葉道:“長生果的花兒是互生的,小葉晝開夜閉,很有意思的的植物?!?p>  “諳諳若不說任誰也不會相信這里是公侯府?!?p>  “賀氏這一代家主就是賀蕭,不過他常年征戰(zhàn)守城,所以族中之事都是由妻和族中長輩在處理。賀將軍與家父有些交情,我喚他一聲叔叔,小時還跟隨他習(xí)過一陣兵法,我于此道沒有什么悟性,但中斷了?!?p>  兩人邊聊著邊走近大門,顧諳輕扣木門,里面有了回應(yīng),很快有家仆開門,與顧諳行了禮,道:“將軍剛歸,淋了雨,正在換衣,讓姑娘去正院等候。”

  兩人隨著家仆拐過一道雨廊,挨著右側(cè)行了一會兒,轉(zhuǎn)進(jìn)一道月亮門,里面豁然開朗。家仆低身行禮退步而返。

  “這是正院,只有賀將軍歸府或處理族中大事時才會打開。此處家仆止步,歷來只有嬸嬸一人在清掃。”顧諳解釋著,“賀氏家規(guī)很嚴(yán),很重禮教的,不像行武之輩,倒像學(xué)究愚儒出身?!?p>  院子除正中一處空曠的練武場外,再無其他構(gòu)造,除三間正房外,東西各有數(shù)間廂房,建筑古樸周正。南宮軼抬頭看正房橫匾上草書的“未勒”二字,贊道:“溫而不柔,藏頭護(hù)尾,字盡而力收,沒想到賀將軍還是位書法高手?!?p>  “這是我的字?!鳖欀O道。

  “我見過諳諳的字都是楷書,原來諳諳的草書更勝?!?p>  “我這人雖不愛習(xí)兵法,倒喜歡聽?wèi)?zhàn)事。有一次聽賀將軍講他帶兵征戰(zhàn),氣氛使然寫了這兩個字,將軍覺得意境不錯,便用在此處?!?p>  南宮軼一笑:“南北文化確實有差異?!?p>  南宮軼話音剛落,房門從里被打開,走出一位身材嬌小的婦人,端莊素雅。顧諳正身行禮:“嬸嬸安好?!?p>  婦人牽住顧諳的手,愛憐道:“壞丫頭,你有多久沒來看我了?”

  顧諳退后半步,對婦人道:“帶朋友來拜訪賀將軍?!?p>  婦人笑而行禮,對南宮軼道:“夫君換裝,客人稍待?!?p>  顧諳貼近婦人身邊,和婦人比著身高,歡喜道:“嬸嬸,我比你高了。”

  “你是花兒正盛時,我是老太婆了,腰都僂了,只有你調(diào)皮,回回和我比這個?!?p>  顧諳嘻嘻笑著,在婦人耳邊不知說了句什么,惹得婦人一臉的嗔怪。

  南宮軼心中納罕北地待客禮儀果是不同,客至門口竟沒有請進(jìn)的道理,卻哪里有顧諳所講學(xué)究愚儒之象?

  南宮軼正思量間,婦人身后有人形現(xiàn),高大威嚴(yán),黑炭如漆,立在婦人身后,有如巨塔。

  顧諳執(zhí)禮道:“賀將軍安好!”

  賀將軍雙眼如炬,上下打量著南宮軼,對顧諳道:“是他?”

  “是!”

  賀將軍抱拳道:“北芷賀蕭?!?p>  南宮軼依樣回禮:“南杞南宮軼?!?p>  賀將軍做個“請”勢,夫婦兩人分立房門兩側(cè),將顧諳與南宮軼讓進(jìn)室內(nèi)。

  顧諳讓了半步,南宮軼走在頭前,入室便見堂內(nèi)橫字幅:善戰(zhàn)者無赫赫之功。

  幾人入室站定,顧諳看向南宮軼道:“今日請南宮太子入未勒室,是為表誠意的?!?p>  南宮軼看向顧諳,不解。

  顧諳又道:“司北空,相師堂日奇堂堂主?!?p>  賀夫人亦笑:“司北空,見過南宮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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