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的天空,總是灰蒙蒙的。零星掛著幾顆半明半暗的星辰,抬頭不消多看幾眼,內(nèi)心都會陰郁半天。更不用說,地面總是濕漉漉不干凈。
黃泉路旁,彼岸花開。赤紅如血,直達忘川。
忘川的右側(cè),是一座竹屋,屋內(nèi)住著孟婆。
孟婆總是攪著鍋中的湯,湯色清冽,香味誘人。
這香味勾得安笙,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可她知道,現(xiàn)在還不是喝的時候。安笙看著孟婆,修長有力的手舀起一勺湯,輕嗅幾下,便招呼她:“拿碗來,可以端出去了。”
安笙趕緊收拾木碗,一勺一勺的接著。待全部盛出,就慢悠悠去了黃泉路旁,奈何橋邊。支起攤子,擺上湯,無聊的等著。
千年來,一直是孟婆經(jīng)營,兢兢業(yè)業(yè),從未出紕漏。唯獨她這碗,終是送不出去。
三十年前,她替了孟婆,坐在這里,等待上路之人。有年富力強的少年郎,有殘缺不全,陰森可怖的冤魂,也有美艷動人的名妓,更有當世偉人,都躲不過一碗孟婆湯。經(jīng)忘川,過奈何橋,沿著那荼蘼的血色,入輪回往生。日日夜夜。。。
直到天色欲濃,黑的宛如幕布,罩著小小弱弱的安笙,她才收回攤子,一步步再走回木屋。還有三天,便是七月半,鬼門大開的時候。
安笙把碗扔入忘川河,新的碗會在第二天出現(xiàn),循環(huán)往復(fù),生生不息。孟婆看著她,清雅的聲音響起:“還有三天,你最后的機會了?!?p> 安笙看著孟婆,光潔的額頭,明眸皓齒,眉毛彎彎如新月。一頭黑亮的發(fā)絲簡單挽起,隨意插著一根朱釵。幾縷碎發(fā)柔順的貼在臉頰上,如此明艷的美人,不是在地府相遇該有多好。
“希望能得到地藏王菩薩的指點?!卑搀蠠o奈的回應(yīng)。
“我以為你勢在必得,畢竟只有三個名額。”
安笙坐在竹桌旁邊,正對著孟婆。不想再說什么,轉(zhuǎn)了話題,“今晚,大人想吃什么?”
“你看著做吧,無非還是那些?!泵掀艣]有要求,盯著安笙的臉,這張臉在藍色火焰的照耀下,忽明忽暗??赡呛诹恋难劬Γ瑓s如漆如墨,星光點點。不能忽視。她依然有無限生機。
安笙這個女鬼,相處了三十年,多少還是了解的。
地府千年來,難得有這般有趣的魂魄。
記得第一碗湯,是她強逼喂下的。安笙那時正被鬼差壓著,渾身都是明明暗暗的傷,魂魄遭此酷刑,已經(jīng)有些虛弱不顯。她捏著下巴,揚起安笙的臉,平淡無奇,見過便會忘卻。不同的是睜開的雙眼,依然有著倔強和不屈。可又如何?肉體早已腐爛,魂魄入地府。不喝了她這湯,便想入人間。
喝下這湯,鬼差便松了她,棄她在黃泉路上。她晃悠悠艱難起身,還未站穩(wěn),身體不受控制般,彎腰便吐了出來。孟婆一見,趕忙扶住,心下疑惑:從未有喝下能吐出來的魂魄。她的湯可不是凡間的湯水能比的。
既有了第一碗,孟婆也不怕可惜了第二碗。待她穩(wěn)了,就再次喂了下去。只是,來回數(shù)次,次次吐了出來。傷的安笙,用盡最后的氣力,擋了孟婆,碗里的湯頃刻灑落,小半濕了孟婆的裙擺,余下的滲入黃泉路,進了忘川河。
孟婆不能擅自做主,鬼差只好又押著她回了閻羅殿,拜判官,稟閻王。中間發(fā)生了什么,她不過是小小的孟婆,無權(quán)知曉。后來便是安笙留在木屋,打雜度日。雖說她是安笙的上級,可是左不過煮湯,喂湯,這兩件事。
安笙,其實一點都不安生。每年七月半,便過了奈何橋,去了地府的北門。沒躲過陰司阻攔,好生鞭笞了一頓,送回來,就躺了半年。孟婆譏笑嘲諷她的不自量力,卻也不想失去一個說話的人。地府寂寞,來往鬼魂又有誰可言說。只好把彼岸花搗碎,鮮紅的汁液一點點喂給她,恢復(fù)魂魄精氣。
孟婆自以為吃了苦頭,就會安靜下來。沒料到,年年如此,年年如是。她不知道安笙在堅持什么,又到底想要什么。問過,留給她的只有沉默。
安笙明白,孟婆是個好上司,也是可以信賴的朋友。誠如孟婆所言,她不甘心。
三十年前的七月半,安笙還在回家的路上,家里有丈夫孩子,等著她團圓。丈夫和她相親認識,感情談不上深厚,對她負責認真,孩子還小,不過三歲。她無病無災(zāi),怎會有此大劫。更何況,安俊是勾他回地府的鬼差,因貪吃誤了時辰。本應(yīng)在地府北門接她,她卻不知道為何,出現(xiàn)在地府的南門。這本是地府的差錯,不是她的原因??!她想回家,只是單純的想回家。
念及父母,生養(yǎng)之恩未報,念及孩子,還未看他長大成人,如何安心。就算離世,也不能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就算離世,也要有個緣由始末,方能信服。三十年來,她終于再見閻王,控訴安俊的玩忽職守,判官重查生死簿,安笙的確是死于七月半,不是三十年前,而是三十年后。
閻王查明,允諾安笙,可以再入塵世,只不過肉身已下葬,無法還陽,只能隨著下波鬼魂,進入輪回??上В搀虾炔涣嗣掀艤?,一口都喝不下。
安笙問閻王:“我的三十年壽命該如何?”
閻王雖不愿承認,事實是錯了。還將她毒打,魂魄受損。只好多多彌補。
“可加送給親人,看你的意思”
“父母各五年,我唯一的孩子十年,丈夫也十年吧。除此之外,我希望閻王殿下,可以讓我的孩子此生活的安樂順遂一些,不求富貴榮華?!卑搀纤紤]后,如此安排。
“壽命可轉(zhuǎn)添,這命運卻不是我所能把控。如你想多求,那就等今年的七月半吧!”閻王說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安笙心下感激,雖然正義遲了三十年,可總不算辜負。尤其安俊被罰三十年俸祿,仍然做著鬼差也算是圓滿結(jié)局了。畢竟,安俊這個白胖小伙,安笙是當本家大哥看的。
安俊心思純善,只是貪吃。她剛?cè)氲馗?,也多虧安俊幫扶,在孟婆這安頓下來。不然被其他陰司搶去,就不如現(xiàn)在過的舒服自在了。安俊眼見安笙的事情終于有了結(jié)果,心里也著實高興。
安俊記掛著三日后的事情,眉頭皺著問她:“可想好,怎么得到名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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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云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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