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徹底的漠視
當(dāng)齊方被清漪等人推下樓時，樓下眾才子依然一籌莫展。
石硯看著下樓的齊方，牙都快咬碎了。
而程仲華見了清漪，半邊身子早已酥倒。
程仲華不顧石硯示意的眼神，首先打招呼：“這不是齊公子和蘇小公爺嗎？少見少見。今天怎么有雅興來參加詩會了？這位想必就是齊府的少夫人吧，有禮有禮?！?p> 程仲華表現(xiàn)的無比的周到隨和。
齊方等人自然也跟著客氣了幾句，就都坐在一旁。
眾才子又想了半晌，仍續(xù)不出下闕，便要作罷。
石硯笑道：“既如此，便也罷了，沒想到‘京城第一才子’的唐公子也有不能的時候?！?p> 清漪在一邊不停地拉齊方的袖子要他去把下闕對出來，齊方推不過，正要站出去時，只聽傳來一個女聲：
“好不要臉，那別人的詩說是自己的?！?p> 這聲音本沒所指，但石硯仿佛被人踩到了尾巴，大叫道：“誰！誰在此當(dāng)著眾才子的面大放厥詞！”
“我沒說誰，你那么緊張作甚?！蹦锹曇粼僬f道。
眾人循聲而去，發(fā)現(xiàn)說話的是墻角一張桌子上的一位俊俏公子。
那公子見別人發(fā)現(xiàn)了，也不緊張，反而閑庭信步地走向石硯。
經(jīng)過齊方時瞥了一眼齊方和清漪。
那公子正面石硯，問道：“我來問你，這《水調(diào)歌頭》你是在何時何地所作？”
石硯早有準(zhǔn)備：“中秋之夜，我與諸好友在東河的滄浪詩會上所作?！?p> 那公子點點頭，笑道：“不錯，這首《水調(diào)歌頭》確是從東河流傳出來的。“
“不過?！澳枪右活D，”不過，我卻聽說，這首詞最開始并不是從你滄浪詩會上傳出來的。“
石硯冷笑：“你這人莫要污人清白。不是從我滄浪詩會上流傳出來，你說是哪來的。當(dāng)著京城才子的面，我倒要你說個明白?！?p> “我倒是聽說，這首《水調(diào)歌頭》最開始是從采玉樓在東河上的花船中流傳開來的。”
這公子一說，在場有人便反應(yīng)過來了：
“這么一說，我還真有印象。中秋之夜我也去了采玉樓的花船，那晚藍(lán)玉姑娘舉辦詩會，常子君公子得了詩魁，上船沒一炷香的時間便下來了，我們問他，他說藍(lán)玉姑娘得了好詩，他的詩不值一提，好像就是這闕《水調(diào)歌頭》，當(dāng)時我們還可惜只有一闕。”
一旁的常子君臉有些黑，得了詩魁卻被人趕下船，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這樣在眾人面前提起難免讓他難堪。
但他也不是小氣之人，為了好詩也愿做犧牲。
見自己躲不過，便主動站出來說：“沒錯，說來也沒什么丟臉的，我走到藍(lán)玉姑娘房間門口被擋下來，藍(lán)玉姑娘在房里說她得了一首更好的詩，我還氣不過要她給我看看，然后藍(lán)玉姑娘從房里將這一闕《水調(diào)歌頭》遞了出來?！?p> 常子君說完，那公子看向他的眼神竟帶有些許歉意。
常子君的話自然引起中秋夜同在采玉樓花船的學(xué)子的響應(yīng)，紛紛說：
“常公子說的沒錯，那日我等確實是在采玉樓的花船上看到這闕詞的?！?p> 那公子又轉(zhuǎn)向石硯，問了句莫名其貌的話：“石公子，請問你表字為何？”
石硯不知道他這么問是何意，但終覺無甚大礙：“在下表字正端?！?p> 那公子笑道：“據(jù)在下所知，這首《水調(diào)歌頭》的作者可是字明赫的?！?p> 人群中有與齊方相熟的，隱隱覺得‘明赫’這個字有點耳熟，但又一時想不起是誰。
只有唐書震驚地轉(zhuǎn)向齊方，但齊方示意他時機未到，不要張揚。
石硯心中沒底，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倒是他的小廝阿貴反駁：“你說字明赫就字明赫，這首詞是我看親眼見著我們家公子寫的，難道有錯？”
那公子冷哼一聲，從一旁的小童手里結(jié)果一張紙，對著四周朗聲道：“各位，這就是《水調(diào)歌頭》原稿，寫在一盞祈天燈上，飄到了采玉樓的花船上，詞只有上闕，末尾署名‘明赫’”
眾人圍上來看，這張糊燈的紙上用極漂亮的簪花小楷寫了詞，署名是明赫不假。
唐書一眼便看出這是清漪的字，心中更肯定了。
“胡亂拿張不知道從哪里抄來的紙就說是原稿，誰信啊?！笆幍紫碌娜私械馈?p> 一句話噎得那公子不知說什么好，只漲紅了臉瞪著石硯等人。
反而是常子君，他與齊方同在太學(xué)，他知道齊方的字就是明赫：
“據(jù)我所知，禮部尚書齊大人的獨子便字明赫?！背Ｗ泳谌巳褐姓业搅她R方。
清漪此時也正緊拉著齊方的衣袖，示意他正是時候。
于是齊方笑道：“勞常兄還記著。”
“那這首《水調(diào)歌頭》真是齊兄所作？”
“中秋與家小的游戲之作，見笑見笑了?！饼R方笑道。
阿貴做賊心虛，大叫：“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
齊方也不與爭辯：“這上闕是誰寫的又有什么打緊。這么好的詞沒有下闕豈不是可惜了。”
唐書在一旁打配合：“明赫你可是有了好的？”
“好不好的不敢說，大家都不寫那我就獻丑了?！闭f著拿了筆，蘸了墨直接在酒樓墻上寫來：
“轉(zhuǎn)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yīng)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p>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p>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p> “光憑這筆字就配得上《水調(diào)歌頭》這樣的神品。”有人贊嘆。
唐書和清漪看了心中暗暗震驚，前幾個月齊方的字還被人嘲笑狗爬字，用腳夾木棍寫得都比他好。
沒想到不到半年的時間，齊方的字已隱隱有了大家法度。
當(dāng)人們從齊方的字轉(zhuǎn)向下闕的具體內(nèi)容時，齊方笑道：“上闕好雖好，但終是無情。”
石硯和程仲華沒有看到鴻賓樓眾人是怎么贊揚齊方的下闕，他們在齊方寫到第二句的時候就偷偷溜出鴻賓樓了。
但從這天起，《水調(diào)歌頭》的下闕從鴻賓樓流傳了出來。
特別是最后一句“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引無數(shù)人折腰。
已經(jīng)不再有人關(guān)心《水調(diào)歌頭》的作者是誰了，是石硯也好，不是石硯也好，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重要了。
眾人只知道，禮部尚書齊大人的獨子齊方公子完美續(xù)出了下闕。
齊方一炮而紅，在民間的名氣隱隱有超越唐書“京城第一才子“的趨勢。
而此時的石硯正在家里暴跳如雷。
沒有什么比齊方這樣赤裸裸的無視更讓人惱火的。
他預(yù)想過齊方會用無數(shù)種方法來證明《水調(diào)歌頭》是他的手筆，他也準(zhǔn)備好了應(yīng)對方法。
但齊方選擇忽視。
“這上闕是誰寫的又有什么打緊?！斑@句話重重地打在石硯心上。
這讓他生出深深的屈辱感。
如此徹底的漠視，比任何蓄意侵犯還要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