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仙山上,中年劍客跪拜在老者身前,山上練劍二十載,不分晝夜,不知人事,不知父母是否健在。
“二十年前,你本可以入江湖揚名,可惜出了個柳生,要壓得天下劍客抬不起頭。二十年后,你已是人間劍術(shù)第一,但別人卻走上了更遠的道路。再在這山上練下去,一輩子都只能追在別人身后了。”
中年劍客緩緩站了起來,指向云霄,一道細小飛劍穿過云叢,如流星劃過生出數(shù)道殘影,浮在了中年劍客身旁。
老者撫了撫須,淡淡說道:“論劍不該只在與人對峙上,柳生教了那山下毛頭小子兩劍,你也去教兩劍,不服氣的話你就教一劍,在一人身上分劍術(shù)高低?!?p> 中年劍客將飛劍收入劍鞘,沒有說話,但眼神中有些詢問的意思。
“他去了異域問劍,求個劍心圓滿。山下那小子你要是沒把握的話,就去漠北,跨過那條十萬沉刀的撈刀河,劍挑蠻人?!?p> 中年劍客從容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變化,神采奕奕。
“中原有天山,嶺西有廬仙。天下有柳生一劍,天上有渠源劍歸。”
一跪謝師恩,一劍入凡塵。
……
……
來之前知道可能會受刁難,但不知道會殺出來個“程咬金”,面對大漢提出的要求,再看到熊霆一臉笑意,陳三面不改色,說起了幾句嶺西有名的口頭禪。
這話一出來,陳三就做好了叫上梁屠皮蛋跑路的準備,只在嶺西待了不到一個月的他,怎么可能說得出地道,熟練的嶺西話,被這嶺西來的土匪聽了,只有露陷的份。
哪知大漢聽完,哈哈大笑道:“正不正宗我聽不出來,畢竟我是地地道道的遙南人。”
漢子這話,大有深意,就算不是試探,也可以說是在戲弄陳三了。
熊霆出來打了個圓場,沖漢子說道:“庚暴,怎么回事,我還以為你真遇到老鄉(xiāng)了?!?p> 漢子端起酒碗站起身子,朝熊霆,陳三分別敬了敬,然后一口干盡,算是給賠了個罪。
陳三二話不說,干了面前的一碗酒,漢子說話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在撲通撲通跳,笑著說道:“不礙事,只是有些遺憾,我還以真遇到老鄉(xiāng)了。聽熊爺叫您庚暴,那以后在這西蜀道上還望庚哥多關照了?!?p> 庚暴笑著說道:“有熊爺在,哪還用得上我們這些小魚小將。”
熊霆聽了這話很受用,今天陳三的表現(xiàn)也很讓他滿意,示意大家都散了去,不用陪在他這個老頭子旁邊,反而放不開,只單獨將苗勁和陳三留了下來。
兩人一左一右坐在了熊霆兩邊,熊霆示意兩人放開點,過壽,都是自己人。
然后就對陳三說道:“陳三兄弟,苗勁是我義子,你呢我也常聽他說是個不錯的年輕人,以后在這西蜀道上就跟我吧?!?p> 陳三一臉受寵若驚,卻搖了搖頭。
苗勁對陳三的不識抬舉十分不爽,這個時候不得磕頭感謝?
見兩人有些不解,陳三歉意的說道:“能得到熊爺?shù)馁p識,那是我陳三的福氣。只是我剛來這沒多久,根基未穩(wěn),只怕還不夠資格和苗老大等這么多兄弟平起平坐?!?p> 聽到陳三的解釋,熊霆笑了笑,對苗勁示意無妨,然后說道:“易上清最近鬧得挺兇的,剛還來我這專門賠禮道歉,這段時間過路的商人越來越少,買賣是有點難做。你給老頭子我從山下給弄了個這么大的金老虎,費了不少心思,以后跟著我混不會虧待你的?!?p> 陳三咬了咬下嘴唇,點了點頭。
以為陳三是在為最近的“生意”難做發(fā)愁,熊霆看了一眼苗勁。
苗勁咳咳了兩聲,看著陳三嚴肅說道:“熊爺之前交代過我,說你這后生是個可塑之才,往聚賢寨下去,有個春和縣,縣里有個富貴人家,我們兩兄弟等熊爺壽誕過了就一起下山去劫了財,帶上山來孝敬熊爺,怎么樣?”
陳三笑了笑,說道:“哪敢搶苗老大的功勞。”
哪知苗勁滿不在意,揮了揮手,說道:“大家都是兄弟,不分什么你我。”
“這,這還是不太好吧……”
陳三面露難色。
一看陳三這扭捏的態(tài)度,苗勁就要動怒,語氣也有了些變化,冷哼道:“怎么,給熊爺辦事你不愿意?”
至始至終,熊霆都是笑瞇瞇著臉,不說話,也不動怒。
陳三不再拒絕,解釋道:“我是怕把事給辦砸了,既然熊爺這么抬舉,那我也不矯情了,苗老大到時候知會一聲。”
直到陳三答應,熊霆才出聲,說了句“兄弟爽快人”然后示意陳三去轉(zhuǎn)轉(zhuǎn),和這山上的兄弟打下照面。
等到陳三離開后,熊霆還是那張慈祥的面容,卻流露著一股淡淡的威嚴,淡淡說道:“這小子是個人才,只是有些心氣?!?p> 苗勁點了點頭。
入夜,熊霆也沒留眾土匪,只說“各位兄弟路上注意安全,可別被人在路上給劫了”引得眾人大笑,大喊著“放心,熊爺您還注意著身子?!?p> 土匪們四面八方來,又往各自的匪窩里去。
先前那名叫做庚暴的漢子走在路上,隨行的手下湊到身旁,小聲問了句:“大哥你沒聽出來嗎,那陳三分明撒謊,說的嶺西話忒不地道了?!?p> 庚暴瞥了手下一眼,反問道:“難道我不知道?”
……
……
陳三在壽宴上的表現(xiàn),梁屠看在眼里,自愧不如,心里明白要換成他的話別說應對自如,恐怕連說話都不利索。陳三和梁屠皮蛋說了熊霆交代的事后,梁屠大喊一聲“三哥,妙??!原來你是在等這個機會”給陳三嗆得說不出來話,輕輕的嘆了口氣,而全程只顧著吃喝玩樂的皮蛋一語道破天機,說了句讓陳三頗為欣慰的話。
“熊老大這是在考驗三哥!”
黑水溝的土匪都知道了熊霆十分賞識自己的老大,還給陳三指派了個這么好的差事,一時間氣氛十分活躍,不再像之前那樣心思各異,悶悶不樂。
陳三回到黑水溝,去了趟安桃的房間,出來后,說是要給安桃買書去,一個人騎著匹馬下山去了。
熊霆壽誕才過去三天,苗勁就差手下來了趟黑水溝,說讓陳三準備準備,一人帶上個十來個土匪,今天夜里行動。
陳三點了點頭,給苗勁的手下帶了句話回去。
“只管放心?!?p> 陳三手底下的五十來土匪躍躍欲試,都想在今晚下山試試手,好久沒開過葷的他們終于盼來了“春天”,可陳三只是掃了一眼,說了句“功夫俊的前十人去”讓不少人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不服氣又無可奈何。
意外的是,梁屠有些怏怏然,選擇了留在黑水溝。
龍骨田苗勁已經(jīng)征調(diào)了三十來個土匪,兵強馬壯氣勢洶洶,人手一個火把,火光下一個個鳶肩豺目,兇神惡煞。
苗勁騎著一匹高大黑馬,一把大刀扛在肩上,威風凜凜,見太陽快要下山了陳三還未現(xiàn)身,立著只獨眼,罵罵咧咧。
沖豹坐在馬上,只差把兩只耳朵捂上,“這苗勁真是個粗人,可惜自己“懷才不遇”只能委屈自己了,不過那個陳老大平時挺靠譜一人,今天咋還沒來呢?”
苗勁就要發(fā)怒,吩咐光頭土匪去看看情況,這次下山要幾個時辰,不能因為個陳三耽擱了良機。
就見遠處風塵仆仆趕來十一馬匹,為首的正是苗勁久等的陳三。
陳三一身黑衣,頭發(fā)被一根紅繩綰著,馬鞍上的得勝鉤掛著一刀一劍,身后十個手下滿面紅光,干勁十足。
看苗勁有些不耐,陳三連賠了個不是,正要開口解釋,被苗勁擺了擺手,冷冷說道“下次注意點”后掉轉(zhuǎn)了馬頭,率先離去。
見狀,陳三連忙跟上,一伙人氣勢洶洶,浩浩蕩蕩。
春河縣一片祥和常態(tài),富貴人家富貴,窮苦人家窮苦。
而在早兩天,這里悄悄潛入了上百名青衣衛(wèi)。
……
苗勁,陳三遙遙領先走在前方,陳三有些疑惑,開口問道:“苗老大,不是說每個人帶十個人嗎?”
苗老大看了一眼陳三,黑夜里一只眼睛散發(fā)著幽光,冷冷說道:“怕出什么意外,所以多帶了些人?!?p> 陳三笑了笑,說道:“還是苗老大想得周到?!?p> 看到陳三馬鞍上掛著一刀一劍,苗勁頗有些興趣,沉著嗓子說道:“陳老弟只說練劍,原來還會用刀的?”
看著山腳下盞盞燈火,陳三目光流轉(zhuǎn),還有一個時辰就到那春和縣了,聽到苗勁的調(diào)侃,陳三回答道:“技多不壓身,以前在嶺西江湖上也只是個小嘍啰,劍術(shù)不劍術(shù),刀法不刀法。”
聽到陳三的回答,苗勁也沒有多想,說了句“陳老弟,等下小心點,只有一個時辰就到那靈官縣了。”
聽到靈官縣三個字,陳三轉(zhuǎn)過頭去看了苗勁一眼。
苗勁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淡淡說道:“上次記錯名了。”
至于到底是記錯名字還是別有用心,除了熊霆,苗勁知道,就不知道還有誰知道了。
陳三知道。
“能當上匪王的熊霆,能成為熊霆心腹的苗勁,兩個人都不只是會點武力的莽夫,一開始就對他處處設防,沒想到最后還來了這么一手?!?p> 陳三攥緊了韁繩,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