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
康斯坦察的伯爵在樓下。
“他”作為伯爵的侍衛(wèi),怎么可能不在呢?
安娜的眼中閃過一絲惘然,一瞬間回憶起了很多的事情,卻被昆塔給敏銳地捕捉到了。
公主殿下心軟了。
“殿下!”
昆塔極力勸道:“只要在這里殺了康斯坦察伯爵,希伯來先生就能馬上掌控康斯坦察,我們不用再大費周章了?!?p> “康斯坦察,哪里是那么容易掌控的?!?p> 安娜抹去了眼眸中所有的神采,平靜道:“希伯來先生只是掌控住了那個叫安德烈的總司令,如果就憑他們兩個,就能完全接管康斯坦察的話,帝國早就在康斯坦察軍隊逗留色雷斯的時候,就派人去暗殺了?!?p> 昆塔無法理解,只要希什曼一死,那希伯來先生就成為了伯爵之位唯一的繼承人,他只要往康斯坦察至高堡一坐,事情不都是解決了嗎?
但他不知道,拜占庭帝國,要的是完整地吃下整個康斯坦察。
安娜非常清楚,現(xiàn)在帝國內(nèi)部困難重重,沒有足夠的實力,是無法與那些權勢遮天的大貴族們叫板的。
阿萊克修斯皇帝很擅長在那些大貴族之間搞平衡,以此來讓皇權提高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過這還不夠。
安娜知道,自己父親想要的,是在帝國內(nèi)部進行一次天翻地覆的改革。
要削弱那些大貴族掌握的土地,還要收回那些軍鎮(zhèn)總督的治權,將所有的東西都集中在皇帝的手中。
最后建立一個新的帝國體系,成立新軍、向外擴張,重現(xiàn)昔日羅馬帝國的輝煌。
這就是阿萊克修斯皇帝的雄心壯志,而想要達成這些雄心壯志,阿萊克修斯皇帝所做的第一步規(guī)劃,就是將康斯坦察收入囊中。
然后借著康斯坦察的實力,壓制住那些野心勃勃的大貴族們,讓他們不敢反對皇帝的改革,再一步步削弱他們手中的權力。
帝國需要的是一個完好無損的康斯坦察,而不是在各方勢力都分一杯羹之后,留下的殘羹冷炙。
希什曼如果死在了安條克,康斯坦察就會馬上亂套。
安娜是去過康斯坦察的,雖然對很多東西還是不是很理解,但聰明如她,不難預料到希什曼死后會出現(xiàn)的情況。
首先是大議會,會按照康斯坦察的法律,接管整個康斯坦察,不管那個叫尤朵拉的伯爵夫人同不同意,大議會一定會取得暫時的優(yōu)勢。
然后希伯來會跟那個叫安德烈的總司令粉墨登場,主張自己擁有康斯坦察的繼承權。
這時候大議會一定是不會同意的,雙方會瘋狂拉攏軍隊的支持,拼命積蓄實力,形成一個對峙的局面。
如果希伯來撐不下去了,那他一定會請求拜占庭帝國的援助。
如果大議會看著要輸了,那個威尼斯人的副議長,肯定會請求那些商業(yè)共和國加入到這場對抗中來。
可無論是哪一方先介入,另外一方就不可能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最后的結果,是拜占庭帝國跟那些商人撕破臉,雙方誰也不可能讓步,那么戰(zhàn)爭總有一天會爆發(fā)。
戰(zhàn)爭一爆發(fā),那就標志著康斯坦察的正式分裂,各方都在康斯坦察瘋狂地牟取利益,最后只會留下一個空殼,交到最終勝利方的手中。
那帝國即使贏下了這場戰(zhàn)爭,最后拿到手的康斯坦察,跟一個普通的城市沒有任何區(qū)別。
那座多瑙河入??诘牟灰钩牵瑢谶@場戰(zhàn)爭中永遠地黯淡下去。
這就是最終的結局。
這個結局阿萊克修斯皇帝不希望看到,安娜也不希望看到。
所以他們才費盡心思地布下了這樣一個大局,以期能讓希伯來和平地接管康斯坦察,最終為帝國所用。
當然這些細節(jié)性的東西,昆塔是不會知道的,所以安娜并不怪他。
“不要輕舉妄動。”
“是……”
昆塔也沒有再堅持。
等到昆塔退下之后,安娜關上房門,突然加快腳步走到了窗戶邊,輕輕地把窗簾掀開一條縫,朝著院中看去。
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樓下的院子中。
依舊是身姿筆挺,英武非凡。
安娜拉著窗簾的手微微顫抖著,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站在院子中的背影。
當然安娜的計劃是沒有任何紕漏的。
用手段將希伯來安全地扶上伯爵的位置,然后自己再嫁給希伯來,成為康斯坦察的伯爵夫人。
在完婚之后,殺死希伯來,這樣康斯坦察伯爵一脈的人,就絕嗣了。
在這段時間里,帝國已經(jīng)有足夠的時間解決大議會的問題。
這樣一來,只要希伯來一死,安娜就可以在帝國的支持下,成為康斯坦察的女主人了。
有了這一個身份,安娜的婚嫁,就完全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她不用為了自己父親的改革,而進行那殘酷的政治聯(lián)姻了。
只希望自己在進行完所有的計劃之后,這個康斯坦察伯爵的忠心侍衛(wèi),不會因為這些事情恨自己吧。
院中那個朝思暮想的背影,正在與另一名侍衛(wèi)交談,兩人還抽出腰間的長劍比劃了兩下,似乎在進行一次友好的切磋。
安娜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些發(fā)酸,她連忙拉上了窗簾,仰頭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讓眼中剔透的珠淚流淌出來。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本來有更好的方法為帝國取得康斯坦察,現(xiàn)在卻為了樓下院中的那個人,機關算盡用了這么復雜的手段。
這種行事方式,安娜覺得太不像自己了。
不過當她回想起在康斯坦察,在母馬橫幅酒館的那段時光,卻又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一車鮮花,一桌早餐,一首歌謠,一次親吻,已經(jīng)足夠讓安娜做出這些事情了。
即使這樣做,會讓非常多無辜的人失去自己的生命。
她不在乎。
……
……
希什曼站在院子中,正在與那個法蘭西王菲利普的侍衛(wèi)切磋著劍術。
兩人在阿曼山戰(zhàn)役的時候就認識了,雖然地位相差懸殊,但是希什曼從來不關注這些。
一起打過仗的交情,讓兩人忘記了什么身份地位的差距,聊得非常開心。
這個侍衛(wèi),還是法蘭西的一名子爵,雖然沒有實際封地,但頭銜好歹擺在那里。
而且這位侍衛(wèi)在阿曼山戰(zhàn)役表現(xiàn)得非常英勇,是那些法蘭西騎士的指揮官,跟著小亞歷山大的步伐,率先殺入了異教徒的陣中,手刃數(shù)人,堪稱壯士。
希什曼對這個侍衛(wèi)非常有好感,所以兩人就地拔劍切磋了起來。
屋內(nèi)的人正在溫柔鄉(xiāng)中,沒有人注意到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兩人交手數(shù)回合,希什曼雖然練習過劍術,但是面對這種久經(jīng)沙場的老兵,顯然是比不上的。
但是這法蘭西王的侍衛(wèi)怕傷到希什曼,處處留手,兩人也算是有來有回。
希什曼大汗淋漓,好不痛快。
“嗯?”
希什曼正喘著氣,準備抬劍再刺,卻突然回過頭去,看著背后的宅邸。
“伯爵大人?”
那侍衛(wèi)問道:“您是累了嗎?”
“嗯?沒有,沒有?!?p> 希什曼覺得有些奇怪,問道:“剛剛我的身后,是不是有人經(jīng)過?”
那侍衛(wèi)奇怪道:“沒有啊?”
“沒有?”
希什曼納悶了,剛剛感覺好像有人在看著自己,難道是錯覺嗎?
“伯爵大人?”
“哦,沒事,沒事?!?p> 希什曼說著,又有了強烈的被人注視著的感覺,猛然回頭,只見三樓樓梯口的圍欄處,有一個熟悉的背影一閃而過。
那壯漢是誰?
希什曼覺得非常眼熟,但卻想不起來了。
“算了吧,打不動了。”
希什曼的覺得心中有些發(fā)毛,收起了手中的長劍,說道:“走,我們倆一起喝酒去吧。”
那侍衛(wèi)連忙道:“???伯爵大人,我不能進去的?!?p> “誰說要進去了?”
希什曼笑著,背后大廳中傳出那齷齪的聲音,他已經(jīng)隱隱聽見了,自己這時候要是回去的話,肯定得在安德羅尼卡培養(yǎng)出的那些女間諜身上失身了。
萬一跟那些小說里一樣,這些美女在身上下慢性毒藥的話,自己可沒地哭去。
家里還有妮娜,康斯坦察還有尤朵拉和伊索達爾,自己就不要再在外面拈花惹草了。
“走,我們出去喝?!?p> 希什曼勾著那侍衛(wèi)的背說道:“我聽說這里有一家酒館,里面有吉普賽女郎跳舞喲?!?p> 聽到吉普賽女郎,這法蘭西侍衛(wèi)的眼睛當時就亮了,卻為難道:“可是國王陛下他。”
“你的國王陛下,今天晚上怕是要在這里留宿了,你難不成在外面站一晚上?”
希什曼大笑道:“不要拘謹,大家都是戰(zhàn)友,走,喝酒去!”
“好!走!”
說起戰(zhàn)友這個詞,那法蘭西侍衛(wèi)也放肆大笑著,跟希什曼一起勾肩搭背,一身臭汗的兩人,就這樣走出了院子。
放著送上門來的不動手,偏偏要去酒館調戲吉普賽女郎,希什曼也是古往今來頭一遭了。
不過他的這些行為放到昆塔的眼中,就讓早就形成了那個誤會,更加地深了。
希什曼的元帥服和康斯坦察其它軍官的衣服大致相同,只不過肩章和領口有些區(qū)別而已。
但這些細微的差別,沒有專門辨認過的人,是不可能分辨得出來的。
所以在安娜和昆塔的眼中,那就是一個普通的康斯坦察軍官。
除此之外,哪個參加宴會的人會在這種時候突然跑路?
哪個伯爵又會在外面,跟一個侍衛(wèi)切磋完之后,還勾肩搭背地?
不會有,這世上就希什曼這獨一家。
耳東禾
雙更了,牛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