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看我給你帶什么來了?”
二人歸來時(shí),彩旖早已在東華宮等候,命仙官們搬了滿院子大大小小的箱子。
百谷怕凰太后怪罪自己偷偷帶小神君出門,在一旁大氣不敢出,可彩旖根本沒心情計(jì)較,拉著朱箋就往院子里去。
彩旖轟走了仙官們,停在一個(gè)箱子前,笑盈盈地看著朱箋:“打開看看。”。
朱箋揚(yáng)袖一揮,滿院鎏金木箱嘩得一聲全部打開,神氣頃刻泄出充盈了整個(gè)院落。
百谷從未見過如此多的神器,頓時(shí)傻眼,下巴快掉到了地上。
他跟在朱箋身后拼命吐納,想所吸些神力漲漲修為。
彩旖不滿嘟囔,道:“哎,你這孩子,誰讓你用神力開了,這樣都沒有驚喜了?!?p> 朱箋看著靈光閃爍的箱子,走馬觀花似的看了幾眼。
彩旖大手一揮,道:“母神的東西就是你的,這些全部都給你?!?p> 朱箋淡淡道:“這些都是諸神給母神的禮物,母神留著就好?!?p> 事實(shí)上,這滿目的神器,他一樣也不感興趣。
看著彩旖一臉失落的神情,朱箋無奈地走到一個(gè)箱子前,拿起一個(gè)琉璃盞,順口道:“上清四萬八千三百年,母神壽宴時(shí)紫薇星君所贈??粗故遣诲e(cuò),用來裝裝果子勉強(qiáng)可以?!表樖诌f給了一旁的百谷。
“小八居然還記得,連我都忘了?!辈熟揭妰鹤酉矚g,立刻揚(yáng)起了嘴角,笑呵呵跟在朱箋身邊道。
朱箋又拿起了比手掌略大的一盆盤曲紅木盆栽,“上清四萬八千四百年,東海梭羅神木,東天孟章上尊所贈。這個(gè)也還湊合?!闭f著又丟給了百谷。
“小八就是識貨,你姐還以為只是棵普通的小樹苗呢?!辈熟竭€有半句未說,她也覺得只是普通的小樹苗而已。
什么梭羅神木可納萬物,她琢磨了一百多年也沒看出個(gè)所以然來。
朱箋從琳瑯滿目的神器中摳出了一顆黑不溜秋的珠子,托在掌心舉到彩旖面前,“上清四萬八千三百二十五年,兄長丹絡(luò)收服幽蠻右將,剖出內(nèi)結(jié)鬼丹。母神也愛收藏這個(gè)?”
“我倒不知這玩意兒是鬼丹,還是小八厲害?!辈熟缴焓钟麏Z回這勞什子丟了,卻被朱箋揚(yáng)手丟給了百谷,“本君對幽蠻倒是有些興趣,這鬼丹就留下了?!?p> 一個(gè)院子的神器,朱箋就簡單選了幾樣,都是些不甚值錢的東西,其余的全讓仙官們打包送回南華宮。
見小八對她送的神器無動于衷,彩旖心里十分郁悶,莫非是這些玩意兒小八都不喜歡。
她一門心思想著此事,出了南天門,一頭扎入終南山中。
如果說一樣都不喜歡的話那倒不是,朱箋對那顆鬼丹十分感興趣,至于其他,對他來說都是一樣。
彩旖一走,他將從母神處得來的琉璃盞丟給了百谷,“給你裝谷子吃。”
百谷手忙腳亂地接過,這是他頭一次收到如此貴重的賞賜。他小心翼翼用雙手舉著,叩謝道:“多謝小神君?!?p> 朱箋淺淺一笑,道:“今后在東華宮,不必行禮。聽說以琉璃盞盛食物,食之可漲神力,我只是想看看是不是那些無聊的神仙信口雌黃。若是假的,必要那紫薇老兒退貨?!?p> 百谷將琉璃盞捧在懷里,問道:“那梭羅神木呢,有何用途?”
朱箋眉尾一揚(yáng),神秘一笑道:“睡覺用?!毖援呏灰娨坏兰t光閃向梭羅神木中,小神君突然就在眼前消失了。
百谷焦急喚道:“小神君,你在何處?”
一聲微弱的聲響傳來:“傻白鴿,本君在這兒呢?!?p> 聽聲音是從梭羅神木附近發(fā)出的,難不成小神君被梭羅神木吃了?!
百谷心里一沉,抱起梭羅神木朝門外奔去,喊道:“小神君放心,我這就去叫凰太后來救你?!?p> “真是傻鳥?!敝旃{振翅從梭羅神木中飛出,揪起百谷的領(lǐng)子,一道明亮的紅光裹著一道淡淡的白光劃向了梭羅神木中。
百谷看著索羅神木陡然變大,從不滿雙掌大小到如今竟有百丈之高,紅木盤曲,蒼葉成蔭,他不由得驚呼:“這神木怎長這么大了。”
朱箋靠在神木上,雙眼微闔,淡淡道:“不是樹變大了,而是你變小了。你可聽說過‘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須臾千秋,芥子天地。”
百谷聽得一愣一愣的,搖了搖頭。
雖然朱箋小神君不到一百歲,可百谷有時(shí)恍惚覺得,他超然地像已經(jīng)活了十幾萬年,他眼中偶然閃過的蒼茫悠遠(yuǎn),那是在活了數(shù)萬年的凰太后身上都不曾見過的。
朱箋摘下一片梭羅神木的葉子,那空缺處立馬被一片新長的葉子所替代,因此千百年來,梭羅神木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梭羅神木有永生之力,轉(zhuǎn)瞬之間失葉復(fù)生,可他翅膀下三根光禿禿的翎毛,為何還不見生長呢。
他將葉子朝百谷面前一甩,清透的葉片緊緊貼在了他額頭上,百谷頓時(shí)全身一片清涼。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敝旃{幽幽嘆道,丟下這句話后就沉沉睡去了。
百谷終于明白小神君說的用來睡覺是何意思了,只是小神君睡著了,他該怎么出去呢?!?p> ……
這神木之境一如南天之境,朱箋一飛便能上枝頭,百谷撲棱了半天還是連片葉子都夠不著,只好在樹下玩著額頭上取下的葉片。
“一葉障目?”他將神木葉片放在了眼前,見葉片上脈絡(luò)清晰,輪廓有些熟悉。
他爬起來站在稍遠(yuǎn)的地方,透過葉片看去,那梭羅木竟與葉片脈絡(luò)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原來是這個(gè)意思。
百谷稀奇地倚在樹下將葉片翻來覆去看了一陣,也沉沉地睡去了。
“喂,醒醒?!?p> 百谷感覺鼻子有些癢癢的,打了個(gè)噴嚏便醒來了,只見朱箋拿著一片樹葉正在逗他。
百谷坐起來揉揉眼睛,周圍是東華宮陳設(shè),以為方才只是個(gè)夢境罷了。
他摸了摸柔軟的床榻,今日的床為何如此舒服。
紅色帳幔,朱色床褥,這不是小神君的床嗎?他屁股著火似的一躍而起,差點(diǎn)學(xué)會了飛翔。
“對不起,小神君。我也不知為何會睡在這里……”
朱箋在一旁撐著頭笑道:“舒服嗎?”
似被清風(fēng)環(huán)繞,乘云于天。
百谷點(diǎn)了點(diǎn)頭,馬上又搖搖頭,最后覺得點(diǎn)頭也不對,搖頭也不對,眼睛一紅差點(diǎn)哭了出來。
“傻白鴿,是本君將你放到此處的。不知為何本君自破殼起便嗜睡,睡著后?,F(xiàn)出神形,若是你一人知曉倒是無礙,若是不慎被外人知曉,只怕本君日子可就難過了?!?p> 百谷想起小神君睡著睡著什么模樣都有,確實(shí)不能被人看到。
“這神木一般神君進(jìn)不來,今后本君便在其中歇息,這床就留給你了?!?p> 百谷忙應(yīng)道:“小神君在神木中歇息便是,這床依舊留給小神君。”
朱箋懶得聽他推辭,將干枯的神木葉丟給他,道:“本君已在你體內(nèi)打下封印,今后你可憑此葉來尋本君?!?p> 彩旖進(jìn)入終南山數(shù)月之后,帶著一頭青草,叼著一只半死不活的九頭蜈蚣興高采烈地回到了南華宮。
彩旖一進(jìn)東華宮便喚道:“小八,小八?!?p> 進(jìn)寢殿時(shí)床上空無一人,不在睡覺,那是在何處。
百谷暗戳戳用神木令開了梭羅木結(jié)界,朱箋打了個(gè)呵欠飛出了梭羅木。
沒有母神打擾,朱箋一連睡了數(shù)月,醒來時(shí)神采煥發(fā)。
他一臉嫌棄地將彩旖頭上的幾根青草拔下,接過了那只半死不活的大蜈蚣。
彩旖樂呵呵地扭頭回到南華宮,不一會兒便被一陣香氣所引,來到了東華宮外。
只是宮中深墻高隔,大門緊閉,不知朱箋在搞什么名堂。
凰太后不顧形象地爬上了南墻,只見宮院濃陰梧桐樹下,百谷一臉猙獰地挑著根桿子,桿子末梢吊著的是那只新鮮的九頭蜈蚣。
朱箋恢復(fù)了神形,一席紅衣曳地,半倚在梧桐樹下的美人榻上,一臉悠然地用掌心之火慢慢烘烤這只蜈蚣,這香氣便是從此處散發(fā)出來的。
梧桐斑駁葉影間的流光在朱箋清冷的眉靨間纏綿,仿佛一瞬間納進(jìn)了世間所有的芳華,天地間只余他一種顏色。
彩旖竟不知自己兒子有如此驚世之貌,美目流眄,面如桃瓣,若其為雌鳥,倒可以許配給丹絡(luò)。
可惜啊可惜,為何是只雄的呢。
彩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在嘆氣之前吸入了滿滿的香氣,不禁嘆道:“真香?!?p> 管他三七二十一,丹絡(luò)不行,金凝也可以啊,只不過大了一千多歲,也沒什么大不了。
“何人膽敢擅闖東華宮?!敝旃{眉間微蹙,掌心之火陡然漲為火龍,張牙舞爪地朝彩旖襲去。
彩旖忙喊了聲:“小八,我是你母神!”
朱箋聽聲立刻收手,可那余留火風(fēng)刮過,彩旖的五彩羽毛也被烤黑了一層,灰頭土臉地一頭栽進(jìn)了東華宮。
朱箋臉上一黑,威震南天的凰太后之尊,怎會是這副模樣。
彩旖若無其事地爬起來,三兩下就將榻旁矮凳上的百谷趕走,學(xué)人家的鳩占鵲巢。
她笑瞇瞇地看著朱箋烤蟲子,雙手抱膝,十分乖巧,那副望穿秋水的眼神惹得朱箋渾身不自在。
九頭蜈蚣原來烏青的外殼被火烤得微微泛紅,有幾處爆開,露出金黃色的蜈蚣肉來,泛著細(xì)閃的油光。
朱箋嘗了一小口,外焦里嫩,火候剛好。
彩旖和百谷二人默默地吞了口口水。
一開始朱箋只是在東華宮閑著無聊烤蟲子玩,只是見到母神雙眼放光,他才稍微用了點(diǎn)心?,F(xiàn)在看來,自己無師自通,若不是生在凰族,倒是可以做個(gè)十分優(yōu)秀的廚子。
可惜天妒英才,他的天賦完全沒有發(fā)揮的余地。
朱箋從百谷手中接過懸著烤好的蜈蚣肉的桿子,吊在彩旖面前晃了一圈,“想吃嗎?”
彩旖兩眼放光,直接上手:“乖小八,母神沒白疼你”。
朱箋將桿子一挑,彩旖撲了個(gè)空,氣哼哼瞪了朱箋一眼。
朱箋眼底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神色,道:“母神先回答我一個(gè)問題。”
“有問題盡管說就是,母神何時(shí)瞞過你什么?!?p> 朱箋面目微凝,朱唇輕啟,緩緩道:“母神以為,白珩真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