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月二十三日,天蒙蒙亮,祁連山里的初雪剛停,凜冽的寒風依然呼嘯不止。疏勒河上游的野馬峽出口處西夏人的堡寨里,箭樓上的哨兵正在進行交接,在寒風中被凍了數(shù)個小時的哨兵,迫不及待地已經(jīng)提前離開。
在堡寨東北角的箭樓上,新上崗的一老一少兩名西夏人剛剛爬上圓木搭成的塔樓,那名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在身上裹著大衣,縮著脖子向外面觀望。那老軍正倚靠在木柱上,躬著身子似乎在搭一處避風的地方。
阿蘇爬在堡墻外面的壕溝里,手里端著一架帶新型駑柄的鋼駑瞄準了剛剛登上箭樓的少年。他在竭力控制自己的動作,可是身體已經(jīng)有點不太受控制,不由自主地輕輕顫動著,脫掉毛皮手套后,手上帶著的薄皮手套基本上不怎么耐寒,手指已經(jīng)凍得有些僵硬。
他今年剛過二十二歲,原來是鞏州羌部的奴隸,后來被族長送給了李家在浪渡草原的牧場,也算是李家的家丁出身。他身手靈活,而且騎術很好,在胡騎尉剛組建后就被招了進去,而且很快就成了一名都頭。宋軍的都頭手下管著兩個小隊,實際上就是名百夫長,這在部落里已經(jīng)算是名小頭領了,甚至有些頭人的手下也就只有幾十號人馬。
宕昌寨的一位頭人看中了他,準備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阿蘇,他準備在這次行動結(jié)束后,撈些軍功和財貨,然后在狼渡灘的李家牧場里安個家,把那頭人的女兒給娶回來。
昨夜胡騎尉在營里挑出了三百名比較能打的壯士,并分成了三部分,準備在天亮后從西夏人寨堡的東、南西三面發(fā)起進攻。旺布多杰和阿蘇各領一部,任務是越墻而入,控制住營房里的敵人。而另一部由旺熱帶領,準備奪取寨門,而蘇洛則指揮弓駑隊在后面支援。
胡騎尉借著夜色的掩護,騎馬一直抵達距西夏營寨只有三里的地方,然后再開始步行前進。老天也特別照顧他們,昨夜里一直還在下著小雪,正當他們在黎明前潛行接近堡寨的時候,又刮起了大風。崗樓上執(zhí)勤的西夏人,都蜷縮在角落里,以躲避著刺骨的寒風,絲毫沒有覺察到敵人已經(jīng)潛到了堡墻之下。
由于天色尚早,參加第一波突襲的全體人員反穿著羊皮大衣,趴在雪地中靜靜地等待著天明。等待的時間似乎特別漫長,阿蘇只能靠著胡思亂想,來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他想像著進入堡寨后能喝上熱氣騰騰的羊肉湯,還有熱乎乎的暖炕,盼望著天快亮起來。
實際上只過了半個多時辰,天光就開始轉(zhuǎn)亮了。
一聲唿哨突然響起,康泰發(fā)出了攻擊的信號!
阿蘇扣動扳機,在不到十丈的距離上,箭樓上的那名少年正探出頭向下觀望。阿蘇能清晰地看到那少年臉上露出恐懼的神情,目光呆呆地看向自己,嘴巴正在緩慢地張大。可惜他的叫聲似乎在喉嚨里被凍住了,已經(jīng)發(fā)不出聲來。各有四、五支弩箭同時射中了那兩名哨兵。他們在徒勞地用手抓住射入脖頸中的駑箭,張大著嘴,身體搖晃著倒下去。
阿蘇沒再猶豫,甩開身上裹著的羊皮大衣,躍出壕溝,穿過兩排拒馬,舞動著手里的索鉤,抓住了墻頭上一塊突起的木樁。他試了試索鉤鉤住東西的強度,然后抓住繩索向上爬去。已經(jīng)有十幾具索鉤拋上了墻頭,每根繩索下面都等了六、七個人,壕溝的對面幾十名弓手也站起身來,全神貫注地戒備著。
在無聲無息中,西夏人營寨箭樓上的哨兵都被駑手用毒箭干掉了,早間也是人最松懈的時候,營寨內(nèi)的西夏人完全沒有任何反應。胡騎尉的軍卒們順著繩索爬上墻頭,開始紛紛跳入院墻之內(nèi)。想象之中激烈的戰(zhàn)斗并沒有發(fā)生,此時營寨里靜悄悄的,連西夏人的身影也沒見到,情況比預想中還要順利。
不過胡騎尉軍卒從墻頭上跳下,落地的聲音還是驚動了營寨里的西夏人,“誰在跑動?”一名軍官系著衣扣從營房里鉆了出來,大聲地喝問道,不過他話音還未落地,就被幾支利箭射到了身上。
“敵襲!來……”這家伙在嘴里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嘶吼,就重重摔倒在地。
“敵人來啦!”跟在他身后的一人在房間里發(fā)出一陣凄厲的叫聲,隨即各營房里陸續(xù)傳出來混亂的喊叫聲,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一些衣衫不整,在手里拿著武器從房間里沖出來的西夏兵被守候在外面的弓駑手射翻在地,在大聲哀號慘叫著,一時間整個營寨里,變得混亂不堪。
此時旺熱已經(jīng)帶著人打開了大門,放下吊橋,梁起和蘇洛已經(jīng)帶著大隊人馬沖了進來,西夏人大勢已去。十幾個沖出營房的西夏人還來不及防備,就被斬殺得干干凈凈,有一些西夏人則躲在營房里負隅頑抗,用弓箭向外進行偷襲。
野馬峽的堡寨只有三百多名西夏守軍,胡騎尉在人數(shù)上有絕對優(yōu)勢,而且還控制著營區(qū)內(nèi)的有利位置,把觸不及防遭受襲擊的西夏人大部分都堵在了營房內(nèi)。
“繳械者不殺!”康泰跟著大隊從正門沖了進來,一些軍官在用漢話和黨項話向營房內(nèi)大聲在喊著話,這招還比較管用,西夏人的抵抗變得越來越微弱,有些營房里的西夏人已經(jīng)開始投降了。
從發(fā)起進攻開始,戰(zhàn)斗只進行了不到半個時辰就結(jié)束了。
胡騎尉裝備的鋼駑都是使用新型的破甲錐,在近距離內(nèi),即使幾名身穿鎖甲的黨項軍官企圖強行沖出營房,也都被勁駑穿透甲衣,釘在了地上。其后,西夏人的抵抗就徹底瓦解了,一群群的西夏人扔掉手中的武器,雙手抱頭,集中到了營寨的空地上。
“陳二,清點戰(zhàn)果!”康泰讓人搬了條長凳,大大咧咧地坐在最前面一排營房前面,瞇著眼睛瞅著那些俘虜。梁起和蘇洛正在盤問幾個投降的西夏軍官,這座西夏營寨還兼作屯堡,一共有二百七十多人,剛才戰(zhàn)死了十三人,還有二十多人受傷,剩下的人都投降了。另外就是營寨里還有七十多個婦人,二百多名孩童。
胡騎尉這邊有三人戰(zhàn)死,另外還有二十多人受傷,只能算是一場低烈度的戰(zhàn)斗。殺死胡騎尉的就是那群身穿甲衣的黨項軍官,大部分都已經(jīng)被射死了??堤]了揮手,剩下的十來名受傷的黨項軍官就被砍下了腦袋,也算是為死去的手下報了仇。
西夏人的組成很復雜,只有不到五分之一是黨項人,大部分都是唐時殘留在河西的漢民和胡人,另外還有一些土蕃人和羌人。草原人在搶劫時有時候會把身高超過小馬駒的成年男子全部處死,而胡騎尉的做法卻不同,因為李峴給康泰他們的指令是要求他們依靠搶劫西夏的人口在大海子西北的耗牛河流域組成一個大的部落。
一個以漢話為交流語言的草原部落。
這對于西夏人來說并不成問題,大部分的西夏人會說黨項話,也會說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