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新的茶路
眼看年關(guān)將到,李峴被母親派人一次次派人催促,只得返回秦州城,在節(jié)前要專門去老丈人家一趟。
在宋代,兩家具結(jié)了婚契之后,女孩子雖然沒過門,也算是男方家的人了。趙夫人還是對李峴完婚之事不死心,想盡一切辦法想讓他提前把媳婦娶回家來。可李峴一聽說那趙家的女孩今年才十五歲,頓時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百般推諉,打死也是不肯現(xiàn)在就成親。
開什么玩笑,雙方才十四周歲,這不是殘害未成年么,這要擱在后世那可是要判重刑的。他只能借口這兩年正在與西夏人打仗,自己軍務(wù)繁多,實在是沒有時間,推說得等到戰(zhàn)事平息了再說。
不過禮節(jié)性的拜訪還要有必要的。
好在三弟李巖和趙家的老二趙珉在成紀(jì)縣學(xué)是同學(xué),所以也就由他陪著李峴一起去李峴的老丈人家送節(jié)禮。這節(jié)禮無非是雞鴨魚肉之類的葷食和幾匹綢緞、青細布,東西沒多少,但用幾個大箱子裝了,占了半個馬車,就顯得很隆重和顯眼了。
李峴和李巖乘著馬車往趙家而去。趙氏一族大都聚居在成紀(jì)西城這一帶,李峴的老丈人家屬于前唐時的宰相趙璟這一脈,所以尋常自稱以詩書傳家,頗有點清高的意味,可實際上他家里也沒出幾個真正有功名的讀書人。
這里離趙氏宗祠不遠,馬車到了趙家門前,李峴的大舅哥和二舅哥趙玙、趙珉兩人在接了通報后出門相迎,站在臺階前拱手為禮:“兩位李兄,在下有禮了。”真他孃的虛偽,這趙玙明顯看上去歲數(shù)比俺大些,還喊人家老兄!李峴心里不免腹誹了一句。
可是還得趕緊和李巖還禮:“見過兩位趙兄!”
這倆家伙一點也不客氣,欣然受了李家兄弟一禮,然后說道:“外面天寒,兩位李兄快到屋里坐吧?!?p> 趙家的院子和李家差不多大,進了正堂,自家老丈人趙坊和丈母娘正端坐在屋中,兩旁還有幾個趙氏族人陪著,其中有一人李峴還認(rèn)識,正是鞏州功曹參軍趙璋。
這回又不是正式的迎娶,倒不用行大禮,李峴躬身向趙坊和趙夫人深施一禮:“小侄拜見伯父、伯母!”
“嗯,安國尋常和那些軍漢們混在一塊兒,但尋常也該多讀些書,總歸是文靜些才好?!笔紫劝l(fā)話的卻是老丈母娘,而且一開口就是勸誡,看來老趙家也是夫綱不振啊。
李峴久在軍中,整天在外面瞎跑,風(fēng)吹日曬雨淋,面容黝黑,在軍中時與楊可世等一幫粗胚們在一起根本不顯,但站在趙家這一群人當(dāng)中就顯得相當(dāng)醒目。趙夫人出身張氏名門,家里做文官的人也多,見到李峴這副武夫的模樣后就面色有些不快,所以一開口說話就不怎么好聽。
趙坊趕緊出來打圓場:“安國這是在軍中,也是身不由己,你看看璋兒,這兩年多不也是曬黑了許多?!彼掩w璋也牽扯了進來,趙夫人就不好再說武人的不是了,因為趙家現(xiàn)在頂門戶的趙隆就是武將出身。這婚事是還他定下的,而且聽說宗族里的大佬趙隆也很看重自家這位女婿,否則今天也會派侄兒趙璋專門過來幫著待客了。
李峴有些尷尬,這一見面就不怎么討丈母娘的喜歡,看來前景不妙?。‘?dāng)然,也可能是自己找了兩個土蕃小妾的事被趙家知道了,讓丈母娘十分不滿,這事李峴也有些心虛。
趙坊連忙岔開話題,向李峴介紹自家親友,三位同族的長輩,一位得稱呼叔祖,另兩位是趙坊的堂兄弟,剩下的五人包括趙璋在內(nèi)都是自家未婚妻的族兄。大家一一相認(rèn)見禮,算是認(rèn)識了,大家說話都很客氣,這秦州城的男人們大都聽聞過一些有關(guān)李家十七郎的傳說,倒是沒人敢輕慢對他。
大家閑聊了些邊地戰(zhàn)事和生意上的事情,就開了酒席,這節(jié)前拜會丈人家是要一定留頓酒飯的,要不也不用有那么些同族親戚出面作陪。
三位趙家長輩看來是作了些功夫的,酒至半酣,就提出想送幾位家中子弟進到李家莊園的學(xué)堂學(xué)習(xí)“術(shù)法”,李峴倒是很爽快地就答應(yīng)了下來。
大家都是初次見面,言談間都有些局促,唯有趙墇早就與李峴混得很熟。
“家叔準(zhǔn)備過了上元節(jié)就一起去你在清水縣的鐵工坊里瞧瞧,你得多留點心,這些老家伙都是沾便宜的主,小心到時吃虧。”趙璋咐在李峴的耳邊小聲嘀咕。剛?cè)攵瑫r,李峴送給過他一把好刀,據(jù)懂行的匠人估計,這刀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寶刀,在東京能至少能賣到300貫以上,這貨一下就把李峴當(dāng)成了自己人。
“另外還有誰?”
“小劉相公、苗履和何灌,我聽說很有可能種帥也要過來?!币苍S是因為高俅殿前禁軍都指揮使的原因,劉仲武在攻下會州城不久就被天家召見,去了東京,連年都沒在家過。西軍將領(lǐng)在秋冬季節(jié)進行了一些調(diào)整,除了劉法依然還呆在熙河軍主帥的位置上外,劉法的副手姚古調(diào)去了陜西路,出任環(huán)慶路經(jīng)略,苗履成了劉法的副手,而趙隆則調(diào)任秦鳳路招撫副使,原湟州知州何灌任蘭會路招撫使兼蘭州知州。
李峴嚇了一跳,這么多不要臉的老貨,那不得吃死自己:“是得認(rèn)真應(yīng)付,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老家伙?!?p> 趙璋一聽,得,這把自家的叔父趙隆也算進去了。
“你多時就回去?”
“過了年初三就得動身,那邊事忙得很。”
一旁聽著的趙坊嚇了一跳:“怎么,邊界上有事么?”
李峴搖頭:“沒事,是青唐州那邊有些公務(wù)?!?p> 趙坊輕舒了一口氣:“這就好,這戰(zhàn)事不休不止,總是不能讓人不得安生?!?p> 李峴也有些無奈,民心思安,可是西夏人總是不安分,這也沒有辦法。
吃罷飯,起身告辭,卻見廂房的窗戶紙上摳出來個窟窿。李峴不由搖頭暗笑,小丫頭家家的,想看就看唄,何必躲躲藏藏。只不過等出了院門,才覺得有些吃虧,自己被人家瞧過了,可卻是咱卻還不知那沒過門小媳婦長得啥模樣?
不太公平??!
于是偷偷一腳就重重踩在了二舅哥趙珉的腳背上,看著他臉色扭曲,卻又怕因失儀遭受長輩呵斥的神色,心情頓時又開朗了起來。
冬天的天色真的很好!
沒有任何污染,天很藍,云彩也很白。
堂兄李瑞終于在節(jié)前從蜀地趕了回來,這個年頭通往蜀地的道路實在是太難走了。先得到鳳州河池坐船,沿嘉陵江南下,到了利州在昭化城下船,然后走劍門關(guān)到成都。況且李峴還讓他去恭州和南平軍(綦江)買地和山林,能在大半年內(nèi)回來就還真的不錯了。
紅茶的制作過程比綠茶只是多了一道發(fā)酵工序,但口感絕不相同,因為茶葉里的大部分茶多酚在氧化后轉(zhuǎn)化成了茶黃素和茶紅素。相對于綠茶,紅茶更適宜烹煮,分解油脂的能力更強,也就是說更加適合草原民族的飲食習(xí)慣。
隴右一帶人的生活和飲食習(xí)慣與胡人相近,在吃飽了飯之后再喝一杯煮好的紅茶,確實有助于消化。
現(xiàn)在李家父子三人就坐在書房里,一邊喝著色澤澄紅的茶湯,一邊商量著這份新的生意。茶葉本身就是一項大宗生意,否則喜歡斂財?shù)拇笏喂俑膊粫⑵淞腥牍儋u品。只不過在神宗年之后的管控沒那么嚴(yán)了,允許商人自行收購和自運自銷,官府只負責(zé)收購。
由于李峴與土蕃和羌部的大部分首領(lǐng)關(guān)系較好,販賣茶葉在李家也算是一項大宗生意,僅僅次于自家的布匹生意?,F(xiàn)在一種新的產(chǎn)品被開發(fā)出來,在生意場上一向頭腦和嗅覺很敏銳的李巒一下就看出了其中的商機——如果這東西在草原是深受歡迎的話,李家有可能拿到西北茶葉交易將近一半的份額!
這意味著什么?每年數(shù)百萬貫的貿(mào)易額,即使是僅獲利兩成,那會是多少?想到這里李巒的毛孔里都往外散發(fā)著興奮。
李峴看到滿臉通紅的大哥和一臉無所謂的老爹,不由暗自嘆了一口氣,在做生意方面自己的老爹確實沒什么天份,“這事我看由大哥去蜀中主持吧,當(dāng)然隴右這邊收貨和出貨就只能父親多操心了。咱家的商行都運轉(zhuǎn)正常,無非就是增加一項新的貨品罷了?!?p> 李巒站起身來:“我得盡快準(zhǔn)備,破五拜完宗祠之后就動身,須得趕在春茶之前就安排好收購和制茶事宜。還有這發(fā)酵之法應(yīng)當(dāng)嚴(yán)格保密,需由自家可靠的人來經(jīng)手。”
李峴笑道:“大哥還是太貪了點,這茶葉發(fā)酵并不難琢磨,實際上咱賣的茶葉里就摻有沒焙干好的半發(fā)酵紅茶,只不過是混在綠茶里面,大家尋常沒注意到罷了。這獨門生意,做個三、兩年就好,時間久了,反倒容易讓人眼紅。我覺得咱家先做,等生意好了,別人家愿意摻和也就隨他們,當(dāng)然能夠大家合作一起賺錢最好?!?p> 李巒點了點頭:“這事到后面我會考慮的。”
李峴稍微放心了一些,隴右這地方,在幾年后實在是風(fēng)險太大了些,家中能避居到蜀地,確實要安全得多。他弄出這紅茶生意來,也是存了一些這方面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