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仲武看到滿臉抑郁的李峴走進來,裝作毫不在意地問道:“童大帥召你可有急事?”
“P,他叫我替他養(yǎng)馬!”李峴一臉憤懣地將童貫見自己的情景原原本本給說了一遍。
一旁的高俅聽后大笑:“你這回幫了童太尉個大忙,這份人情將來他總歸是要還的,并不算吃虧?!?p> 劉仲武也說道:“原本還擔心他會在恢復第三將上找麻煩,這回倒安心了。既然他把這個主將位置許給了你,咱們正好順水推舟。不過將軍算是地方屯駐禁軍,錢糧待遇可比不上東京禁軍,兵員招募不易,這還得你自己多想些辦法。”
“可以招募那些蕃兵么?”李峴突然問道。
“可以,但不易過多,否則難以控制?!眲⒅傥涓嬲]他說,“另外副將的話允許你招募一百部曲?!辈壳褪怯蓪⒐俚募移退M成的親兵,可以說是私兵家將。軍中將領允許自帶部曲,否則無法鎮(zhèn)壓軍中那些驕兵悍卒,但也有一定規(guī)制,不可過多。象劉仲武這樣的一方大將,則允許擁有一千部曲,這已經是到頭了。
軍中將不知兵,兵不識將的規(guī)定只是在禁軍才有,在地方軍中則并不存在這一情況,大部分廂軍都是由武將自行招募和管理、訓練、指揮的,所以西軍有些將領手下的廂兵戰(zhàn)斗力并不亞于禁軍,甚至還有過之。象劉法、劉仲武、趙隆手上都有這樣的部隊,更不用提象種家、折家和姚家等那些有名望的世代將門了,這也是為什么西軍戰(zhàn)力強悍,會成為大宋國內目前僅有的一支強軍的原因之一。
三人就談了一會兒重組秦鳳路第三將的籌備事宜,由于李峴還得操心那現(xiàn)在連馬圈都還沒有的鞏州馬監(jiān),所以就匆匆告辭了。
新任的鞏州馬丞楊釗很不開心,他覺得童太尉把他從禁軍中調到這個位置是等于把他給流放了,實際上童貫還給他升了兩級,把他從天駟監(jiān)無品階的馬官擢升為正九品的馬監(jiān)少丞,也算成了在編的正式官員。但離開繁華的東京到邊地就職,還是讓他感覺是受委曲了。
這些年來上面來回折騰,大宋國的馬政基本上就徹底荒廢了,連天駟監(jiān)里都充斥著劣馬,根本不合戰(zhàn)陣之用,即便是這樣,數(shù)量也帳面上也差了許多。天駟監(jiān)的官雖小,但在馬料方面上下其手,油水還是很豐厚的,可是到了這種窮鄉(xiāng)僻壤的苦地方,甚至連草料都不齊備,哪里還能再撈到半點油水。
楊釗就這樣一臉苦悶地帶著十幾個手下在從童貫大營里分出來的幾頂營帳前迎接著同樣一臉陰郁的年青上官。
本來象這樣地方上一州監(jiān)牧的重要職務應該由鞏州知州或是通判來兼任,童太尉卻不管這個,直接就把鍋甩給了李峴。
李峴在與自己的十幾個下屬見面之后,就進了帳蓬,然后就對楊釗吩咐道:“先把幾個馬圈的位置在地圖上標出來,你這幾天帶著人先選好地方,場監(jiān)就設在離定西城近一點的地方。這里不太安全,離城近些有好處。”
五千多匹軍馬肯定不能擱在一起放養(yǎng),需要分群,一群頂多放四百匹馬。李峴卻要求分成一百五十匹的小群,只是場監(jiān)總部這里留一群大的,大概有四、五百匹左右。
李峴卻擔心自己的安全,于是他又專門去找童貫,希望能把部分禁軍馬軍也留下來。
“大帥,騎軍在冬天也不能斷了訓練啊,而且卑職一直認為這戰(zhàn)馬需要騎手親自喂養(yǎng)和調教才好。”李峴站在童貫面前,倒也顯得很從容。
“這是為何?”童貫扔下手里的公文,抬頭看了他一眼。
“馬通人性,騎手和戰(zhàn)馬疏離了,到戰(zhàn)場上則難以駕御?!崩顛s說道,“而且這軍馬散放上一個冬天,性子也會變野了,也需要不時的讓人騎訓。”
童貫沉默了一會兒,他在軍中多年,哪有不明白這事情的道理,但是趙官家對禁軍管控嚴格,不可能允許幾千騎軍留下,否則就會遭致天家猜忌。于是他嘆了一口氣:“你回去罷,這事絕不可能!不過某家準你手上的第三將官卒可以利用這些軍馬訓練騎術,不過若有損傷,還需要你自己想法補齊。若是訓練好了,第三將想升格為騎軍也并非沒有可能?!?p> 李峴還想堅持,但童貫雙目一瞪,將手一擺:“你回去趕快把馬圈弄好才是正事,三天后軍馬就開始陸續(xù)進駐馬場!”
李峴只能躬身告退。
他回到帳蓬,立刻找到楊釗,交待他在選好營地后,先找童貫要人用木樁隔出一些臨時欄圈出來,軍馬隔幾天就會入駐。在交待完事情之后,他就立刻動身,去會川城去調鄉(xiāng)軍過來,天就要快冷了,自己得趕在上凍之前,把馬圈和住舍修起來。
李峴并不怎么喜歡上戰(zhàn)場,但亂世就快要來了,他需要有起碼的自保能力,也想讓自己盡快變得強大起來。
廟堂天高太遠,至于上書建言之類的事情就算了吧,軍國大事,那不是自己一個人微言輕的低級武官所能夠摻和的。這個年代武人地位低下,即使是到了童貫這個地位,依然在朝堂上都沒多少發(fā)言權。
還是該干什么干什么吧。
所以,李峴自從童貫離開了定西城之后就一直很忙很累,做起事來也很用心。
劉仲武給第三將定下的餉額是三千人,為了盡快成軍,這貨居然直接就調了四營廂軍到靜勝堡城充數(shù),剩下的只能靠李峴自己去招募。
另外就是鞏州馬場,楊釗居然從定西城以北十三里開始,沿著關川河谷兩岸,稀稀拉拉建起了三十多個棚圈,一直延伸到了會川城李家莊園的地頭,兩地居然相隔了一百多里地。這也沒有辦法,由于牧草準備不足,只能用擴大牧場范圍的法子來解決這個問題,否則到了冬天非惹出事情不可。
但李峴看著地圖上猶如一條長蛇般的牧點設置,感覺十分的不安。
如果西夏人知道這里有幾千匹軍馬的話,有很大的可能性會過來搶奪。
別以為西夏人就不會缺少戰(zhàn)馬了。
草原民族對于戰(zhàn)馬的渴望要比宋人強烈的多。
九月初,秋高氣爽,草木枯槁,漫山金黃,蜿蜒的關川河谷在清晨時漸漸變得寒霧彌漫。
李峴在這個時節(jié),帶著第三將兩營人馬,開始巡視整個馬場。一是為了進行軍伍的長途拉練,另外就是準備開始分批輪換著進行騎術訓練。會騎馬并不是什么難事,但是想要練好騎術卻不是那么容易。
他現(xiàn)在對馬場的運營,也已經算是摸索出了一些門道了。
馬場的日常事務由馬丞楊釗主持,而且牧卒全部是由原來的秦安廂兵所充,李峴待大家不薄,所以對李峴還算忠心,所以他也不怕楊釗在中間搞什么鬼。
大宋國的馬政制度已經很完善,只不過是執(zhí)行起來偏差過大而已,所以李峴覺得也沒有什么必要卻改變什么。
但整個馬監(jiān)的人事調配權都掌握在李峴這個監(jiān)牧的手里,如果他不點頭,楊釗想調動個牧卒都沒有任何可能。在這方面,李峴表現(xiàn)得極為霸道。
如果你不得到我的信任,你甭想從我手里拿到一點權力,如果是自己信任的人,比如李家的一些莊園和工坊,他基本上就會交給主管去打理,一般很少過問。
權力這種東西,會很快地腐蝕人心,而且每個人本身就是貪婪的,如果李峴認為自己不能控制某個人或是有足夠的手段來懲處對方的過錯,是不會下放手中的權力的。
沒有威懾,就無法制止貪婪。
李峴要做的事情就是貼錢為馬場準備足夠的過冬草料,盡可能讓這里的牧卒生活的好一些,另外順便讓自己的第三將軍卒輪換到這里進行一些騎兵訓練。
這些在別人眼里看上去十分困難的事情,在李峴這里都變得很簡單。
無非就是錢的問題。
只要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在他看來就不是什么大事。
時不時從莊園里拉上幾頭肥豬或是牛羊送到軍營里犒賞一番,改善一下伙食,那些尋常根本見不到什么葷腥的軍卒們訓練熱情就會頓時就會暴漲。但做這事是有個限度的,不能隨便派發(fā)錢糧,否則就有收買軍心的嫌疑。
李峴從不認為自己身邊沒有告密的人。
偶而發(fā)些獎勵或是以李家的名義送些犒勞之物到軍營可以,但經常這么做,恐怕自己在這個位置上就呆不下去了。
至于馬場,他也不需要做的多出色,只要能平平穩(wěn)穩(wěn),安安全全地把這些軍馬養(yǎng)活到明年開春,對童貫能交待過去就足夠了。
這些軍馬,是注定不可能會屬于他手上的第三將的。
楊釗把鞏州馬監(jiān)部辦公地點修得跟衙門似的,看來很些有當官的愿望。
李峴現(xiàn)在就坐在大堂通常是縣令審案子的位置上,二十多個馬場的大小官吏則分坐兩側,其中一半多是原來秦安廂軍里他的手下,也屬于親信,還有七人是童貫所派來的馬官,這其中就包括楊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