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癥結(jié)所在
“對癥下藥?青山此話何解?”耿況聽得滿頭霧水,忙是將謝躬攙扶而起,疑惑道。
“很簡單,馬將軍是綠林軍出身,孑然一身。而謝將軍則是世家門閥出身,他要為整個家族考慮?!崩钋嗌叫π?,解釋道。
耿況眉頭微蹙,與錢之烽對視良久,卻依舊沒能聽懂李青山這番解釋。
“說白了吧,馬將軍的家人俱都死于災(zāi)荒。而謝將軍的家人,則全都住在長安城內(nèi)。馬將軍向我們投誠沒有任何后顧之憂,可謝將軍若投降了我們,更始帝便會拿他的家人開刀。”
“緣來如此…”
眾人恍然大悟,再度望向李青山的時候,目光中盡皆充斥著驚嘆之色。
“謝躬已經(jīng)死了,從今以后,某便名謝肱?!敝x躬對李青山作了一揖,感激道。
與李青山所說分毫不差,謝躬之所以寧死不降,皆因家人全都住在長安城內(nèi)。更始帝對于叛將,那可是沒有絲毫情面可講的。
李青山會對外宣稱謝躬戰(zhàn)死,如此一來,消息傳到更始帝耳中,謝躬的家人非但不會慘遭滅門之禍,反而會被當(dāng)做烈士家屬特殊對待。
這短短一席話語,便是輕易解開了耿況與錢之烽的心結(jié)…
“謝將軍果然是個忠孝之人,義薄云天吶。來人,快帶謝將軍去沐浴更衣。將耿舒的臥房騰出來,日后,那里便是謝將軍的居所了!”耿況對謝躬的行徑贊嘆不已,大手一揮,頗為豪邁地道。
“諾。謝將軍,請!”
立刻有士兵小跑進(jìn)屋內(nèi),對著謝躬作了一揖,恭聲道。
“多謝耿郡守、趙王,末將告辭…”謝躬對耿況行了一禮,轉(zhuǎn)而直接跪倒在李青山面前,竟是行了一個師生大禮。
若不是李青山,他絕對會身首異處,以此來保全家人的安危。李青山對他有活命大恩,故此,謝躬對李青山欽佩的五體投地。
謝躬今年已然四十五歲,孫子都與李青山一般大了??纱藭r,他卻恭恭敬敬跪在李青山這少年面前,場面略顯滑稽。
“我靠,謝將軍快快請起,我可當(dāng)不得如此大禮啊…”李青山吃了一驚,忙是上前想要將謝躬攙扶住。可無論他怎么用力,謝躬就如一塊雕像般,紋絲不動。
這個動作保持了良久,謝躬終于緩緩起身,一步三回頭,跟著那士兵沐浴去了。
“唉…”李青山雙手掐腰,搖了搖頭,似是有些無奈。
“青山,你…還真是天資聰慧啊?!惫r心中悵然,本想大肆夸贊李青山一番??赊D(zhuǎn)念一想,他又將這夸贊的話收了回去。
李青山這小子,自從做出《俠客行》,被錢之烽的恩師大加褒獎之后,便將尾巴翹到了天上去。耿況想讓他多看些書,卻都被他用這件事噎得啞口無言。
繼而,他耳畔似乎響起了李青山得意的聲音:什么破詩,全都是一堆辣雞,簡直不配用這么好的竹卷!
彈指之間勸降謝躬,這件事,李青山的確辦的極為漂亮??伞荒芸洌^對不能夸!就算這小子再怎么妖孽天才,也必須敲打敲打。
這般一想,耿況的臉色又逐漸陰沉下來。他以一種斥責(zé)的口吻,問道:“這件事你做的不錯,可…卻也不能因此而驕。我聽說你將那些染了瘟疫的馬全都拉走了,這件事,你今日必須要給我做個解釋!”
“啊?”李青山本已挺直了胸膛,準(zhǔn)備接受耿況的夸贊??伤攘税肷危瑓s是得到這么個答復(fù)。
耿峣本也想稱贊李青山幾句,一聽這話,立刻明白了父親的用意,閉口不言。
錢飄谷卻是有些幽怨地望著耿況,那等模樣,似乎是想為李青山打抱不平。
“哼!你可知瘟疫是何物?這等臟病,一旦擴(kuò)散開來,將會令得數(shù)萬乃至數(shù)十百萬人喪命!你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截下這些患有臟病的馬?我令你明日入夜之前將這些馬通通掩埋,否則…按家法處置!”耿況冷哼一聲,卻是將李青山當(dāng)做了兒子斥責(zé)。
“我…你…諾…”李青山張了張嘴,遲駐片刻,卻是無奈的垂下腦袋,對耿況勉強作了一揖。
李青山只覺心中郁悶。
能怎么說?還特么能怎么說?耿舒那孫子賴著非要跟他結(jié)義,誰知道這三個頭磕下去,就特么能平白多個爹啊?耿家家訓(xùn)那么嚴(yán),稍微犯點錯便要被吊在房梁瘋狂抽打。
一想耿舒那孫子的慘狀,李青山便覺得雙腿發(fā)軟…
“青山,你來,來…”錢飄谷對李青山招了招手,嬌軀向耿峣那邊挪去,騰出半個席位。
耿峣右邊緊貼著墻壁,此時左邊又緊鄰著錢飄谷。如果李青山過來,便只能坐在最左側(cè)、錢飄谷的身旁。
耿峣柳眉微蹙,卻是沒有開口講話。默默地拿起桌案之上那縫制了一半的冬衣,低頭繼續(xù)做她的女紅。
李青山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并沒有注意少女這些小動作,大咧咧走去,一屁股坐倒。如今木已成舟,叔壽已成了他半個兄長。他雖與這個兄長僅有一面之緣,可禮法使然,他必須在這里等候。
“嘻嘻…青山,這外面現(xiàn)在可都把你傳神了。昨天我出門置辦布匹,一路上見了十幾名說書先生,都在說你呢!”錢飄谷笑瞇瞇看著身旁的少年,玉手輕輕疊放在玉腿之上,看上去乖巧至極。
“不就是從匈奴王城安然遁走嗎?有什么可說的。這些家伙,還真是閑得蛋疼。不過…我騙拓拔栞熔了幾千噸鐵礦,將他的家底都掏光了……”李青山聞言只覺心中悵然,雙手抱著后腦勺。再度恢復(fù)浪蕩子的本性,自吹自擂起來。
錢之烽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他端起桌上茶杯,放到嘴邊輕抿一口。那一雙渾濁而又清亮的目光,始終落在李青山身上。眼見李青山坐在錢飄谷身旁,且與錢飄谷有說有笑,不由有些自得地掃了耿況一眼。
耿況眼角抖了抖,冷哼一聲別過臉去,也不跟這個一朝得志的老家伙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