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愛之心切者,動之心也容易亂
“嗒吧――”
豆大的雨滴如同上天不小心把一筐晾曬在院子里大豆碰翻一般,一顆兩顆,成千上萬的從高空穿過層層密云直直砸向了人間,發(fā)出一聲聲的“滴滴答答”的呻吟后,就碎成了水。
它們在歷經樹枝、花骨、貓咪的胡須和繡花的鞋子后,聚成了一汪汪的大的小的水潭,倒映著渾濁的世界。
此時,單如卿只來得及把三花護在了自己的懷里,任由雨水打在臉上,她只能在雨中一路狂奔。
以至于站在書房門口的小吉還來不急通報,就看到一個月白色的身影沖進了書房,僅留下了一攤濕淋淋的水跡。
小吉心中了然,只是默默的拿起了傘,做好了去后院的準備。
“小吉,打一盆熱水來!順帶讓喜鵲帶一身新衣和兩條干的毛巾過來?!?p> 聽到了單蓮有些許焦急的聲音,小吉淡淡地應道:“是?!?p> 轉身,他便匆匆離去了。
“你怎么搞成了這個樣子?”單蓮看著坐在自己剛生起的火爐旁的單如卿,覺得自己的眉心抽疼:卿兒這樣怎能讓他放心?宮中的那位不肯放過自己,現(xiàn)在連安陽王府都來摻了一腳!
“啊嘁――”單如卿一開口就打了一個噴嚏,嚇得在她身邊一起烤火的三花貓飛快地往單蓮的懷里一鉆,便不想再出來。
單蓮習慣性地摸了摸它的頭,有些許濕潤的毛發(fā),讓他忍不住用自己的衣袖幫它輕輕擦著。
“如卿,你是不是要給這只貓起個名字了?”
單蓮忽的想起這事,沉靜如水的目光就放在了單如卿的身上。
“名字?”單如卿有些狼狽的蹲坐在地上,濕答答的衣服讓她覺得極其不適,于是她隨口說道:“那就叫包子吧。”
“包子?”單蓮有些哭笑不得。
他自是知道自己的女兒自從醒來后就非常愛吃包子,但一只貓怎么能叫包子?
“是啊,多好聽,還好吃?!眴稳缜湔f著,咽了咽口水:果然,身子一冷,就想吃熱騰騰的包子了……
“不是,它是只貓,怎么能叫包子?”單蓮耐心地解釋道,雖然他覺得自己的解釋貌似有些牽強,“我看它四腳雪白,要不叫梅吧?”
“沒?”單如卿一聽眉頭就皺起了起來:“沒沒沒的多難聽,念多了散財。還不如叫它……”
“嗯?”單蓮若有所思地看著單如卿,心下有些許期待。
“聚寶吧!”
“噗……”
剛進屋的喜鵲聽到此語忍不住笑了出來,但是看著單蓮和單如卿齊刷刷地看向自己的眼神,她臉一紅,便有些窘迫地走上了前,委了委身子說道:“老爺,衣服和毛巾送來了。”
“嗯,你給小姐在屏風后換身衣服吧?!眴紊彑o奈地看了一眼單如卿,拿起一條毛巾就給三花貓輕輕擦了起來,看的喜鵲瞪大了眼:老爺啥時候養(yǎng)了一只貓?夫人知道嗎?
然而,她并不敢說話,只是低頭把單如卿帶到了屏風后,仔細地給用熱水給她擦身,隨后就幫她換起了衣服。
“小吉呢?”單如卿看著熱水,有些好奇地問道。
“他啊?他有事先走了。”喜鵲笑道,忽的又覺得有些不對:她怎么覺得小吉去的那個地方有點熟?那里……貌似是寂春院啊。
“喜鵲是哪個院子的?”單如卿看著眼前長得明媚動人的女子,一雙杏眼明亮有神,瓊鼻上一點黑痣反倒增添了點淘氣,笑起來兩顆虎牙甚是顯眼。
但,在她的印象里,她卻從未見過此人。
“我嗎?我本來是老爺?shù)馁N身侍女,只是前些日子回鄉(xiāng)下了,近日才回來的。”喜鵲一邊笑著說道,一邊理了理單如卿的裙尾:“我的母親把我趕回來的,說我在家好吃懶做,還是回來府里得好。這不,年假還沒休完我就回來了。”
喜鵲很愛笑,她每說一句話嘴角都掛著淡淡的笑意,這讓單如卿也忍不住微微一笑,道:“辛苦喜鵲了。老爺叫你喜鵲了怕就是希望你常在府里吧?!?p> “???”喜鵲一愣,然后一撅嘴說道:“那是老爺嫌我吵??!不然干嘛給我休一個半月的年假!”
一句話配上喜鵲那古靈精怪的表情,惹得單如卿忍不住發(fā)出陣陣笑聲。
而坐在書桌旁的單蓮聞言,也淡笑著搖了搖頭,聽著窗外越來越大的風雨聲,心情也變好了一些。
單如卿換好衣服后,覺得渾身舒爽,雖然頭發(fā)還有點濕濕的,但是在火爐旁待多會就好了。
喜鵲在帶著單如卿從屏風后出來以后,便打算開門去門外守著。然而,單蓮則對她罷了罷手,柔聲說道:“外面雨大,你在房里呆著就好了?!?p> 喜鵲一聽,糾結了許久,終是苦著臉說道:“好吧?!?p> 然后,她便舉手點了自己穴位,靜靜地站在門前。
單如卿好奇的看了一眼單蓮,輕聲問道:“爹爹,你不怕她偷聽嗎?”
“她把自己穴位封了,聽不見的?!眴紊徯Φ馈?p> 看著他那陰謀得逞笑容,單如卿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這個老爹,該不會是聽到了喜鵲的話后不太開心……然后,故意報復喜鵲的?
畢竟,讓女人什么都聽不到只能看著眼前的人在說話,這絕對是對八卦之魂的折磨!更何況還是對喜鵲這種活潑的主。
也難怪喜鵲剛剛的臉色那么難看了……
但不待單如卿想太多,單蓮的聲音又再次響起了:“卿兒,在沈公子那里上學,感覺如何?”
“啊?”單如卿沒想到單蓮居然一開口就問自己這個問題,心下有些慌亂,但她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看來,單蓮還不知道沈情長暈倒的事。
“還不錯!怎么了嗎?”單如卿笑著答道。然而,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來了――
“國師說沈公子舊疾復發(fā),讓我把沈情長送回沈府靜養(yǎng)……怕是,你要換個夫子了。”
單蓮淡淡地說著,看著臉色越來越慘白的單如卿,禁不住皺了皺眉頭。
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離開單府?她還有好多話都沒有跟他說,他怎么可以就這樣離開!
單如卿越想越覺得呼吸困難,但靈光一閃間,她忽然顫抖著聲音說道:“那……那我可以去沈府?。 ?p> 單如卿急中生智,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繼續(xù)說道:“沈公子的學識卿兒實在佩服!除了他,我不想別人做我的夫子。”
“不行!”單蓮有些生氣地回絕道,嚇得在他懷里的三貓又跑到了單如卿的腳邊,怔怔地盯著單蓮。
“為什么?”
單如卿不明白,為什么沈情長可以來自己的家,而她卻不能去他家呢?
“因為……”單蓮說著,忍不住低下了頭:他到底說還是不說呢?
“爹爹!”
單如卿大步跨到了單蓮面前,逼得他不得不和單如卿直直相視――
“因為,我必須保護你。”
單蓮語畢,便轉過了身不再看向單如卿。
而單如卿則不敢置信地搖了搖頭,帶著些許哭腔說道:“爹爹,你騙我……是不是?”
沈情長怎么會害自己呢?他可是她的松風!單蓮肯定是不知道沈情長發(fā)生了什么事才會這樣說……
“我沒有騙你?!眴紊彽拿恳痪湓挾枷袷堑朵h在單如卿跳動的心臟上狠狠地劃下一刀:“早在一年前,國師就已經推算出了明宋會在不久迎來一個異世之人……此人,命中帶煞,卻有隱約的帝皇星象,而這對明宋來說是極大的禍!”
“所以呢?”
單如卿的心已經疼得麻木了。
原來,她自詡是人類世界的希望,然而對于這個世界,她卻是最大的禍害!
“你若去了沈府……那和送死有何區(qū)別!”
原來單蓮知道了!
單如卿心下一驚,忽然明白了為什么單蓮極度反對自己入宮,不斷地以各種理由將自己留在府中,甚至不讓她出府。
原來,這并不是因為她失憶了,而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就是那個異世之人!
“爹爹……”單如卿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帶著濃厚的鼻音問道:“即便如此,你也要護我嗎?”
即便他知道,自己已經不是他的女兒,他也要護著自己嗎?
即便他知道,他這樣做可能給單府帶來災禍,他也要護著自己嗎?
即便,他知道,他這樣做是欺君叛國,他,也要護著自己嗎?
“是!我枉為人臣,但我不能枉為人父!”單蓮痛苦地說道,“卿兒是我害死的……這次,我不能再這樣做了。”
“你說什么?”單如卿覺得自己有些頭暈目眩了,腳步虛浮間,她不小心踩到了聚寶的尾巴。
“喵嗚!”
一聲凄厲的貓叫讓她清醒了一些,然而聚寶卻跑到了喜鵲的身后,毛發(fā)炸起。
“我對不起卿兒……所以我不能對不起你了?!眴紊彽恼Z氣越來越低沉。
單如卿不知作何言語:現(xiàn)在的她要怎么辦呢?
然,沉默了許久后,單蓮突然一字一句地說道:“單如卿!活下去!替卿兒好好活下去!”
一語落下,單蓮再也忍不住了憋屈在胸腔中的鮮血,滴滴鮮血染紅了他白色的衣襟。
“爹爹?”單如卿見單蓮說完話后,久久沒有動靜,便挪動著麻木的雙腳走到了單蓮的身后。
忽的,單蓮整個人都頹然倒下,單如卿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抱住他,但卻整個人都支撐不住,猛地跪坐在了地上。
而在一旁的喜鵲見狀也沖破了自己的穴位,臉色有些難看跑到單蓮面前,封住了他的穴位,隨后語氣沉穩(wěn)地對著單如卿說道:“小姐,您先照看一下姥爺,我去找陽公子。”
單如卿麻木地點了點頭,聽著外面嘶吼的風聲如同吃人的惡魔一般,她緩緩閉上了眼。
吃菜的孤貓
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