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隨著我的一次次打開,太平經(jīng)中的故事不斷變幻,就像永遠都不會匱竭。故事的主角從女老師、女捕快、女醫(yī)生到形形色色的各種類型,每一個故事的女主角都是遭受強暴以后身心俱喪,淪落深淵。
這讓我第一次產(chǎn)生了對“黃天”以及祂所代表神秘力量的尊敬和恐懼!
其實一直以來,我對自己家里供奉的“黃天”并沒有太多的好感。一方面是因為上學(xué)以后,老師總是教我們用無神論的眼光看世界,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黃天實在沒怎么眷顧過我們家。
我的母親是一位淳樸的農(nóng)民,也是十分虔誠的黃天信徒——實際上她不止信仰黃天,對所有聽說過名字的神靈都虔誠備至,甚至任何跟“神異”有關(guān)的東西她都深信不疑。
每年過年的時候,從湯鍋里撈出的第一碗餃子,母親都要先給黃天以及祂的從神們上供,然后我們家的人才可以吃。幸好這些神靈從來也沒有真的吃點過讓小時候的我垂涎三尺的食物。
但是母親的虔誠并沒有帶給她多少好處,卻讓她患上了一種糾纏終身無法治愈的慢性疾病,然而母親把這身病歸結(jié)為自己心不夠誠或是父親和我無意中驚擾了黃天大人,更加變本加厲地虔心敬拜這位從未顯靈的神靈。
所以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馬元義送給我的那本“太平經(jīng)”居然有讓人無法自拔的神奇功用以后,我的后背霎時出了一身冷汗。既然代表黃天的經(jīng)書真的是神奇物品,那么黃天就很有可能也是存在,那作為祂的信徒,我內(nèi)心深處多次泛起的不敬,以及從小到大對母親的嘲諷,是不是早已經(jīng)觸怒了這位脾氣可能并不太好的神靈?
那么我為什么一直沒能遭遇到神罰呢?可能有以下幾種原因。一是黃天其實并不存在,那本神秘的《太平清領(lǐng)》和祂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二是祂存在但是并不是全知全能,或者被自己世界里的其它重要事情拌住了,無暇顧及我的不敬。當(dāng)然,還有最后一種可能,就是祂寬宏大量,并不介意像我這樣普通的凡人侮辱祂。
就我內(nèi)心深處來講,猜測情況可能更類似于第二種可能。因為如果黃天真的存在,那么我們鄉(xiāng)間的其它怪異信仰也不一定不存在,比如說經(jīng)常在黃天故事中出現(xiàn)的頭號從神“玉皇”。那么既然世界上有多種神靈,那么黃天就不一定不存在對手,甚至祂也不一定能戰(zhàn)勝那些對手。
想到這些之后,我突然想到了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大問題,就是如果黃天真有馬元義他們所說的莫測威能,那么祂的信仰范圍又怎么會局限于我們縣這塊地方,而且古時候傳下來的盛大祭拜儀式也日漸式微?難道祂其實早已衰落,但是死而不僵,準(zhǔn)備利用我們這些信徒,重新崛起嗎?
我心下告誡自己,千萬不要過于接近這些神異的東西,因為黃天萬一真要復(fù)蘇歸來,我們這些信徒就很可能要在其中扮演棋子,那樣太危險了!
但是……但是……不得不講……那些故事實在太吸引人了??!
我不記得自己后來是怎么回到寢室睡下的,只記得做了一晚上稀奇古怪的春夢,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室友們都說我講了整整一晚上夢話。我害怕自己說出了自己那丟人的夢境,很惶恐地問他們我說了什么。室友們回答說,我的大多數(shù)夢話模模糊糊聽不清楚說了什么,只有兩個音節(jié)異常清晰:huang tian。
室友們紛紛猜測,這個叫黃天的人,一定欠了我很多錢。
恍恍惚惚上完半天課以后,我很巧合地在南區(qū)食堂的窗口處遇到了馬元義。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獵物,充滿了玩味和嘲弄,仿佛在說:“小傻瓜,你進了我的陷阱,就別想再出去了?!?p> 我連續(xù)下了好多次決心,想要把那本奇怪的太平經(jīng)還給他,但是每次話到嘴邊,就不由得想起它曾經(jīng)帶給我的歡愉,再也說不出口了。
或許是看清楚了我的底細,馬元義臉上的陰笑變得更耐人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