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逆記得在哪里看過,如果一個人恐懼到了極點,是根本叫不出聲音的,整個人會像被冰水凍住了一樣,又冷又僵硬,只能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個讓自己恐懼的東西。
唐逆現(xiàn)在就是這個狀態(tài)。
那雙幽暗的瞳孔,釘在一張極其慘白的臉上,就像兩個黑洞,幾乎把她的三魂六魄都吸空了,瀑布般的黑發(fā)從兩邊垂下,發(fā)梢甚至都已經(jīng)觸碰到了她的臉,冰冷得就像針一樣,扎得人生疼。
片刻的驚悚過后,唐逆瞬間認(rèn)出了那張臉的主人,她猛地斜身,避開了那雙毫無靈魂的眼睛,“顧、顧純?”有些艱難地喊出了這個名字。
顧純直起身,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看著唐逆,“嚇到你了嗎?”
你覺得呢???!
唐逆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避開她的目光,“大半夜的,你不睡覺,看我做什么?”
即使要看,能不能也選一個正常點的姿勢?
“哦,我不是故意的,只不過我剛剛醒來,看到惟妙不在身邊,所以想和你說一聲?!鳖櫦冋f著,指了指身邊空著的半邊。
“……”,唐逆有種想掐人的沖動。
“她肯定就是去上——”
“廁所”兩個字還沒說出口,緊閉的房門外,忽然傳來了奇怪的動靜。
寂靜到似乎凝結(jié)的空氣里,是細(xì)碎的,咀嚼的聲音。
唐逆皺了皺眉頭,看一眼床上的顧純,起身打開臥室門,快步走了出去。
因為拉著窗簾的關(guān)系,昏暗的客廳里,光線非常微弱,唐逆將目光在客廳里掃了一圈,發(fā)現(xiàn)那個聲音,是從廚房傳來的。
她走過去繞過操作臺,順著窗外灑進來的月光,看向廚房的地上,頓時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惟妙和惟肖蹲在地上,將廚房狹小的過道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兩個人手里抓滿了吃的,嘴里鼓鼓囊囊,臉上的皮膚看起來幾乎都要被撐爆了,竟然還在不斷往嘴里塞食物,食物上的油順著嘴角流下,根本來不及被擦掉,只能滴在衣服上,拉出一條條黃色的污漬。
他們的面前,四個箱子全都敞開著,廚房的地上堆滿了拆開的包裝袋,里面流出的油水淌到地上,形成一塊塊黑黃色的斑駁油垢。
這景象,實在讓人心里很不舒服。
餓死鬼。
唐逆的腦中頓時冒出這三個字。
顧純像幽靈似的,出現(xiàn)在她身邊,看著惟妙和惟肖,蒼白的小臉上滿是擔(dān)憂,“唐逆姐,他們吃這么多,不會吃壞身體吧?”
不知道為什么,唐逆非但沒在她的聲音里聽出半點擔(dān)憂,反而,還有一絲絲按耐不住的——興奮?
唐逆看她一眼,心里有火,又不好發(fā)作,走上去把兩個人從地上拉了起來,惟肖伸長脖子,還想去咬手里的雞腿,“讓我再吃一口,讓我再吃一口——”
“惟肖!”唐逆把他手里的雞腿奪走,丟到了垃圾桶里。
惟妙被唐逆這么一吼,瞬間清醒不少,下一刻只覺得胃里翻江倒海,有一大團東西正在順著食道向上涌,于是趕緊掙開唐逆朝廁所沖去。
“好餓啊——”惟肖被唐逆拉到椅子邊上坐好,趴在桌子上,一副殃殃的模樣。
顧純細(xì)瘦的身體晃了晃,一雙眼睛幽幽地注視著唐逆的背影。
與此同時,廁所里傳來惟妙嘔吐的聲音。
“你們兩個吃了多少東西?”唐逆走到箱子旁邊,用腳扒拉了一下地上的包裝袋,粗略算下來,居然有三四十個,“大半夜的,你們兩個瘋了嗎?吃這么多雞腿和鹵蛋干嘛?”
“多嗎?”惟肖連眼皮都沒抬,“我怎么覺得還是沒吃飽呢?”
“喝點水吧,”顧純拿了瓶水,遞給他,“那些東西怪干的,要多喝水才行?!?p> 惟肖看到她,仿佛這才想起屋里還有這么個人,趕緊坐正了,有些害羞地從她手里接過水,“謝謝你啊,顧純?!?p> 惟妙吐完從廁所走出去,臉色難看極了,“大概是那個房間的消耗太大,我剛剛,是直接被餓醒的——”她不禁想起醒來時,那種強烈到難以忍受的饑餓感,“那感覺,就好像已經(jīng)很久很久,都沒有吃過東西了一樣,只要是能吃的,都恨不得塞進嘴里——”
說到這里,她又犯了個惡心,混著酸水的油花頓時直往上冒,“姐姐,給我也拿瓶水——”
“我來吧,”顧純見唐逆一動,搶在前頭,拿了瓶水跑過去,“給惟妙,漱漱口,不然胃酸腐蝕到牙齒和食道就不好了?!?p> “謝謝?!蔽┟罱舆^瓶子,一口氣灌下去大半瓶,清水沖走喉嚨里殘留的胃酸,頓時讓她覺得舒服了不少。
唐逆靠在操作臺前,云淡風(fēng)輕地看著顧純,贊許道,“看你小小年紀(jì),懂得還真是多?!?p> 顧純看向唐逆,微微一笑,“末世里面,吃壞肚子的機會會有很多,多吐幾次,就什么都知道了。”
唐逆笑笑,不說話。
“這倒是真的!”惟肖打了個嗝,轉(zhuǎn)身打開冰箱門,唐逆伸過去一只手,砰地又給合上了。
“吃了幾十個雞腿和鹵蛋,真以為自己是天賦異稟的大胃王嗎?”
“睡覺!”唐逆冷著臉,指向沙發(fā)。
顧純的目光在惟肖抓心撓肺的臉上停留了幾秒,轉(zhuǎn)身扶著惟妙回屋了。
夜色中,唐逆看著顧純的背影,不動聲色的臉上,眸光沉了沉。
醒來前,她分明看到一道白光——
這個女孩子,她的行為,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但絕對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樣單純懂事。
這回麻煩了。
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唐逆頓時有些頭疼,后悔早上在醫(yī)院外面,沒有狠下心。
“我餓——”
“睡覺!”
今天已經(jīng)用技能收了六次東西,四個箱子沒辦法全都收起來,唐逆索性搬了把椅子,二郎腿一翹,直接坐到了操作臺邊上。
“你要不要這么夸張?”惟肖乍舌。
唐逆橫他一眼,“睡覺!”
第二天一早,唐逆是被爭吵聲驚醒的。
“該死,居然在這里睡著了——”天已大亮,唐逆趴在操作臺上睡了一整晚,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剛要起身,忽然腳下踢到了什么東西。
一低頭,頓時愣住了。
油污滿地,地上里三層外三層的包裝袋,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