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山神大人放下來！”那瘋老婦尖嘯著，說了這么一句意思表達還算清晰的話，朝著商陽沖了過來。
商陽也沒有要和這個瘋傻的老婦人作對的意思，趕在老婦蹣跚沖過來之前，就迅速的把那尊特處士的塑像放回了原位。
瘋婦人跌跌撞撞趕到塑像之前，哆哆嗦嗦地跪拜、磕頭，很虔誠，嘴里面只念叨：“山神大人保佑……我按照山神大人說的做了……保佑，保佑……”
瘋老婦講的話，含糊不清，商陽只可以勉強聽清楚這么幾個字眼。
說起來有一點奇怪，商陽記得很清楚，這個瘋老婦之前說過“我吃齋念佛，我做善事”之類的話。
當(dāng)時商陽第一反應(yīng)，認(rèn)為她是個佛教徒。
而特處士，作為大唐本土的基層山神，顯然是要隸屬于道家體系的。
從老婦對特處士的態(tài)度來說，她是佛教徒的同時，好像還是個狂熱的道教徒？
雙面信眾？
這一個小疑點困惑了商陽一小會，不過很快的，結(jié)合一些在地球時期后世的生活經(jīng)歷，他很快就自己想明白了。
唐人的宗教信仰，尤其是一些邊遠山區(qū)里人們的宗教信仰，好像是不分體系的，沒有嚴(yán)格的佛教徒與道教徒之分。
鄉(xiāng)下的老頭老太太們，進了道觀會拜神仙，進了寺廟一樣會拜佛陀。
有些時候，人們甚至?xí)龀霾话阉须u蛋都放進同一個籃子里，這樣大智慧的舉動來。
譬如希望家里的后生讀書優(yōu)異，他們上午可以去拜文曲星君，下午可以順道去拜文殊菩薩。
就是不知道文曲星君和文殊菩薩兩個不同體系下，帶著相似職能的機構(gòu)，面對同一個信眾的相同心愿，會不會出現(xiàn)踢皮球的現(xiàn)象。
簡單來說，拜神對于唐人來說，從來都是功能性的，目的就是祈愿，如果愿望真的可以得到實現(xiàn)，那么拜的是那尊神佛，對于唐人來說，好像真的是沒有那么重要。
估計這個瘋老婦，就是屬于這一類“包容性”的信眾。
對于這一類人而言，別說是吃齋念佛的同時又供奉山神。
就算是商陽現(xiàn)在把奧丁、宙斯的雕像……不對，就算商陽現(xiàn)在把鋼鐵俠的手辦擺在他們面前，告訴他們這是一位偉大的工匠之神。
相信也會有不少人納頭便拜，上香上燭的。
“走吧?！鄙剃栂胪撕芏鄸|西，有了一些新的思路，于是招呼著寅九兒離開。
從瘋老婦這里，商陽已經(jīng)得到了一個后續(xù)的線索，而且，估計再待下去也不會再有什么有用的線索了。
在離開瘋老婦的矮屋的時候，商陽把他身上的數(shù)十枚銅錢，全都留在了老婦人那個被他敲塌的門板之上。
這些錢，足夠瘋老婦很長時間里面吃穿無憂，甚至可以支持瘋老婦搬離這個鬧鬼的不祥之地。
不過，具體這個老婦會怎么使用這些錢，這就不是商陽會操心的事情了。
一直到商陽和寅九兒兩個離開，那個瘋婦人還是在虔誠地跪拜著特處士的山神像……
“商陽，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喵？”從瘋婦人的矮屋里面退出來以后，寅九兒先是這樣問了商陽一句。
在剛才，商陽說要走的時候，寅九兒就看到，商陽的眼神變得清明銳利起來，顯然是已經(jīng)找到了什么有用信息一般。
“嗯，我只是想到了村鎮(zhèn)里面，有一個比較奇怪的現(xiàn)象?！?p> “喵？”
“我只是猜的，村鎮(zhèn)里面的人，好像都不拜神……這么講好像不對，應(yīng)該說，他們以前會在家里供奉某位神明，但在發(fā)生了某件事情以后，現(xiàn)在都不拜神了。”
商陽是在看到特處士的山神像以后，突然想到這件事情的。
在客棧的大堂里面，和送李窈心回杜家的時候，商陽在這兩處地方，都有看見過空著的神龕。
兩戶人家里面，都有神龕，而且在神龕里都不供神明，這一種巧合，有些耐人尋味。
“……接下來你準(zhǔn)備去哪里喵？”寅九兒思考了一下，這樣問商陽。
商陽能注意到的東西，寅九兒也注意到了。只不過，她沒有像商陽一樣想那么多。
現(xiàn)在聽商陽講完，寅九兒也感到了不對勁。
瘋老婦這里會有特處士的山神像，說明這一帶很可能是特處士的管轄范圍。
不過在村鎮(zhèn)里面，像商陽說的那樣，寅九兒還真就沒有看到其他的山神像，甚至連山神廟也沒看見。
十里一土地，十里一山神。
村鎮(zhèn)這一帶沒有供奉山神廟，真的很奇怪。
“杜家吧，這里的村民明顯知道很多事情，但是沒有人愿意跟我們講，我們需要找一個突破口?！鄙剃栆呀?jīng)做好了決定，“順便還要找一下李窈心，《描皮》該殺青了?！?p> 扒皮女、常家、軍營、不被供奉的某位神明……商陽在這幾天時間里，已經(jīng)收集到不少的線索。
雖然，大部分線索都只看得見表面，但商陽相信，在這些線索之后，一定隱藏著彼此關(guān)聯(lián)的，更深層次的東西。
憑借現(xiàn)在掌握的這些線索，加上他自己察言觀色的微表情分析術(shù)，商陽覺得，現(xiàn)在是時候從村鎮(zhèn)的當(dāng)?shù)鼐用褡炖锩妫壮鳇c什么來了。
……
杜府廳堂。
外表看起來頗為嚴(yán)肅的杜康久，此刻正坐在主座上，商陽和寅九兒兩個分坐于客座之上。
商陽也算言必行，行必果，說來杜家就來杜家。
杜府里面的下人，給已經(jīng)給客人備上了茶水。商陽二人，之前曾經(jīng)把杜府的兒媳李窈心送回家，所以杜家對他們二人還是頗有禮數(shù)的。
這也是商陽選擇從杜家套話的原因。
這里可能是整個河州衛(wèi)村鎮(zhèn)里面，商陽和寅九兒兩個外來人，唯一刷了一點好感度的人家了。
并且，此行套話的對象，商陽設(shè)定成了一面之緣的杜家主人，杜康久。
擒賊先擒王，罵人先罵娘。
杜康久作為整個村鎮(zhèn)里面最有話語權(quán)的男人，商陽有理由相信，他嘴里面套出來的話，絕對是最有含金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