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總是躲著我?”
美琴拖著步子慢慢走進小區(qū),正準備進電梯之時被早已在樓下等候多時的肖宇攔下。
他低頭靠近的質(zhì)問,讓美琴不由得向后挪了一下,卻被這一問給怔住了!
為什么呢……
這段日子以來美琴無論早上去上課還是晚上放學回家,都左顧右盼的,生怕撞見肖家的任何一個人!他們的到來,令她每日都在心驚的日子里度過。如今深夜里,她除了完成課作業(yè),還不得不去翻看高二的書籍,甚至一遍遍的求解著高二的數(shù)學題目。錯了再重來,錯了而在重來。一遍遍的出錯,一遍遍的重來!反反復復,直到自己的腦袋已經(jīng)昏昏沉沉實在折騰不起來了,她才拖著疲乏的身子睡去。常常是到了下半夜才被夜里的風吹醒,原來自己竟埋頭趴在了桌子上睡著了,才又不得不躺回床上,草草的蓋上被子睡去。
雙眸之下黑眼圈愈加明顯,她閃爍著卻不知如何回答他。如若不是他的父親,肖宇定會是自己最親密的朋友。然而,那是他的父親!他的父親!她的心里開始混亂起來。當年的畫面忽然如閃電般敲擊著自己的腦袋。亂入的片段、破碎的玻璃瓶子、撕扯的嗓音……
“你為什么總是回避我?”“你為什么總是回避我?”“你為什么總是回避我?”……腦海里不斷重復著。
她忽然驚慌著向背后的墻壁靠去,蹲下身子,蜷縮著雙手緊緊的抱著自己。身體不自主的抖動著。
“美琴,美琴,你,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從未見過這般景象的肖宇被嚇得瞪大了雙眼,雙手試圖靠近美琴,安撫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也忽然緊張得發(fā)麻。當雙手試圖靠近時,卻被美琴“啊”的一聲給嚇得縮了回來。久久懸在半空,不得動彈。他的雙手也開始抖顫起來。但是此刻的他不斷的對自己安撫著。必須鎮(zhèn)定,必須鎮(zhèn)定!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慢慢地俯下了身子,再慢慢地,慢慢地靠近她。一同蹲在她的身邊,一如小時候的模樣。從自己的書包里拉出一本書,那是他們小時候最喜歡的《安徒生童話》,輕輕的放在美琴的眼前。“美琴,別怕,我們一起來看書吧!”這是兒時肖宇常和美琴說的話。她被父親無情的拋下時,他說著這話;她想念母親時哭泣著,他說著這話;她害怕打雷的轟鳴聲時,他也說著這話。
肖宇不斷的輕柔的說著這句話,又不斷的輕輕地拍著美琴的后背,正如自己的母親當年教給自己那樣,“從今以后,美琴就是你的妹妹啦,你可要好好的保護好她哦!”
漸漸的,被現(xiàn)實拉扯回來的美琴,開始逐漸松開自己的雙手,撫摸著這本熟悉的書。她似乎忘記了方才發(fā)生的一切,又似乎開始回憶起曾經(jīng)與肖宇相處的一切!
曾經(jīng)的我們,是多么單純而美好!
樓道里隨著一陣陣傍晚的風,攜著白玉蘭的清香入鼻。令人心曠神怡,仿佛置身在花叢間。兩人就這樣開始追訴著過往相處的點點滴滴……
經(jīng)歷著這一切的肖宇,隱約能感覺到美琴當年的被迫離開定是發(fā)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而眼下并不是去追問的最好時機。但是無論怎樣可怕的事,將來自己一定要陪在她的身邊,保護好她,不讓她再經(jīng)歷那些危險的、令她恐懼的事情,一定不會再讓她再獨自一人。
時間悄然走過,一年一度的高考來臨。被清了場的海德橋南一中,早早的拉起了警戒線。黃白相間的錦綸織帶上赫然均等的印著“警戒線”這幾個字樣。在風的作用下,不斷的晃動著,一如此刻正等在校門口外的父母們、年邁的隔代老人們。他們頂著烈日在外等候著,不斷的喝著水,扇著扇子。樹蔭底下已經(jīng)擠滿了人,人與人之間緊緊挨著的體溫,又生出了新的一股熱流。這股熱流不斷的流動著,在人群里攢動著,焦躁的心也跟著一并傳遞著。
雖然離結束還有整整一小時的時間,但是幾乎每一雙眼睛都在緊緊的盯著校門口的位置。仿佛自己的孩子會提前交卷,十年寒窗將要化為泡影!
原本需要帶團隊的林母,專門向主管部門請了假,帶著茶壺帽子,便站在校門口。離保安也僅僅一臂的距離。
自那日以來,母子倆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說上一句話了。就連今日早晨自己的叮囑,也被隨手關上的關門聲給湮沒了。當孩子進了考場的時候,她才小跑著趕到。手里拿著茶壺,只為能夠趕著遞過去,誰料,已經(jīng)來不及了。她心里憂心著,不怕孩子考試,畢竟考試是孩子擅長的事情,但是就怕孩子中暑暈倒。原本沖進去的她,直到向保安多次確定孩子如果口渴,在走廊上就煮著一大缸的涼茶備著,可以隨時喝得上,她才漸漸安靜了下來。不再魯莽著要進去。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的過去,滴答著的秒針懸在每一位家長的心里。
今日,如高考的莘莘學子一般緊張的還有美琴。當她將該背的單詞、詩詞都背了一遍之后,又開始做起了數(shù)學題。然而與以往不同,做著做著題目的她,忽然腦袋一片空白。
午飯過后,小姨拿著水果盤悄悄的放到美琴的書桌邊上。
“美琴。”她輕聲的叫喚著。雙眼還呆滯的連眼皮也不帶眨的,她看到心里忽然一驚,但是很快,她又鎮(zhèn)定下來。輕輕的叫喚著她,試圖想要喚醒她,可是,美琴似乎沒有聽到。直到小姨父大聲的喊著妻子給幫忙找襯衫,才驚醒了正在發(fā)愣的美琴。
“你就不能小聲一點!”邊盡量壓低著自己的聲音,邊著急的走了出去,輕輕的關上門。
美琴見狀,卻不由得笑出了聲。她開始感到驚奇,自己的腦袋竟然可以在方才不解題的情況下,騰空了!
樓下,傳來一陣叫喊聲,是在喊著自己。她慌忙朝樓下望去,見到張賀正朝著樓上喊著,見自己探出了頭,便笑著做了個手勢,讓她下來。他還用手指著自己的手腕,暗示時間就要到了。
“美琴,樓下有人在喊你呢!”小姨父邊整理著襯衫,邊到自己的房門口和自己說道。小姨則在大廳的另一側窗戶往下看,細細的打量著,因為樓層低,她清楚的看到那個孩子穿著一身干凈潔白的襯衫,還頂著一個紅色鴨嘴帽,搭著一雙白板鞋。居然,還朝著自己有禮貌的點了點頭,微笑的看著自己。
“是我初中同學?!泵狼賾椭?,拿上了書包,清空了書本,帶上一把傘隔包里面就出門了。臨走前還說“小姨,小姨父,我出門去。晚點回來。”就這樣轉身乘著正開著門的電梯,就出去了。
夫妻面面相覷,不知所以。這么多年來,周末主動要出門的美琴,還是頭一回見。
“她說是她初中同學。”丈夫?qū)χ€愣在大廳窗戶下,回頭發(fā)呆的妻子說著。
“啊?!瑢W,同學?!?p> “挺好的。我還以為我們那年忽然搬家,這么多年孩子還記恨著咱們!才不肯出門交朋友呢。這下好了,隔壁肖宇都沒能叫得動她,今天來了個新朋友了?!毙∫谈缚粗鴺窍碌娜苏f著。
“人家那是初中同學!”
對于他們來說,這一天真的等得太久了。原本因為隔壁家,正盤算著再次搬家的她,心里似乎踏實了下來。那種日日緊張的懸著的心,終于可以暫時安靜下來。
窗外,看著他們漸漸走去的,還有隔壁家的肖宇。當他聽到有人在喊著美琴時,心里竟莫名的懸了起來,直到見到美琴和昨日張家少爺漸漸離去了很久,他才探回了頭。如今,美琴已經(jīng)有了新的伙伴可以陪伴了,而自己卻只能和她談論著年幼時的點滴,想來卻有些可笑了。然而,人的一生如此漫長,身邊陪伴自己的人也定會不斷的換著換著!他心里只能此般寬慰自己!
橋南一中校外的鈴聲已經(jīng)拉響,第一天兩場考試終于結束了。最先離開考場并在大門開啟的一瞬間,沖出考場的是林子浩。面對眼前忽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母親,他忽然笑了。
“媽,有帶水嗎?”
“媽知道,媽給你帶了你最愛喝的茶水。來,拿著。咱們回家!”
兩母子最先沖出重重包圍的人群。
然而,十字路口上的相遇,卻讓林子浩的心忽然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