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皇帝壽宴,皇室宗親進(jìn)出皇宮,是以宮門守衛(wèi)要比尋常更加嚴(yán)謹(jǐn)。
“六爺,咱們真的要進(jìn)宮了?”宜庭咽了下口水,緊張的手心直冒汗。
“咱們只是隨齊公子進(jìn)宮,進(jìn)去也只是在御膳房待著,你緊張什么?”蔣六兒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到底還是個孩子,可要說都是孩子大的年紀(jì),三小姐初次進(jìn)宮,肯定不會這樣緊張的。
“六爺,前面就是神武門了,咱們得下馬車了?!笔虖脑谕饷娴吐曁嵝训?。
他們只是平民,不像齊邕,既是良國公府的公子,又是在皇上和太后跟前得寵的,坐個馬車進(jìn)宮門,自然沒什么。
聞言,蔣六兒便與隨行的宜庭,于廚子等人下了馬車,往宮門走去,而齊邕此刻,才進(jìn)了壽宴席上。
“邕兒可是又遲到了?”太后坐在上面,遠(yuǎn)遠(yuǎn)瞧著一道身影,貓著腰想要偷偷溜進(jìn)西位,不用猜都知道是誰。
“太后娘娘可真是好眼神兒?!饼R邕見躲不過,便笑著走到殿前行禮,“齊邕見過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祝陛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萬歲萬歲,萬萬歲?!?p> “邕弟,每年祝壽都是這幾句,你就不能換些別的?”皇上看著他,真是又氣又想笑,也就這孩子,敢每年都這樣敷衍于他了。
“陛下是一國之主,天子之軀,臣弟就算什么都不說,陛下定然也能萬歲萬福,臣弟對陛下的敬愛,那可向來都是表現(xiàn)在壽禮上,不在嘴上的。”齊邕笑著答道,他母親與太后是同胞姐妹,所以在輩分上排的高些,他幼時又是在宮中長大,很得太后與皇上的疼愛,因此在殿前說話都要比常人輕松許多。
“母后你看看,他還說不在嘴上,朕看他這張嘴,最是能說會道?!被噬峡扌Σ坏弥噶酥杆?,“既然你說在壽禮上,那朕倒是要好好瞧瞧,你今年給朕送了什么壽禮,來表敬愛之意?!?p> “陛下這可就說到點子上了,今年臣弟送的壽禮,可不是像往年那般,都是些庸俗之物,今年啊,侄兒要送的是一桌壽宴!”齊邕煞有介事的說著。
“朕可看你這壽禮是越送越寒酸了,你來吃朕的壽宴,還要再送朕一桌壽宴?”
“皇上,齊公子每年的壽禮都別出心裁,想來今年也不例外,臣妾心中很是好奇,齊公子要送的,是一桌什么樣的壽宴呢?!壁w青杬在下首,笑吟吟的說著。
“既然杬貴妃都說了,邕侄,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把你那一桌壽宴,呈上來吧?!?p> 齊邕聞言,便拍拍手掌,只見幾個太監(jiān)抬著一個鐵架進(jìn)了殿中,后面還有人端著的生肉、生菜,眾人一看都有些懵了,倒是之前去醉霄樓的人才看出來了點兒名堂。
“不知陛下可有聽聞,近來京中盛行的燒烤?”
“燒烤?”皇帝聞言也來了興趣,手搭在膝蓋上,看向殿中,“那是何物?”
“臣妾倒是聽府里的幾個晚輩聽過呢,說是這燒烤啊,是取了新鮮的肉和菜,在火架上烤熟,撒上佐料,別有一番鮮美,臣妾早就好奇了?!壁w青杬笑笑,干脆起身靠近了幾步去看。
“娘娘說的不錯,不過這燒烤,京中已經(jīng)很多人都嘗過了,臣侄準(zhǔn)備的,自然不止是這些?!饼R邕笑笑,只見殿外的太監(jiān),又端著幾道菜進(jìn)來,只是那菜用鏤金雕花碗扣著,旁人也看不出來是什么。
“這一桌壽宴,叫同樂宴,取意天子壽辰,萬民同樂?!饼R邕解釋著,將鏤金雕花碗一一揭開,便聞到一股香味兒傳遍整個大殿。
黃余見狀,上前用銀針試過毒后,才呈到皇帝面前,在殿內(nèi)眾人的注目下,皇帝動筷嘗了一口,剛?cè)肟诒阌X得有一股異香,細(xì)細(xì)品嘗,雖然肉還是平常的肉,可吃起來卻多了幾分,從前未曾嘗過的奇異美味。
“好,好一個同樂宴?!被实鄯畔驴曜?,忍不住撫掌,“既是同樂宴,便不能只有朕吃,這些菜,邕弟你可要讓殿內(nèi)之人,全都嘗到,才算同樂。”
“多謝皇上稱贊?!饼R邕拱手,嘴角掩飾不住笑意。
“不過,朕倒是好奇,你這些菜都叫什么名字,是取何物做成?”皇帝嘗完,看著那些在做燒烤的廚子,才好奇問道,“朕初時聽杬貴妃描述,還以為是北方一些游牧民族的烤肉吃法,如今看來,倒并非如此?!?p> “陛下方才嘗的那道是孜然五羊,旁邊一道叫做椒鹽牛排,還有這燒烤,雖然做法與烤肉大致相同,但這燒烤的美味就美在調(diào)料,不僅能用在肉類,還能用在其余食材上面?!?p> 殿內(nèi)幾人早已迫不及待,等到佳肴上桌,紛紛品嘗起來。
“這調(diào)料,確實從前未曾嘗過....”
“羊肉腥膻,可這道孜然五羊卻只有鮮美,并無腥膻,可見齊公子是下了功夫的......”
“這便是孜然的奇妙之處,用孜然調(diào)味,這羊肉的腥膻皆可祛除,這燒烤更是令人回味無窮.......”齊邕看著眾人吃的不亦樂乎,自己卻只能站在殿中解釋,只覺得當(dāng)初該多問趙慕鳶要些分成才對,她拉了自己入伙,那才是坐收暴利啊!
天子同樂宴,在皇帝壽辰之上,一舉成名,醉霄樓更是得皇帝親筆題字“舉世佳肴”四字,一時間名聲大噪,不少官宦世家做壽,都點名也要醉霄樓的同樂宴。
不僅是醉霄樓,周議看著連帶著昌泰的生意都好了許多,不由得感慨,“做生意,我是真不如阿鳶?!?p> “你也別這樣說?!饼R邕笑瞇瞇的攬過他的肩膀,“周公子您也不差不是,如今這昌泰票號在京城那也是排的上名號的,雖說在南邊比不過萬寶票號,可在北邊,秦家絕不敢跟周家硬碰硬的?!?p> “那也是托了醉霄樓的福?!敝茏h搖搖頭,問他:“怎么這幾日都不見蔣六兒了?”
“忙著呢,我們醉霄樓的大當(dāng)家,又給了他新差事,你沒發(fā)現(xiàn)早在半月前醉霄樓里的面孔都換了嗎?”齊邕搖搖扇子,若有所思道:“她這是要南北兩邊的生意一把抓啊?!?p> 往南,茗香館在程目的用心經(jīng)營下,如今也算是江南數(shù)一數(shù)二的茶點樓,尤其受內(nèi)閣小姐夫人的歡喜;往北,醉霄樓的分號早就已經(jīng)開始,逐漸往京城周邊各州郡擴(kuò)散了,半月前趙慕鳶的一封信,要蔣六兒加快醉霄樓在北地分號的擴(kuò)張,眼下京城總號里能用得上的伙計,全被蔣六兒外派了,雖然還不知她何時回來,只怕也不遠(yuǎn)了。
不知為何齊邕總有一種預(yù)感,這個女子再回來時,京城將會變成新的局面,不僅是商界,還有朝堂。
惠城
趙慕鳶和丁婆婆蹲在剛開出來的田邊,昨日剛下過一場雨,土地有些黏濕。
“這個時候,恐怕不是播種的季節(jié)啊?!倍∑牌抛チ艘话涯嗤猎谡菩?。“這小茴香就是在六七月份長成的,要想栽種,那估計是三四月份的時候。”
聽到婆婆這樣說,趙慕鳶陷入沉思,顯然這一點她是沒有顧慮到的,這里是古代,沒有大棚,沒有溫室,想要反季種植簡直是癡人說夢。棗子坡收上來的,再加上這些時日在附近能找到的,全都被她收割回來的小茴香,除了留的種子,研磨成粉統(tǒng)共也就才三四石,若只供給醉霄樓用,自然是能撐到來年三四月份,可問題就是,她要的不是只有醉霄樓才有。
“婆婆,這件事,我回去再仔細(xì)想想。”她站起身,忽然覺得有些暈眩,龐魁川在她身后急忙一把扶住,順勢搭在她腕上摸了下脈。
“沒事吧你?”賽罕遠(yuǎn)遠(yuǎn)看到了,走過來將草帽扣在她腦袋上,“是不是曬得了?我就說吧,你一個千金大小姐,開田這種事,你來看又能看得懂什么?”
“勞心過度?!饼嬁ㄕf道,“你還是回去歇一歇吧,我和賽罕在這看著就成了?!?p> “那我先回去,正好有些事情也要再重新計劃一下?!壁w慕鳶揉了揉太陽穴,她其實真沒覺得累,大概是一直操心也并未發(fā)覺,反倒是身體先受不住了。
這時遠(yuǎn)處的官道上,馬蹄鐵甲聲逐漸傳來,先映入眾人眼簾的,是一面黑底白虎紋旗,是安遠(yuǎn)將軍手下的將士,那群將士中,還夾雜著許多被捆綁起來的壯漢,大多面目兇狠。
“是剿匪大捷了!”石虎站得離官道最近,看得清清楚楚,回頭對眾人大聲說道:“安遠(yuǎn)將軍剿滅了玉龍山的賊匪!”
“這下好啊?!倍∑牌怕勓匀滩蛔∠残︻侀_,她的堂哥還有舅舅一家,都是當(dāng)年被玉龍山的賊匪所殺,他們常年禍害玉龍山附近的百姓,七桐鄉(xiāng)離玉龍山稍遠(yuǎn)還算是好的,其余幾個離得近的村子才真叫苦不堪言。
“竟然這么快嗎?”賽罕遠(yuǎn)遠(yuǎn)看著,只覺得很是驚訝,“難道是你讓我送去的那什么腳馬子起了作用?”
趙慕鳶聞言笑笑,不置可否。
江南,安慶。
茗香館內(nèi)人來人往,隔壁客棧的小伙計站在門口看著,只覺得好奇,“怎么你們今兒這么忙啊?”
“呸?!避沭^的小二聽見了,忍不住啐他一口,“我們茗香館的生意哪天不好了?”
對門首飾鋪子的伙計看見,便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完才道:“大成這嘴還沒讓你們掌柜攆出去,真是見鬼,不過辛安啊,你們茗香館今日看著進(jìn)進(jìn)出出的,確實不像往日都是客人,這是有什么事嗎?”
“那是因為啊?!毙涟蚕掳鸵粨P(yáng),“我們六爺要來了?!?p> “六爺,你們茗香館不是程爺當(dāng)家嗎?怎么還有個六爺?”大成好奇的問著。
“這就是你們沒見識了吧?京城醉霄樓聽說過嗎?”辛安看著他們二人,忽然賣起了關(guān)子。“想著你們也不會聽說過?!?p> “誰說沒聽說過了?!笔罪椾佔拥娜蛹泵Υ驍嗨?,“不就是前段時間皇帝壽宴,隨著良國公府的齊三公子一起進(jìn)宮,獻(xiàn)了同樂宴的那家醉霄樓嗎?怎么你說的是醉霄樓的蔣六爺?他還和你們程爺有交情呢?”
“就說你們沒見識?!毙涟苍桨l(fā)得意,“蔣六爺和我們程爺可不只是交情好,那都是為我們大東家,三小姐效力的呢?!?p> “什么?你說什么?”大成呆住了,“為你們大東家?你們大東家不是程爺嗎?”
“瞎說,不管是茗香館還是醉霄樓,大東家都是三小姐?!?p> “我看你才胡說吧,不是說醉霄樓大東家,是齊邕齊三公子嗎?”全子十分質(zhì)疑他的話,一個在南,一個在北,一個是茶點鋪子,一個是酒樓,這怎么會扯到一起。
“你愛信不信,等明兒六爺來了你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辛安沖他翻了個白眼兒。“齊三公子只是醉霄樓的二東家,真正的大東家就是三小姐,我們程爺就是這么說的?!?p> “那你倒是說說,你們家三小姐是誰?從前怎么沒聽過?”
“這個嘛.....”辛安眼珠子一轉(zhuǎn),“我們?nèi)〗闵矸葙F重,不能輕易向旁人吐露的?!?p> 其實他也不知道三小姐到底是何人,只是他每次問程爺時,程爺都是這般回答自己的。
“辛安....”程目一扭頭,又找不著辛安的人影了,走到門口敲了下他的腦袋,揪著衣領(lǐng)便將他揪了回來,“你還敢偷懶,明兒六爺就來了,讓他看見可沒我這么好說話?!?p> “程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辛安捂著后腦勺,吱吱哇哇進(jìn)了茗香館,全子和大成一看,齊聲大笑。
惠城
趙慕鳶拿著本手,站在院子里發(fā)呆,賽罕遠(yuǎn)遠(yuǎn)看見了,走過去從背后嚇了她一下。
“你在這站著干什么?”
“在想些事情?!彼窃缙饡r在院里看書,不知不覺都日頭中升了,“棗子坡的田開的怎么樣了?”
“那棗子坡又不是什么貧瘠之地,開塊田還不簡單,到今兒午后應(yīng)該全開完了,丁婆婆正好讓我問你,這地開完后,真的要現(xiàn)在就撒小茴香的種子嗎?她說現(xiàn)在不是播種的節(jié)氣,怕你留的那些種子長不出來好果子,就白白浪費了?!?p> “聽丁婆婆的吧,現(xiàn)在確實不是季節(jié)。”她說著,把書放在石桌上,抽出自己的劍,“來過兩招?”
“不了不了,我今兒累了?!辟惡奔泵[手,自打趙慕鳶從千玨那繼承了內(nèi)力之后,三天兩頭要和自己切磋,她的體術(shù)是進(jìn)步飛速了,賽罕吃不消了,沒內(nèi)力的人和有內(nèi)力的人,真的比不起體力。
這時,外面便呼啦啦走進(jìn)來一群人,為首的是個身穿青色直綴的青年,看年歲二十出頭的模樣,長相與穿著雖有幾分像是世家公子,可渾身散發(fā)出來的,卻是久經(jīng)沙場的將門氣勢。
那人身后還跟著十余名侍衛(wèi),像是剛從前堂過來,正站在二樓往這邊看來。
“來送東西的,就是個子高一些的那位女子?!笔绦l(wèi)低聲在他耳邊說道,“屬下打聽了,她們一行總共六人,半個月前來的惠城,似乎并無要在惠城久居的意思,一直都是住的客棧;奇怪的是,他們沒有久居的意思,卻在城外買了幾塊地,又在城內(nèi)買了一間作坊,像是要做什么生意?!?p> “身份可打聽清楚了?”
“還沒有,只知道他們在臨山居住了沒幾天,其中二人就離開了,剩下的這幾人中還有一位是大夫,和陜東鏢局從前的二當(dāng)家,嚴(yán)芶關(guān)系不錯,為嚴(yán)芶治過病?!笔绦l(wèi)剛說完,便看到男子轉(zhuǎn)身下了樓,要往后院走去。“少將軍,您這是.....”
“父親命我前來找人,既然如今見到了本尊,我自然是要好好請回去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