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耳邊到處都是鞭炮聲,小孩的嬉鬧聲,衛(wèi)青悄悄溜進上次他和夏鳴去的那座府邸,找到書房,熟練的移開書桌,從懷里掏出一本賬簿又放了回去。
他把賬簿帶回去的當日,趙慕鳶連夜謄抄了下來,然后讓他把原本的賬簿再悄悄放回去,雖然他不明白這么做有什么意義,不過如果她覺得有用,那就做吧。
做完這些事,回到趙府已經(jīng)是亥時末了,還沒走進九江煙閣就已經(jīng)聽見了大笑聲。
“衛(wèi)青回來了。”趙慕鳶一眼看到走過來的少年,側(cè)身往旁邊挪挪,給他騰出來一個位置。
“為什么都還不睡?”衛(wèi)青有些疑惑。
眾人面面相覷。
“今天是除夕啊?!笔Y六兒看到衛(wèi)青一臉“那又如何”的表情,驚訝道:“難道你從前不過年的?”
“過不過.......有什么區(qū)別嗎?”他語氣略帶遲疑。
“你的人生好無趣啊?!壁w月鶯撇撇嘴,過年多好玩兒啊,他竟然一點都不在乎。
“沒錯?!背棠拷恿艘痪?,趙鳴鶴等人也點頭附和,唯有龐魁川停下了正在吃東西的動作,看著衛(wèi)青的眼神忽然帶著幾絲崇拜。
“總之,今晚你來遲了,要自罰三杯!”趙慕鳶壞笑著,在他面前一字排開三個酒杯,每一杯都倒的很滿。
衛(wèi)青不可置信的看著她,“難道不是因為你吩咐我去........去做事,所以我才會回來晚的嗎?”
“嗯........雖然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是晚來的人就是要自罰三杯啊,這可是酒桌上的規(guī)矩,對不對長姐?”
“對啊,阿鳶說的都是對的?!壁w月鶯笑著應和她,還側(cè)過臉對程目眨眨眼。
程目立刻反應過來,跟著起哄,“三小姐說的沒錯,酒桌上就是這個規(guī)矩,不問緣由,來晚的都要自罰三杯!”
“真的?”衛(wèi)青表示他很懷疑這姐妹二人說的話的真實性。
“當然是......”龐魁川正要說出事實,卻被趙慕鳶一個眼神橫過來,連忙改了口,“真的,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衛(wèi)青便也認了,一口氣喝完三杯,眾人正叫好,恰在此時,敲起了三更鑼,伴著梆子的聲音,皇宮的方向忽然炸開了煙花。
雖然沒有現(xiàn)代的煙花那般壯觀宏麗,但也沒有現(xiàn)代都市的華光璀璨,那煙火還是映亮了半邊天。
眾人紛紛放下手中的酒杯與食物,側(cè)頭去看。
趙月鶯笑得一臉滿足,“這一年,也就盼著這一天的煙火了。”
趙慕鳶看著連續(xù)不斷炸開的煙火,拿胳膊肘搗了下衛(wèi)青。
“過年很重要的,以后一定要記得,過年,就是團聚?!?p> 衛(wèi)青點點頭,“好。”
這時,瀲枝和青枝也抱了鞭炮與煙花出來,趙月鶯和程目便搶著要去玩。
“我是大小姐,你怎么能和我搶!”沒有程目眼明手快的趙月鶯,氣急敗壞的追著他,逗的院內(nèi)眾人哈哈大笑。
趙慕鳶笑完,一回頭看到衛(wèi)青坐的筆直,眼神放空著像是在出神兒,可那醉酒后泛著紅暈的臉頰卻出賣了他。
“不是吧,這么容易就喝醉了?”還沒有她這具小孩子的身體能喝呢,她笑著,托著下巴戳戳衛(wèi)青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俊?p> “衛(wèi)青?!?p> “你從哪里來的呀?”
“衡山?!?p> “那你的父母是誰???”
“不知道?!?p> “那你的師傅呢?”
問到這里,衛(wèi)青的回答明顯遲鈍了片刻。
“李修齊?!?p> “那你為什么要跑到江南啊?”
“為了,活下去.......”說完這句,他便一頭趴到桌上,睡了過去。
最后那一句話,他的聲音很淺,再加上鞭炮聲、煙火聲,周圍的人都沒有注意,唯有趙慕鳶,獨自愣在了原處。
“阿鳶,他不能喝酒,你怎么還這般逗他。”趙鳴鶴的語氣有些無奈,對夏鳴說道,“你把他帶到前院休息去吧。”
夏鳴應了一聲,便把衛(wèi)青背在身后,離開了九江煙閣。
大年初一
衛(wèi)青一醒來,腦袋便有些昏昏沉沉,模糊間只記得昨晚煙花盛放時,趙慕鳶笑著對他說了一句“過年很重要的,以后一定要記得,過年,就是團聚?!?p> 過年,就是團聚嗎?他坐在床上愣神了許久,這才起身去了九江煙閣。
他去的有些晚,正巧趙慕鳶去給老太爺拜年去了,他便在屋內(nèi)看著紫檀喂kitty吃飯,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覺得kitty好像忽然之間胖了一大圈,尤其是肚子那里.........肚子.......
“喂?!?p> 忽如其來的一聲喂,紫檀嚇得打了個激靈,扭過頭膽怯的看著他。
“開踢是不是........懷了孩子?”衛(wèi)青語氣略帶猶豫的問著。
懷.....懷了孩子???紫檀有些懵,但是.....“開踢是公貓啊?!?p> 哦,那可能是他多想了,原來只是吃胖了。
榆犀堂
從趙月鶯到趙錦鴻,依次跪在蒲團上,叩頭拜年。
趙奉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壓歲錢,一個個遞給他們,“鳴鶴過了年就要去國子監(jiān)讀書了,當勤勉克己,謙謹好學?!?p> “鳴鶴定當謹遵祖父教誨?!壁w鳴鶴接過壓歲錢,拱手行禮。
“月鶯也將要及笄,不可再一心只想著貪玩?!?p> “鶯鶯記住啦!”趙月鶯調(diào)皮的笑著,上前接過壓歲錢。
“慕鳶......”趙奉唯有在對著她時,忍不住輕聲嘆息,“祖父還是那句話,萬事不可強求,盡力而為?!?p> “慕鳶會將祖父的話銘記在心的?!彼郎\笑著,接過錢包退到長姐身側(cè)。
“祈鸞,你性子向來乖巧,若是遇到事情,也不要一味隱忍退讓?!?p> “祈鸞謹遵祖父教誨?!壁w祈鸞年齡雖小,舉手投足間卻是趙府四個女兒里最沉穩(wěn)優(yōu)雅的,當然,除了慕鳶,慕鳶只是心思沉穩(wěn)。
“煙裊,我方才說你姐姐不要一味退讓隱忍,也是在說你,不可恃幼驕縱,當以長者為先。”若說除了趙月鶯,趙府誰最令人頭疼,那便是趙煙裊了。
月鶯只是個翻版的小青杬,頑劣調(diào)皮了些。而煙裊這孩子心思單純,往往越是單純的人,越是容易暴露出缺點,立阮不是個會教孩子的,周氏與祈鸞又都是性子柔軟的,難免會讓煙裊養(yǎng)成稍許強勢的性子。
“煙裊記住啦。”
“至于錦鴻,明年就要去學堂了,當以你二哥為范,勤學刻苦,不可怠倦。”
“錦鴻定會向二哥好好學習的。”年紀幼小的趙錦鴻也像模像樣的,學著趙鳴鶴拱手行了禮。
看他們個個都有壓歲錢可領,趙立阮在旁邊笑道:“父親,我也是晚輩,也應當是有壓歲錢的吧?”
他這話剛說完,便招來趙振遠警告的眼神。
“我看你是還沒跪夠。”趙奉是真不知道,自己怎么生出個這樣性子的兒子。
“大過年的,這個就還是省了吧?!壁w立阮訕笑著往后退了兩步,又被周氏悄悄擰了一把,低聲說他:“不要再惹父親生氣了。”
拜過年,領過壓歲錢,因是外院待會兒還要招待上門的男客,趙慕鳶她們這些女眷便沒有久留,跟著二嬸嬸去西跨院坐了一會兒,這才和長姐一起回了東跨院。
“阿瑾的父親也要被調(diào)回京城了,這幾日就該到京城了?!?p> “真的?”趙慕鳶有些訝異。
“是啊,聽說御史中丞胡大人因貪污受賄被查辦了,現(xiàn)在都在說阿瑾的父親回來后就是要任御史中丞呢?!壁w月鶯和她說著話便到了林蘭居,“不過,也都是傳聞而已?!?p> 趙慕鳶看著她進了林蘭居,不只是傳聞,從父親被調(diào)回京城之后,金陵縣丞陳禩,江南總督鄭郁都被調(diào)回了京城,如今朱禽也被調(diào)了回來,恐怕是解決完宣德王之后,皇帝想把能用之人,全都在京城集中起來。
要整治朝堂,第一步便是從刑法、督察這兩個地方抓起,如今大理寺和御史臺都有了皇帝信任的人,接下來,就該有大的動作了吧。
九江煙閣內(nèi),衛(wèi)青等的都不耐煩了,才看到她可算是回來了。
“你怎么過來這么早?”
趙慕鳶說著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要不是為了給老太爺拜年,她是起不來這么早的,衛(wèi)青又不用拜年,還過來這么早。
“我把賬簿放回去了?!弊蛲砟敲炊嗳硕荚?,他就沒有和趙慕鳶說。
就是為了說這件事啊,她還當怎么了呢,點點頭,起身走到書案旁,拿起一個紅包遞給他,“壓歲錢?!?p> “這是什么?”
“壓歲錢啊?!?p> “錢?”
“是壓歲錢!”
“那不還是錢.......”衛(wèi)青低聲說著,不明白這有什么好值得她大聲吼自己的,“為什么要給我錢?”
“都說了是壓歲錢,春節(jié)都要給壓歲錢的。”
“我沒有錢給你?!毙l(wèi)青接過來也沒看就塞進了懷里。
“那個你就不用在意了,不給也沒關系的?!壁w慕鳶瞇著眼睛對他笑著,總讓他覺得似乎哪里不對。
“反正你也不缺錢。”衛(wèi)青說的是實話,他認識的人里面趙慕鳶是最有錢的,雖然他認識的人,現(xiàn)在基本上都已經(jīng)是尸體了,但活下來的也大多都是窮光蛋,比如陳塘。
正說著話,蔣六兒和程目也過來給她拜年了,說到他們兩個,趙慕鳶準備的就不是壓歲錢了。
“蔣六兒,我準備分給你兩成醉霄樓的紅利,還有程目,茗香館的紅利,暫時只給你一成,若是你做的好了,我便再分你兩成?!?p> 她說著,將準備好的契約拿了出來,放到二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