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上
“陛下,宣德王在河南道囤養(yǎng)了重兵,此時應(yīng)當(dāng)將宣德王就地斬殺,不宜押解回京啊?!?p> “危言聳聽!河南道距江南千里迢迢,如何私囤重兵?宣德王持有先帝鎮(zhèn)印,即便是謀逆,論律也應(yīng)當(dāng)在太廟問罪!”
“陛下,河南道毗鄰京城,若是此時押解宣德王進京......”
朝堂上吵作一團,皇帝略有些頭疼的扶住額頭。
“傳令下去,命江南總督鄭郁,即日押解宣德王進京,不可耽擱。另,命洛陽知州趙立阮,暫統(tǒng)河南道兵馬,鎮(zhèn)守洛陽?!?p> 此言一出,朝堂上呼啦啦跪下去一片人。
“陛下不可!”
“萬萬不可!”
“且不說那趙立阮一介文人,區(qū)區(qū)地方知州,如何能統(tǒng)領(lǐng)河南道兵馬!”
從五品的洛陽知州,一躍為可以統(tǒng)領(lǐng)河南道兵馬的正二品總督,這幫人能忍才算見了鬼。
“朕不是說了,暫統(tǒng)!這件事就這么定了,退朝?!闭f罷,皇帝當(dāng)真是拂袖離去,留下一群文武百官傻了眼。
真的,就讓那聽都沒聽過的一個知州,去統(tǒng)領(lǐng)河南道兵馬?
御書房內(nèi)
“這齊盛怎么回事!”皇帝氣惱的將手邊奏折一扔,發(fā)起了脾氣。
“什么消息都沒傳回來,就把朕給他的圣旨給用了。他倒是膽子大,讓朕給他擦屁股!”
趙振遠看著皇帝在屋內(nèi)氣的踱來踱去,只好勸慰道:“許是齊公公已經(jīng)找到了鎮(zhèn)印?!?p> “找到了鎮(zhèn)印有什么用,朕要那鎮(zhèn)印做什么?朕要他找的是嘉太妃!”還有那個孩子。
大周朝皇室繼承,最重要的就是兩樣?xùn)|西,一個是國璽,還有一個是鎮(zhèn)印,國璽是一國之本就不必說了,鎮(zhèn)印則是歷任皇帝的一種身份的象征,只有佩戴了鎮(zhèn)印,才相當(dāng)于被太廟供奉的先祖認可,才有資格祭祀先祖。
但是本朝皇帝繼位置時,先帝只傳了國璽,許是當(dāng)時先帝病重糊涂了,許是有別的原因。總之在宣德王還小的時候,曾拿著皇帝的鎮(zhèn)印玩耍,先帝向來疼愛宣德王,當(dāng)即便承諾若是秋獵時宣德王能贏得第一,就把鎮(zhèn)印賞賜給他。
原本不過一句玩笑話,誰知道那年秋獵因為眾皇子中最為出色的太子留守了皇城,還真就讓年幼的宣德王贏了第一。
話都說出去了,東西自然不能不賞,后來下旨傳位給三皇子也就是當(dāng)今皇帝時,也沒有討要回那鎮(zhèn)印,這鎮(zhèn)印,宣德王一戴便是到今日,至今未曾還給皇帝。
從宮里回來,趙振遠才剛進屋,府中管家就送來一封從金陵過來的信。
那信,自然就是在趙慕鳶寫的。
趙振遠看過信后,先是皺眉思索了片刻,然后拿著信去找了趙奉。
“阿鳶說她見到了齊盛,正巧是齊盛找到鎮(zhèn)印后被宣德王追殺的那段時間,重傷中逃到了阿鳶的茶館里。”
“這鬼丫頭。”趙奉看完將那信往桌上一扔,“這是知道了什么,想要在你這打聽清楚呢。”
“阿鳶到底還小,這些事......”
“這些事你瞞也瞞不了多久了,那丫頭從小就聰慧過人,與其讓她因為好奇而傻乎乎的置身險境,還不如直接告訴她該注意哪些人。立阮前幾日也寫了信過來,說阿鳶不知道什么時候身邊跟了個身手高強的侍衛(wèi),府里竟然沒有一個人傳消息過來,還是陳禩看到覺得有些奇怪,才在信中和立阮提了一嘴。”
“侍衛(wèi)?陳禩怎么會注意到這些事情?”趙振遠皺眉,有些想不明白。
“那你就要問你的好女兒了,信中還說阿鳶的鋪子里的一個掌柜被她趕了出去,沒多久就被人殺了。”趙奉端著茶杯,眼神略顯深沉。
“總不會是阿鳶殺的,陳禩這意思是懷疑阿鳶的侍衛(wèi)?”
“不管他懷疑誰,總之你把這些事先和阿鳶說清楚,再好好問問那侍衛(wèi)的來歷,別是被什么人盯上了?!?p> 趙奉叩著桌面,忽然就想起趙鳴鶴六歲那年,趙振遠教導(dǎo)他只可與君子深交,不能與小人來往時,正安靜坐在一旁玩著五子棋的趙慕鳶忽然說了這么一句話。
“人無癖不可交也,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之交,以其無真氣也?!?p> 要知道,當(dāng)時的趙慕鳶也才不過四歲,那時趙奉便覺得這孩子不是內(nèi)宅婦人有能力教養(yǎng)的,于是就把她放在了自己身邊,時日一久更確信了自己的做法是對的。
阿鳶,遠不是閨閣小姐能相比的,她似乎對自己的內(nèi)心的想法看的很清楚,也許暫時還沒找到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但若是有朝一日她展開了翅膀,區(qū)區(qū)后庭內(nèi)宅,是絕困不住她的。
金陵
趙慕鳶站在院子里,抬頭看著微微泛黃的樹葉,這么快就已經(jīng)入了秋。
二嬸嬸說,二伯被調(diào)任暫代河南總督的職位了。
河南,偏偏又是在宣德王要押解進京的時候,總不至于那么巧合吧?
這樣一來她更確信了自己的推測,父親從兩年前回金陵守孝,就還接到了皇帝別的命令吧?而那個命令必然是和宣德王有關(guān),所以齊盛才會說那樣的話。
也許,是暗中搜集宣德王謀逆的罪證?
“發(fā)什么呆呢?該走了?!壁w月鶯回過頭催促她,今日是周老夫人六十整壽。
二嬸嬸的神色看起來很是疲倦,見了她們兄妹三個還是臉上帶著笑容:“月鶯,慕鳶你們兩個就坐一輛馬車吧,鳴鶴你和錦鴻坐一輛,這樣如何?”
趙鳴鶴答道:“都聽二嬸嬸的安排。”他剛說完,趙煙裊就跑了過來拉著趙慕鳶的衣袖:“我想和三姐姐坐一起?!?p> “煙裊,不要胡鬧。”趙祈鸞瞪她一眼,沒看到母親已經(jīng)這么累了嗎,還這么不聽話。
趙慕鳶聞言拉住煙裊的手,笑著說:“沒關(guān)系的,就讓煙裊和我們坐一起吧?!?p> 聽到她替自己說話,趙煙裊仰起臉笑出了兩個酒窩,跟在趙慕鳶的身后爬上了馬車。
周府在聚寶胡同,離楊柳巷還是挺遠的,可以說一個是在金陵城南,一個是在金陵城西,馬車足足行了大半個時辰才到。
周老夫人就是周議的祖母,出身書香世家,和趙慕鳶的祖母曾是閨中密友,這也是為何二嬸嬸出身商戶,卻能嫁給官宦人家的重要原因。
雖然今年已經(jīng)六十歲了,周老太太的身子骨卻一直很是硬朗,她向來待趙祈鸞這幾個嫡親的外孫女兒親近,見她們過來便一人給抓了把豌豆大的南海珍珠拿著玩,連趙月鶯和趙慕鳶都有份。
二嬸嬸難得回一次娘家,與周老太太并周家?guī)追康膵D人坐在屋里說話,小孩子都坐不住,周老太太便放了她們?nèi)ピ鹤永锿妗?p> 趙祈鸞出了內(nèi)室便和她們分別,去找周家四小姐周語玩了,剩下趙月鶯三人在院里沿著回廊慢慢往前走著。
周家是商戶,昌泰票號便是周家的發(fā)家之本。
當(dāng)年昌泰票號鼎盛時期,能和江南首富秦家一爭高下,只可惜周老太爺不是做生意的料,自他掌管家業(yè),昌泰一年不如一年,很快昌泰便從整個江南退回,蝸居在金陵城,那時也是秦家的萬寶票號徹底在江南站穩(wěn)腳跟的一個大轉(zhuǎn)機。
后來周大老爺又完美遺傳了周老太爺,也不是塊做生意的料,這么些年也只是勉強維持了昌泰沒有倒下;一直到周議接手昌泰,才像是一潭死水中終于涌入清泉。
周議本就對經(jīng)商頗有天賦,又結(jié)交了許多富家子弟,其中不乏池云這樣江南最大綢莊的少爺般的存在,是以這兩年昌泰勢頭很好,隱隱又有與秦家爭風(fēng)頭的苗子。
周府的宅子是昌泰鼎盛那幾年買的,比起趙府還要富麗大氣,但這時候已是深秋,周老太太又不喜菊花,是以院子里除了些假山亭臺也沒什么看頭,趙慕鳶與趙月鶯又對周府不熟悉,不敢跑遠了去。
趙煙裊是周老夫人嫡親的外孫女,倒是常來周府走動,見狀便拉著趙慕鳶要帶她們?nèi)タ粗芨▓@里的石頭橋。
“那橋下面的湖里養(yǎng)了好多錦鯉,可漂亮了,三姐姐我?guī)闳タ础!壁w煙裊拽著她的衣袖,笑的一臉天真爛漫。
“天兒這么冷,有錦鯉也該鉆水底了吧?”趙月鶯有些質(zhì)疑她的話。
“不會的,三姐姐,就在前面了,咱們?nèi)タ匆谎劬椭懒??!闭f著,趙煙裊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石橋。
左右也是閑著沒事做,趙慕鳶便跟著她過去了。
“你看!”趙煙裊趴在大理石的橋欄邊,指著湖面給她看,“我上次來的時候還見到一條墨鯉呢!”
“你騙人的吧?”趙月鶯伸頭看了半天也沒找到。
“才沒有!”趙煙裊大聲解釋道:“是真的有!”
“你個小騙子……”趙月鶯故意逗她玩,煙裊最怕別人說她是騙子,被她這一說,不開心的噘著嘴,盯著湖面瞪大了眼睛找那墨鯉。
“什么騙子不騙子的啊?!?p> 身后忽然傳來的聲音,三人便都回頭去看,只見周議一身青色石竹大氅,淺笑著走了過來,他旁邊是絳紫色流云紋大氅的齊邕,再后一步是墨色滾銀線邊大氅的池云。
趙煙裊見到是他過來,急于求證自己的話,也顧不上行禮便跑到他面前仰著臉問周議:“議表哥,這湖里有墨鯉的對不對?我上次來的時候分明就看到了!”
周議看她急的小臉兒都紅彤彤的,俯身摸摸她的腦袋,笑著替她解釋:“原本的確是有兩尾墨鯉,前些天被你池云哥哥給搶走了,現(xiàn)在要看的話可就只能跟他要了?!?p> 池云這些時日癡迷上了養(yǎng)魚,到處搜刮名貴的錦鯉金魚,前幾日想到周府的兩尾墨鯉,便強行向周議討了去。
趙煙裊倒不是真的非要看,重點是表哥說了是有墨鯉的,她便笑的一臉得意的看向趙月鶯。
“聽到?jīng)]有,我才沒有騙人?!?p> 眾人都被她可愛的樣子逗笑了,周議指了指橋?qū)γ娌贿h處的閣樓,對眾人說道:“外頭風(fēng)涼,我們?nèi)デ懊嬲f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