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登王儲位

　　翌日清晨，我倚坐在欄桿旁，閉目養(yǎng)神，任憑朝陽的光芒映上我的側(cè)顏。

　　聽見腳步聲，我緩緩睜眼。

　　“公主，今日王儲登位大典，婢子為公主準(zhǔn)備了最愛吃的紫薯粥和桃花糕?！膘V月將早膳放在香木圓窗旁的金絲楠木桌上。

　　我起身走進(jìn)屋內(nèi)，盤膝坐在純白貂皮的軟墊上。吩咐霽月一起用膳。

　　自打記事起，每日我都會在此處用膳。順手拿起一塊桃花糕，抬眼望著身側(cè)吃著桃花糕的霽月。我又一次晃神了。

　　“瑩兒，早膳必須要食的，空腹睡懶覺，以后腸腹會有隱疾的?！?p>　　從記事起，王兄為了督促我早起，就一直陪著我用早膳，總是給我?guī)Ц鞣N各樣的糕點。但我卻唯獨鐘愛桃花糕。

　　“王兄，我睜不開眼，你喂我吧。嗯......我要吃桃花糕?！?p>　　那時的我總是耍賴，裝做很困的樣子粘在皇兄身上，讓他喂我。

　　王兄總是微微一笑，捏著我的臉，讓我張嘴。

　　“王兄，你陪我去摘桃花好不好……”我喃喃到。

　　“公主，……公主，你想念殿下了？”

　　霽月的輕喚，將我從回憶中拉出。

　　“用膳吧。”我微微一笑，這時真的好像只有微笑才能止住在眼眶中打轉(zhuǎn)的淚水。

　　“霽月，以后糕點只要準(zhǔn)備苦菊糕就行了?！蔽翼樖钟址畔铝颂一ǜ?。

　　“公主，這桃花糕是你最喜歡的......”

　　“霽月，我現(xiàn)在喜歡苦菊糕了?！?p>　　霽月心疼地看了我一眼，低下頭應(yīng)允。

　　早膳后，霽月替我梳好發(fā)髻，換好大典禮服，我便按規(guī)矩端坐在我韶華殿的正殿之上，等待著大典女官隊伍的來臨。

　　須臾后，按照儀制時辰，在大典儀仗隊的迎接下，我乘著王儲的尊轎來到了華陽殿下。

　　我搭著霽月的手緩步從轎子走下，走上華陽殿正門前的尊位臺階。

　　這尊位臺階自大華開國以來，凡入華陽殿議事者，只有王上和王儲允許踏上，是重人皆知的尊道。

　　在及笄之年以前，不知有多少次我和王兄在這段臺階上嬉笑玩鬧，等待著父王商議完政事后陪我們騎射。

　　我不曾料想，那時的美好卻成為了我今日踏完這三十六級尊階的沉重。

　　來到華陽殿門口，大殿正門徐徐打開，我昂首向前，步入殿內(nèi)。

　　映入眼簾的是坐在大殿上氣宇軒昂的王叔，還有大殿下退居兩側(cè)的朝臣。

　　“啟承大華國祖制國例，今有大華國嫡公主北玄瑩，順天應(yīng)命，雍容呈祥，承大華國第九任王儲位，尊號長明?！?p>　　我接過首領(lǐng)女官呈上的王儲冊印。

　　王叔起身走到殿下，幫我戴上象征王儲身份的人魚淚尊戒。

　　看著右手中指那透白無暇的，又隱約透著沁藍(lán)色的人魚淚尊戒，我的心隱隱刺痛，面上卻只能露出明媚滿足的表情。

　　父王，母后，王兄，你們?nèi)籼焐嫌徐`，就請看看。

　　我終于拿回了屬于王兄的王儲尊戒，拿回了屬于我們北玄血親家的第一樣?xùn)|西。

　　我嫵媚一笑，任由皇叔拉著我的手走向殿上，入座王儲之尊位，接收百官叩拜朝賀。

　　聽著一聲聲“天佑大華，千秋萬代。”我的心卻是越來越冰冷和堅定。

　　儀制結(jié)束后，我退去大典服飾，換上最心儀的紫色韶華裙，同這位與我沒有絲毫血緣關(guān)系的王叔，坐在華陽殿的側(cè)殿里品茗。

　　這也是大華國王儲登位儀制結(jié)束后，王族內(nèi)約定俗成的禮儀。

　　記得當(dāng)年王兄完成王儲授位儀制后，與父王在此品茗暢談足有兩個時辰。

　　當(dāng)時的我半睡半醒地藏在桌下，迷糊間還偷拿桌上的糕點吃。

　　后來從愉公公口中得知，父王和王兄早就知曉我在桌下。待我吃的歡快時，王兄和父王相視一笑，使壞將桃花糕換成了苦菊糕。

　　我一口咬下，苦的連眉頭都擰巴在一起，從桌下滾出，急著找甜奶酪吃。

　　愉公公，見狀忙扶我起來，又將桌上的甜奶酪遞給了我。我如同得了救命稻草一般，趕緊含了一大口在口中，頓時間苦菊糕的苦味被香甜的奶酪驅(qū)散。

　　那時，我方才聽到父王和王兄還有愉公公錯亂不齊的捧腹大笑之聲。

　　“瑩兒，今日累嗎？當(dāng)年的小女孩，如今已是我們大華國的王儲，王叔深感欣慰。”

　　我抬眼望著我面前這個風(fēng)度翩翩，神態(tài)自若的王叔，俏皮一笑，“王叔，何時立后？眾大臣皆傳言王叔不能人事，該不會是真的吧？”

　　說完，只見北玄楓眉頭一皺，雖然稍縱即逝，但我卻看的真切。

　　“王叔若是嫌棄立后繁瑣無趣，也可以先挑幾個有家室的美人封妃。一切事宜，孤可以幫王叔操辦?！?p>　　北玄楓抿了一口茶水，淡然到，“瑩兒真的長大了，在王叔面前都自稱孤了?！?p>　　我實在是懶得再同他周旋，將面前的茗茶一飲而盡，順勢湊到他面前，盯著他深邃的眼眸，微微一笑，“王叔，我累了，就先回宮休息了?！?p>　　不待他回應(yīng)，我便迅速起身離去。出門轉(zhuǎn)角時，卻看到他閃過一絲落寞的眼神。

　　這個北玄楓，算是我一直以來看不透的一個人。

　　他原本并非北玄之姓，而是姓秦，名楓，是我們大華國戰(zhàn)死沙場的凌威將軍——秦溪的血親弟弟。

　　三年前，他機(jī)緣巧合和我父王在獵場相識，成為忘年之交。

　　隨后秦溪將軍莫名戰(zhàn)死于野漠，他也失去了唯一的血親成為秦家遺孤。

　　在其兄長百日喪儀后，他以割腕血為立，叩拜先祖宗廟，去除秦姓，被我父王收為義弟，舉行晌族，入我北玄王族的血親一脈。

　　此事對外的說法是感念秦溪將軍為國捐軀，北玄家勢要完成將軍臨終托孤的遺愿，照拂其弟。

　　當(dāng)時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朝臣們對此事議論紛紛，大多揣測父王名義上是照顧遺孤，實則想拿回兵權(quán)。

　　隨后數(shù)十萬的秦家軍，也便隨他姓了北玄，兵權(quán)自然也收歸于父王。也是這層緣故，在父王和皇兄戰(zhàn)死，我又下落不明的情況下，他名正言順地繼承兵權(quán)，出兵平叛，繼承王位。

　　至今我也不甚明白父王為何要認(rèn)他為義弟，為日后埋下禍患，只記得當(dāng)時父王和母后都不許我和王兄多問。

　　當(dāng)時的朝臣，都認(rèn)為父王是為了收回秦家兵權(quán)，順帶顧及美名照拂遺孤。但我和王兄知道，父王不是如此之人。

　　即使事情走向如此清晰地指向兵權(quán)，但這背后一定有其他原因。

　　王兄和我都堅信父王、母后一定有自己的打算。而我只是擔(dān)心他會危及王兄的王位繼承，并無他想。

　　但畢竟那時王兄已是大華國的王儲，失了兵權(quán)，又不出任任何要職的他，于王兄而言確無多大威脅。

　　如此看來，我們只是多了個名義上的皇叔，所以此事對當(dāng)時的我來說無關(guān)痛癢。

　　可現(xiàn)在細(xì)想，要想收回兵權(quán)，方法有很多。秦家歷代以來是我們北玄血親家的第一忠臣，滿門忠烈舉國皆知。

　　依父王的性子，在秦家血親只剩秦楓一人時，應(yīng)會將兵權(quán)交付于他，支持他在朝堂上大展宏圖。

　　而不是如此大費周章的，寧愿被人非議，也要讓秦楓入我北玄血親一脈。

　　而我這位名義上的親皇叔更是匪夷所思，按理說名門將臣之后多少應(yīng)有些骨氣。

　　而他在秦家血親僅剩自己一人時，不想著振興家族，卻在兄長百日喪儀后，于朝堂之上公然宣告，自己愿入北玄血親一脈。

　　當(dāng)時所有人都說秦家算是沒落了，百年名將世家的血親一脈僅剩秦楓一人，還是個為了安逸生活，逃離戰(zhàn)場，拋棄姓氏之輩，可悲可嘆。

　　其實這也是我在少年時期一直不愿親近他的原因。雖可憐其身世，但也打心眼里看不起他這種沒骨氣的行為。

　　這樣的人，父王偏偏同意讓他入我北玄王族的血親一脈，給了他在我們北玄血親家巨變時奪取王位的機(jī)會。

　　這一切的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唯一可以斷定的是父王收秦楓為血親義弟絕不是因為照顧遺孤或是收回兵權(quán)。

　　可到底是為了什么，我無從推斷。

　　我獨坐在華林園的秋千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蕩著秋千，想著北玄楓的事出了神。

　　“汪汪，汪汪汪......”，幾聲犬吠由遠(yuǎn)及近的傳來，打斷了我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