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來首戰(zhàn)斗小曲
軒轅帝鴻緩緩升空,21世紀的高樓大廈在他視線里越變越小,越變越小。
一萬年。
他目睹這座城市,從繁盛國都變成凄涼墓地,從凄涼墓地變成蒼翠森林,從蒼翠森林變成窄小村莊……
一萬年,木樓房屋逐漸被鋼筋混凝土取代。
一萬年?。?p> 軒轅帝鴻仰頭深吸了口氣,腦海里浮現(xiàn)那抹熟悉的身影,軒轅帝鴻面色一厲。
他真恨不能從來沒有遇見她,和她沒有任何瓜葛。
……一萬年前。
軒轅帝鴻擅自逃離流放地的事傳回豐都,帝王派大監(jiān)送來一張圣旨——將軒轅帝鴻發(fā)配戰(zhàn)場。
大監(jiān)將圣旨裹成一團,粗魯?shù)厝杰庌@帝鴻懷里,騎著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軒轅帝鴻拿著圣旨站在帳篷前,呆如木雞。
他最愛的父親,竟然讓他披甲上戰(zhàn)場。
軒轅帝鴻呆呆地站了許久,忽而,他拿著圣旨跑出破帳篷。
“紫衣,紫衣,”紫衣正躺在戈壁上喝酒,軒轅帝鴻奔過去。
緊緊拉著紫衣的衣袖,軒轅帝鴻哽聲道,“紫衣,孤的父王不要孤了……紫衣,你告訴孤,孤到底做錯了什么?!”
紫衣面色淡然地抽回衣袖。
你沒有做錯什么,你錯在生在帝王家,錯在礙了別人的眼。
“紫衣,我做錯了什么!我不明白!”軒轅帝鴻嗚嗚地哭著,見紫衣不理,一頭栽到紫衣懷中,拉著紫衣寬大衣袖擦鼻涕,“他為什么不要我?我比他們都聰明,我比他們都優(yōu)秀!”
紫衣翻身不愿理他。
軒轅帝鴻‘嗷’一聲,淚流滿面地撲到紫衣身上,“紫衣,你告訴我!”
紫衣忍不住掏耳。
這小破孩,太鬧心了。
紫衣被他纏得無法,拉回衣袖,冷聲道,“他為什么不要你,難道你真的不知?”
軒轅帝鴻臉色一僵。
不,他知道的。
只是,他不愿意相信!
他不愿意相信他尊敬愛戴的父王會因為嫉妒他的才華,將他貶為庶民。
拋棄他,讓他去戰(zhàn)場送死。
他不信!
軒轅帝鴻滿目凄涼。
紫衣見不得這樣一副怨婦模樣的天煞體,上山抓了許多野雞和田鼠,烹飪美食。
軒轅帝鴻傷心欲絕地哭了一場,見紫衣不理他,掛著兩行淚珠跑到紫衣身邊抽噎著問道,“你在做什么?”
“給你做好吃的?!弊弦逻肿煲恍Γ慌纬缘哪芏伦∧愕淖?,堵住你的眼睛。
軒轅帝鴻看著木棍上鮮血淋漓的血肉,愣了許久,許久后囁嚅道,“我?guī)湍闩伞!?p> 他已經(jīng)好些日子沒吃過肉了,這些肉看起來很惡心,可他很眼饞。
好在,紫衣烤的肉很香。
在紫衣的‘慫恿’下,軒轅帝鴻化悲憤為食欲,狂吃狂喝。
不過一個月,他的身體便如氣球一般,飛快膨脹起來。
外出務工的韓鴉回來,驚覺軒轅帝鴻已從貴族佳公子,長成一個肥頭大耳、雙眼瞇縫的肥碩少年。
韓鴉愣神。
他曾以為,紫衣呆在軒轅帝鴻身邊,是有所圖謀。
如今看來,是他想差了。
她救了軒轅帝鴻,卻把軒轅帝鴻養(yǎng)成這樣一個廢物模樣。
令人猜不透的紫衣。
他們韓家,世世代代忠誠于后族。
負責保護后族后代。
紫衣不會害軒轅帝鴻性命,有這條就夠了。
過了幾日,真有士兵來押解軒轅帝鴻上戰(zhàn)場,軒轅帝鴻愣住。
為了裝慫,為了讓荀夫人放棄下警惕,十三年來,他從未看過一本兵書,也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知識,如今,一來,便是被強逼著上戰(zhàn)場……
軒轅帝鴻躊躇猶豫,心里悲憤交加。
紫衣卻道:“去吧,上戰(zhàn)場!想翻身,想讓別人刮目相看,戰(zhàn)功和聲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殺戮也能促進天煞體成熟黑化。
紫衣默默心道。
“可我不會,”軒轅帝鴻聳拉著大腦袋,“紫衣,我不會打仗……”
少年稚嫩的聲音帶有兩分怯縮。
“不用擔心,我會教你?!弊弦碌?。
她的聲音,柔和優(yōu)雅,可不知道為什么,韓鴉聽在耳中,卻覺得十分可怕。
韓鴉看向軒轅帝鴻。
小小的軒轅帝鴻聽了紫衣的話,目光流轉,立馬破涕為笑,點頭答應。
軒轅帝鴻跪在地上給紫衣磕了個頭,不待紫衣反應,他便站起來。
軒轅帝鴻:“紫衣……孤恐怕不能認你為師……曾經(jīng)有個老先生給孤卜過一卦,卦上說,孤天生克親……是個天煞孤星……孤不能有父母兄弟姐妹,也不能有師父——我給你磕個頭,盡師徒情分……然而,你我卻不能以師徒身份相稱。”
軒轅帝鴻可憐巴巴地望著紫衣。
紫衣撇過頭。
這樣也好。
沒有師徒身份,日后好脫身。
“好,”紫衣答應下來。
軒轅帝鴻錯愕了一瞬,他沒想到紫衣這樣容易便答應幫他!
欣喜若狂地起身,攔腰抱著紫衣,軒轅帝鴻依戀道,“謝謝你!”
謝謝你,對我這樣好!
紫衣大氣地揮揮手,“你且出去吧,我要休息了?!?p> 軒轅帝鴻依依不舍地松開手,和韓鴉一同出了帳篷,兩人沐浴在月光下。
去戰(zhàn)場是條出路。
韓鴉皺眉。
對軒轅帝鴻來說,卻有些不妥。
他還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少年……不,他是個走幾步路都會大喘氣的肥胖少年,這樣的人,在戰(zhàn)亂紛飛的戰(zhàn)場上存活下來都艱難,別說立功。
兩人回到帳篷,韓鴉沉默著伺候軒轅帝鴻洗腳。
“我知道你不想讓我上戰(zhàn)場,”軒轅帝鴻幽幽道,“我也知道你看不起我,”
軒轅帝鴻聲音很輕,落在韓鴉耳中,卻如雷貫耳。
“屬下不敢。”
軒轅帝鴻斜著眼看著跪在地上的韓鴉,“你同他們一樣,都看不起我!除了紫衣,你們都看不起我!我知道!”
他受夠了!受夠了兄弟姐妹,王孫貴胄,侍衛(wèi)和太監(jiān)鄙視的眼神!
“孤會證明給你們看,孤才是真正的強者!”
韓鴉心下一驚,下意識便要抬頭。
軒轅帝鴻伸手按住他腦袋,哽著聲罵道,“不準抬頭!”
兩顆珍珠似的眼淚落在地上。
韓鴉僵住。
“對你來說,我是個拖累,你未曾離開,是因為家族使命……對紫衣來說,我是個可有可無的玩具,她未曾離開,是因為我可以充盈她無聊的人生!”
軒轅帝鴻皺著利劍似的眉,眼神陰鷙,“我要練武,我要上戰(zhàn)場,我要出人頭地,”
“我要讓豐都高高在上的帝王睜大眼看清楚,我才是他最出色的兒子!”
少年斬釘截鐵的聲音傳入耳中。
紫衣睜開眼,美眸水光瀲滟。
戰(zhàn)車‘咯吱咯吱’地啟動了。
戰(zhàn)車是一輛破爛車,堆了一捆干草,還拉了十個囚犯。
軒轅帝鴻受不了他人身上的臭味,拉著韓鴉走路。
咬牙行了兩里地,軒轅帝鴻足下起了大水泡,水泡一破,便受不住了。
軒轅帝鴻可憐巴巴地看著戰(zhàn)車一腳的紫衣。
紫衣不理。
隊伍停下歇息,軒轅帝鴻爬上戰(zhàn)車,一頭扎進紫衣的懷里,“我下次一定聽你的話!”
紫衣讓他上車。
第一步,便是教他忍。
可他不想忍。
他不喜歡和渾身臟兮兮的階下囚待在一起。
紫衣倒也不嫌棄,穩(wěn)穩(wěn)地抱著他,“聽話便好?!?p> 途經(jīng)戈壁荒漠,水囊干癟,幾個囚徒因為空空的水囊打起來。
韓鴉出去尋找水源。
囚徒們紅了眼,三三兩兩扭打到一起,有人張口咬破別人的喉嚨,有人伸手插進別人的眼睛……
穿戴整齊地士兵站在一旁看戲,時不時拍手叫好。
軒轅帝鴻依偎在紫衣懷里,最初的訝異震驚害怕過后,他眼里只剩麻木。
“軒轅帝鴻,你要看好……天下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紫衣攬著軒轅帝鴻,聲音悠揚婉轉,“復雜多變的局勢,你要弄權,第一步便是要捏住人心……人心的命脈,最清晰透徹的一條,便是利益。”
“軒轅帝鴻,那些士兵為何發(fā)笑?”
紫衣字正腔圓,說話間,溫軟的呼吸噴在他臉上。
軒轅帝鴻縮進她懷里,聞言垂下扇羽般粗黑的眼睫。
他懂。
水囊是空的。
那些囚徒為了一個空的水囊,在拼命搏斗。
紫衣飄逸的秀發(fā)拂在臉側,軒轅帝鴻翻身抱住紫衣纖細的腰身,這一動,酸痛如潮水洶涌襲來。
軒轅帝鴻喉中溢出一道低低的痛吟。
如果我向她求情,她會不會心疼我,不讓我那么辛苦?
每隔半個時辰便拉一次車,一拉要拉一里,這時烈日當空。
對他來說,實在太難了。
軒轅帝鴻迷迷糊糊地想著。
“紫衣,我能不能,”軒轅帝鴻皺著包子小臉啞著嗓子低聲道,連日的辛苦勞累耗盡他所有的體力,此刻他連張口都難。
我能不能休息一下。
軒轅帝鴻睜開一條細縫眼偷窺紫衣臉色。
紫衣眺望遠方。
軒轅帝鴻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到沐浴在晨曦陽光中,如同鋪了一層金沙似的荒野戈壁,頓時泄了氣。
紫衣根本沒聽見他的話!
她與他的交流,僅限于布置任務,指點他做事做人。
沒有人愿意聽他的話,他們,都不愿和他友好相處。
軒轅帝鴻埋頭在紫衣懷中,心口處傳來陣陣割裂的尖銳痛意。
委屈,憤懣,不平……五味陳雜的滋味齊齊涌上心頭,軒轅帝鴻臉色一剎那便變得陰沉無比。
再抬頭,他臉上揚著溫和無害的笑容,“紫衣,下一步,我的任務是什么?!?p> 紫衣回過神來,“下一步,拉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