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島笑了,他的笑意已經(jīng)全然沒有了之前的悔恨不甘怨恨,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種明悟。
在長劍斷裂的那一瞬,他才明白那一劍真諦。
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諸般苦,求不得。
人生本來就充滿了遺憾,每個人的一生都逃脫不了這種種規(guī)律。
這一刻,江島心中突然升起一種明悟,他發(fā)現(xiàn)他錯了,之前的一切都錯了,他根本就沒有理解這一招的劍法的本意。
此時他刺出的正是這一劍,一劍涅槃。
這其實是人世間很常見的,其實每個人都應(yīng)該經(jīng)歷過的,對于這種情緒,他應(yīng)該細(xì)細(xì)去感受,而不是徹底的拋棄一切。
可惜一切都遲了,他雖然已經(jīng)使出了這一招涅槃,可那終究是殘缺的,如同夜晚被烏云遮掩的明月,雖然它的光亮依舊散了下來,可那本身就不完美。
看著手中的長劍刺出,江島的腦海種又浮現(xiàn)出了師傅的影子,師傅依舊疼愛看著他。
一幕幕畫面浮現(xiàn),這些年他接觸過的人都出現(xiàn)了,他可以清楚的看見每個人都經(jīng)歷著種種,最后畫面都定格在那他們的臉上。
臉上只有平淡的表情,因為這些本來就很常見,因為每個人都要經(jīng)歷過。
“可惜了?!苯瓖u喃喃道,他雖然已經(jīng)了解這一劍的真諦,可他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使不出這完美的一劍了。
他刺出的這一劍只是一種單純的情緒,完全沒有他的種種感悟,這些情緒他體會不了也控制不了。
劍影依舊襲向陳夜,看見這一劍逐漸在瞳孔中放大,陳夜又有了那種面對死亡的感覺。
這種感覺他體會過,那種令人窒息的絕望他至今還深深記得。
瞬間,原本在背后的另一把長劍出現(xiàn)在陳夜手里,他雙手各持一把劍,準(zhǔn)備同時揮動。
練劍本來就是一劍枯燥又繁瑣的事情,很多人窮極一生都用不好一把劍,可此時的陳夜卻要使用兩把,兩把長劍使用同樣的劍法。
這是一種天賦,對于陳夜而言,他同時拿起兩把長劍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長劍仿佛已經(jīng)和雙手融為一體了。
左右兩把長劍揮動,使出的都是驚蟄劍法,雖然還是以前的劍法,可陳夜的感悟卻已經(jīng)不同了。
春雨漸起,萬物驚蟄。這本來就是一種生機(jī)盎然的表現(xiàn),陳夜從劍法中領(lǐng)悟出一種生的意境。
陳夜的劍已經(jīng)迎上了江島的劍,如果說陳夜的劍是春雨過后萬物生長的無限生機(jī),那么江島的劍就是經(jīng)歷人世間種種后的死寂黯然,已經(jīng)沒有了對生命的渴望,他的劍中只有死亡。
江島的劍雖然斷了,可他依舊刺中了陳夜,劍中蘊(yùn)涵的死在這一刻瞬間爆發(fā)。
陳夜的一只劍被擋住了,可他還有另一劍,這一劍就像破土而出的草木般,在經(jīng)歷過冬天的一片蕭瑟肅殺后,還是長了出來。
長劍刺穿江島的胸口,他似乎并沒有感到疼苦般,眼中只有淡淡的遺憾。
兩人同時倒在地上,江島的劍終究是斷劍,陳夜被斷劍刺中,一半的劍刃露在外面。
江島倒在地上,大片的鮮血早已將他的衣服染的血紅一片。
黑色的衣服,腥紅的鮮血,在月色下透露出死亡的氣息。
陳夜用長劍支撐身體,掙扎著跪在地上,這一戰(zhàn)他本沒有希望的。
可戰(zhàn)斗就是這樣,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道,倒下的是不是自己。
陳夜深深知道,這一戰(zhàn)自己有太多的僥幸。
江島中毒的身體,斷裂的長劍,還有那一招根本沒有完全發(fā)揮威力的劍法,才有給了陳夜一線生機(jī)。
陳夜同時也在感慨,自己用長劍使出驚蟄劍法,領(lǐng)悟出其中的意境,這才擋下江島那死亡的一劍,雖然那一劍殘缺不全。
江島也掙扎著從地上坐起,他看都沒有看刺入自己胸口的那柄長劍,他的聲音似乎有些落寞“終究還是你贏了?!?p> “其實應(yīng)該贏的人是你?!?p> 聽見陳夜這么說,江島笑了笑,他的笑容很難看,巨疼正刺激著他。
“可惜啊,我還是沒有使出那一劍。”
在生命的最后關(guān)頭,他想到的還是那一劍,如果能刺出那完美的一劍該多好。
陳夜沉默著,他知道江島是名劍客,他已經(jīng)將自己的生命奉獻(xiàn)給了劍,在這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想到的還是那一劍。
陳夜清楚的知道,江島最后的那一劍雖然很可怕,可它卻并不完美,那一劍原本應(yīng)該還有更多的變化。
“可惜了?!标愐钩谅暤?。
江島當(dāng)然知道陳夜在可惜什么,他們都是極好的劍客,他們懂得另一個人的感受。
“也許,這就是命吧?!苯瓖u黯然道,這一切也許在他獲得那招劍法時就已經(jīng)注定了。
忽然,江島抬頭道“雖然那一劍并不完美,可我終究是死在了劍下,也沒有那么多遺憾了。”
他倒在地上,眼睛直直的看著今晚的明月,今晚并沒有云,因此他可以清楚看見那輪圓月,他的眼中彩色逐漸淡去,即使月光很明亮,直直照在他的身上。
“如果師傅在的話,該多好?!?p> 看見江島終于死去,陳夜心中有些失落,他們之間雖然只能活一個,活著的那個也是他,可是看著江島死去,他卻高興不起來。
不知道自己又會死在誰都劍下。陳夜默默想著。
此時明月依舊很圓,陳夜環(huán)顧四周,他清楚的記得還有一個人。
在他和江島交手時,一旁的楊休就悄無身息的不見了,陳夜知道目前自己的處境,也知道楊休如果沒有離去的話,那么一定在暗中觀察這一切。
既然江島已經(jīng)死了,楊休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陳夜抓緊時間,恢復(fù)著真氣,他傷的很重,可他不能表露出來。
即使是一匹狼受了傷,那么也會又一條狗撲上來咬它一口。
陳夜看見了地上的影子,它從不遠(yuǎn)處逐漸延伸過來,很快,就出現(xiàn)在陳夜的面前,影子修長而又扭曲,在黑夜中如同一個幽靈。
“他死了?”楊休的語氣帶有幾分輕松,甚至還有幾分譏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