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縱情四海逍遙游(二)
“你說甚么?他便是任逍遙?可是咱們要捉那個任逍遙?怪娘皮!牽起葫蘆連著藤,一揪揪出個賊祖宗!”王志剛瞠目結(jié)舌。
薛志坤與譚志同表情凝重,對望一眼,皆在對方眼中察覺到驚悚與忌憚,又朝屋內(nèi)那白衣男子脧視,見他瞇眼含笑,不加否認(rèn),心下已大半確信,當(dāng)下只覺心跳如奔馬,想“難怪外面近千人極力搜尋,卻連個影子也找不見,原來竟是躲在這里——咱們和華南派的師兄弟把這青石鎮(zhèn)搜了個遍,唯獨這棟青樓礙于臉面難以出入,故不曾搜索,倒給了他可乘之機(jī)。只是機(jī)緣巧合,卻被咱們正撞見那老鴇拿著趙師叔的玉帶換錢,順藤摸瓜找出來?!?p> 而那薛志坤見事極快,與王志剛對話之機(jī),將他的身體作為掩護(hù),袂下早已將手去挨向劍柄。只是手指將碰到劍鐔,聽那白衣男子恰巧輕嗽一聲,他吃驚之下,立刻將手縮回。
薛志坤性情乖覺,即想“我們?nèi)齻€恐不濟(jì)事,當(dāng)務(wù)之急要將此消息通知出去,使趙師叔,慶師叔他們知道,趕來救應(yīng)?!?p> 譚嗣同緊盯任逍遙,面色陰晴不定。他此前受趙根廷警告,亦知任逍遙非他三人能敵,只欲先退,但想自己三人氣勢洶洶闖來,大張“權(quán)衡派”名號,見了敵人未曾交手便灰溜溜要逃,傳出去豈不讓人笑死!而欲待上前角斗幾招,又恐稍有不慎丟了性命。
而任逍遙擎杯在手,望三人而笑,恰似云淡風(fēng)輕。
卻說無名兒原本見他不肯透露性命,正納罕好奇,此時不聽則已,聽罷喜的容光煥發(fā),手舞足蹈道“怪不得你如此謹(jǐn)慎!原來你竟是那位……久仰久仰!哈哈哈,老兄做下的那件大事可真讓我佩服不已!今日能在此相遇,三生有幸!”
任逍遙本以為他聽見自己的名字,定然會如常人一般,或生出歹邪念頭,想要設(shè)計捉他以換來錢財爵位,或基于世俗之禮,將那圣女看作教母尊崇,自然要表現(xiàn)出不恥厭惡憤慨,從未想到他竟流露出真心真意的欣喜,好像他并非闖入當(dāng)今圣女的閨閣猥褻偷竊,而是闖入敵國的皇宮,一劍殺了敵國的皇帝!不禁愣住了。
又見無名兒眉飛色舞,附在他耳邊道“不瞞你說,其實老兄做下那件大事,我早就想做了!只是我?guī)煾高€活著的時候,不得其便。我聽世人說起那位圣女怎么地美麗動人,冰清玉潔,不染塵埃,又從不見男子之面,便想:哪怕陪上這條小命,能見識見識這位絕代佳人,此生不枉了!
其實人人難道不是這么想?只不過這些人一個個滿嘴仁義道德,卻將淫蕩裝在心里!只你老兄你一人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漢,敢想敢做,有為有膽,實在是令在下佩服!”
任逍遙聽罷,呆了片刻,哄堂大笑,躺倒在椅上,半天喘不過氣來,只揉眼淚,道“好個沒羞恥的小和尚!你成天價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也不害臊!你說天下人皆覬覦那位女子的容貌,便是想天下人人都是好色之徒,見了女人就挪不動腿嗎?未免也小看了太多人,哈哈,笑死我也!”
無名兒暗暗吐了吐舌頭,心想“難道不是嗎?這世間的一切罣念妄想,論起來,其實總超不出財,色,權(quán),名,壽這五個字去,而孟子言:食色,性也??梢姵燥垼杂贿^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難道這世界還真的有男子能面對美色,于身體,于內(nèi)心都絲毫不為所動嗎?難道世間又有這樣一位女子,真的不關(guān)心自己的容貌嗎?”
無名兒這般思考,突然薛志坤大叫“好哇!譚師哥,王師弟!咱們奉命捉拿這天下第一大淫賊,如今此人可不就在眼前!此賊敗壞綱倫,人人得而誅之!薛某雖不才,今日只好拼上性命,只不敢有污本派的名聲,讓人家說咱們權(quán)衡派是膿包孬種,譚師哥!咱們廢話何必多說,你先我先?”
這一番話正是重復(fù)譚志同方才在酒肆之中的言辭,卻說酒場之上,三杯過后,吹噓諞弄,什么豪氣干云的話說不出來?其實圖個嘴快,心里哪里當(dāng)真。此時卻不想被薛志坤利用起來,說得譚志同老臉一紅,怎么好腆臉說出你先的話?
卻說譚志同乃門派首席弟子,劍法頗有小成,又受長輩器重,往常門下弟子巴結(jié)討好,時間長久,不免有些驕傲之心。此時受他一激,當(dāng)即想“我方才在酒肆已夸下??冢缃袢羰锹冻銮优?,豈不平白被這兩個狗兒子瞧扁了?”
又想“這人是個采花大盜,整日游戲花叢之中,他身邊那兩個粉頭他奶奶的好色相!只是常言道:色是刮骨鋼刀,最是耗元銷髓,修道之大忌,便真有幾分本事,此時在這青樓里耍了白日,怕是也腰酸腿軟。況且咱們權(quán)衡派雖比不上那些一流門派,也豈是吃干飯的,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
如此一想,頓時心中鎮(zhèn)定許多,朗聲道“薛師弟說的極是,咱們受師門命令捉拿此人,權(quán)衡派的兄弟各各英雄好漢,哪有一個是縮頭烏龜!既然薛師弟這么說了,我身為首席弟子,自然是身先士卒,萬死莫辭!姓任的,咱們對你沒什么好說的,江湖上傳你好不厲害!今日倒要領(lǐng)教閣下的高招,請吧!”
任逍遙只是笑而不語。
而薛志坤見譚志同中了他的激將之計,又聽他口口聲聲道:權(quán)衡派沒有一個縮頭烏龜。知此言意在防他臨陣逃脫,當(dāng)下暗中抻了抻舌頭,想“乖乖,譚師哥你愿做英雄好漢隨你,只是今日這縮頭烏龜我是做就做了,隨你罵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說話間,已悄悄向后踱挪,接近右側(cè)階梯處。拱手說道“譚師兄不愧為當(dāng)今武林青年一代的驕楚,既然有譚師兄在此主持大局,想必是出不了差錯。只是此賊劍法雖不怎么樣,最擅長不過逃跑,咱們需得防范,而趙師叔當(dāng)初有言,遇見此人,要盡快匯報……這里數(shù)來數(shù)去,倒數(shù)我劍法最看不上,待斗起來反而拖譚師兄王師弟后退,心中哪里過意的去!因此我這無用之人只好先去給趙師叔送信,再邀集武林同道前來為兩位師兄助陣,此是萬無一失。譚師兄,王師弟,告辭告辭!二位多保重!”
說罷,扭頭便向下去。
那譚志同聽罷恨的牙根癢癢,心想“好小子!嘴上說的好聽,你倒是脫身的快!”
且說薛志坤就要走,只踏出一步,聽任逍遙笑道“慢走!慢走!”
說罷,不知從哪里摸出一把青鋼劍來,噌唥將劍出鞘三寸,看罷隨手?jǐn)S在桌上,發(fā)出咚一聲悶響,口道“薛十二兄弟,走好不送!”
薛志坤聞聲面色如墳,這一步怎也邁不下去了。
房中王志剛,譚志同,無名兒等人聽此言一愣,下意識往薛志坤腰間看去,果見他腰間的佩劍不知何時跑到任逍遙手中。然而房中七八雙眼睛,未見他在椅上移動分毫,他如何能夠隔空取物,悄無聲息?心中都吃驚不小。
薛志坤登時冷汗浹背,心想他既有本事瞞過眾人將他佩劍取走,自然也能悄沒聲息順手在他喉上輕輕剌上一道,豈不嗚呼哀哉!
心想“怕是去不得了……”只好緩緩?fù)嘶?。譚志同冷哼一聲,想“回頭再與你算賬!”
又不無嘲謔道“呵呵,薛師弟與其弄那些讓人瞧不起的勾當(dāng),不如想想怎么將這淫賊拿下,可是一件大功?!?p> 薛志坤悻悻道“極是!”
卻說王志剛聽他們說了一陣,想“乖乖!捉住此人賞金萬兩,俺們在門派里干事三年,不過攢下區(qū)區(qū)三十兩碎花銀,一萬兩黃燦燦金子,幾輩子能賺這些錢!揚名立萬,就在今日!”
心頭一熱,早把趙根廷的話拋在耳后,道“二位哥哥別爭!立功的拿大頭,先到先得!人人有份!你們兩個唧唧歪歪不要這金子,俺們就先不客氣了!”
說罷噌一聲將劍拔出,要與任逍遙交戰(zhàn)。只是拔劍時,不知為何腕上力氣使的大些,忽的往后一揚,刃口向著譚志同而去,幸得譚志同見事快,急急一矮身,刃頭貼他發(fā)髻飄過,險些削住腦袋,如何不怒“王志剛,你這蠢犢子!”
那王志剛心中奇怪“俺今天力氣倒是怪大的!”
任逍遙怪笑“哎呦,小心小心!”
又對身旁無名兒道,“小兄弟,我說這位兄弟腿腳有問題,你可曾看出來?”
無名兒笑“大哥說他有問題,那必然不是雙好腿,只是不知左腿還是右腿有疾?”
那王志剛聽他二人議論自己腿有殘疾,如何不怒“奶奶的,你腿才有問題!”
說罷,沖上前揮劍來斬任逍遙,但卻見他跑至半途,忽地一個踉蹌,單膝跪倒在堂中。
無名兒拍掌笑道“如此看來,便是左腿了?”
任逍遙笑道“嗨!右邊也是條刁孤拐!”
話畢,卻見王志剛右腿突地后撤,呈跪拜之勢,亦跪在地。
如此一來,看的滿屋人都愣住了,譚志同心中氣極“你即便心中再怕,何用雙膝跪地苦苦哀求,權(quán)衡派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不曾想王志剛心中也是好不驚異,“奶奶的,這是怎么回事!”
當(dāng)下氣的面皮紫脹,爬起身來,一記劍招撩天撥云而去。但是行進(jìn)途中,只覺左肩受到一股重力,不由自主驀然陡轉(zhuǎn),倏地一劍朝薛志坤挑去,薛志坤忙道“不要亂來!”
“他奶奶的,不知怎么回事!薛師兄,譚師兄,得罪了!”說罷見他展開劍招朝任逍遙攻擊,只是每每關(guān)鍵時機(jī),總是反身,歪歪斜斜刺向譚薛二人,那兩人慌不跌地躲避,口道“只顧打我們干什么!”
那王志剛委屈“我不知道,這身子像不是我的,其實真不是我!”
二人躲來躲去,漸漸惱怒“你給敵人下跪不說,竟然反目來內(nèi)訌,你口口聲聲說不是你,此時用劍刺我的是鬼不成!還是你當(dāng)我們兩個臉上窟窿是冒氣兒用的?”
“他奶奶的!”譚志同大叫一聲,終于抽劍向王志剛還招,薛志坤亦空拳朝他擊去,不曾想王志剛心里也惱怒,見他二人竟朝自己打來,急道“你們打我做什么!”
如此過招,一來二去,三人漸漸打出血性來,五十招往上,便不再留手,愈發(fā)難解難分。
卻說三人斗的不可開交,此時卻聽噗呲一聲,那無名兒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打的好打得妙打的呱呱叫!”
薛志坤首先反應(yīng)過來,道“莫要內(nèi)斗,二位,是那淫賊在搗鬼!”
二人聽了,這才住手,怒視任逍遙,氣憤之下頭發(fā)都要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