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入柜
他拉開先前發(fā)現(xiàn)那個空抽屜，輕盈地跳進去，腳朝里先躺好，手掌貼住抽屜冰寒徹骨的不銹鋼頂部一發(fā)力，抽屜無聲地順滑地沿著軌道關(guān)過去。耿太龍不敢讓抽屜完全關(guān)死，因為抽屜門上有卡扣，關(guān)上之后從里面是打不開的，再加上他又怕抽屜突然滑開露了馬腳，所以只能用手掌貼著冰冷的抽屜頂部，讓抽屜保持一個稀開一條縫的狀態(tài)。但這樣一來，十秒之內(nèi)他就覺得全身的熱氣都要被這冷柜抽干了。
想到身下那個柜子里就有人類的被切下來的器官讓他覺得更難受，身周的冷柜里，這些尸體和器官還不知道有多少。
耿太龍強迫自己去思考其他事，而躺在這至陰至寒之處，倒的確是有助于靜心思考。耿太龍腦中本來就有很多疑團，現(xiàn)在正好可以靜下來仔細想一想。
他今天來紅山研究院做這個檢查，是希望找到折磨了他很久的突發(fā)性疼痛的原因。
他罹患的這個疼痛怪病第一次發(fā)作大約是三年多以前，起初疼得不嚴重，以為是感冒導(dǎo)致，但感冒很快痊愈，疼痛卻一次又一次地不定時來襲。那是一種全身性的疼痛，疼起來真是讓人動彈不得，連在地上打滾的力氣都沒有。
疼痛發(fā)展下去，甚至還出現(xiàn)了暈厥，伴隨著短暫的失憶。他在各種不同的地方醒來，卻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曾經(jīng)去過那里。
這些疼痛和暈厥把耿太龍的生活攪得粉碎，他不光要承受巨大痛苦，還擔(dān)心自己會突然暈過去而造成更大傷害。
而最令他難受的則是對未來的恐懼，這個疼痛癥會不會加重？會不會惡化？會不會是某種更重的病的先兆？
他四處求醫(yī)問藥，卻連病因都檢查不出來。不過事情也還沒到絕望的地步，大部分醫(yī)生都告訴他，在常規(guī)手段實在是找不出病因的時候，可以考慮求助天基科技做個細胞層面的檢查。
他們都說這條路是最后的也是最有希望查出病因的一條路，缺點就是有點貴。
耿太龍對價格比較敏感，所以他花了很多工夫來確定到底要不要預(yù)約天基科技的檢查。
最后，他乖乖支付了高達六千新元一次的檢查費用，預(yù)約了在紅山研究院做這次檢查，希望借助世界上頂極的科技和智慧找出病因。
沒想到整整六千新幣換來的是這樣的遭遇。
“會不會是他們搞錯了？把我當(dāng)成其他人了？”耿太龍又想，但隨即想起喬媽核對過他的名字，沒有搞錯，“耿太龍，二十四歲……早點解剖早點下班……”
“他們是真的要解剖我，并且在遭到我抵抗的時候不惜拿刀捅我?！惫⑻埓_認了這一點，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到恐懼。
他換口氣，讓自己保持思考，“如果剛才沒打贏那四個家伙，被他們制住了，豈不是稀里糊涂就被要被開膛破肚敲骨吸髓？”
現(xiàn)在雖然是暫時打贏了不至于立刻被解剖，卻也被四個家伙弄得身上到處是傷口和淤青，更被逼得躲藏到放死人的冷柜里。
說到冷柜，那他身下那層抽屜里儲存著的人體器官是用來做什么的？
標(biāo)本？
還是用于移植？
甚至交易？
紅山研究院會不會其實是一個暗中涉足人體器官交易的黑診所？它的母公司天基會不會也參與了器官交易？
那么他們想強行解剖耿太龍也許就是為了割他的器官去賣？
一定要查明真相，耿太龍暗暗發(fā)誓，一定要討回公道，一有機會就去報警。
這時他聽到房門吱呀一聲打開，然后又是吱呀一聲關(guān)上，想必有人進來看了一眼又離去。接著是隔壁開門關(guān)門的聲音，看來他們正在一間房一間房搜查。
那這個房間暫時安全了，而耿太龍已經(jīng)要凍僵了，他感到自己的整個面部都結(jié)了一層霜，他不得不做個鬼臉以活動臉部肌肉免得被凍成面癱，臉上的冰殼發(fā)出細微的碎裂聲。
再不離開冷柜恐怕就永遠都離不開了。
耿太龍可不想長眠于此，他手掌運力把抽屜往外推，抽屜順滑地打開，他想收回手掌，卻哪里收得回來，竟然已經(jīng)跟不銹鋼冷柜凍上了。
耿太龍吸一口柜中冰冷的帶著點腐敗氣息的空氣，肺中流轉(zhuǎn)，哈出蒸騰的白氣，雙掌猛力回奪，嗤的雙手都被拉掉一小塊皮膚。
手被凍僵了現(xiàn)在還感覺不到疼。
而且暫時也顧不上這點傷。
耿太龍側(cè)耳傾聽片刻，遠處似乎有喁喁的語聲，鼓起勇氣推開門，探個頭往走廊上看。
喬媽正站在二十米外的房間門口往里看，卻沒見那兩個男保安，估計是正在那房間里搜索。
耿太龍的目光落在電梯間，電梯似乎被召喚到其他樓層去了，應(yīng)該是指望不上。樓梯間的話從這里過去的距離過長，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
耿太龍發(fā)現(xiàn)自己唯一的選擇是對面的那個房間，那個房間已經(jīng)被搜索過喬媽他們暫時不回殺回來重新搜，而且那個房間應(yīng)該不會像這個太平間一樣除了冷柜就啥都沒有無遮無攔，總能想辦法躲一下。
“值得賭一下?！惫⑻埾?，瞅準(zhǔn)攝像頭和喬媽都沒往這邊看的時機，貓著腰幾步?jīng)_到對面房間門前，輕輕推開門，閃身進到房間里。
他抬眼看清這個房間里的情況，忽然呆住。
這個房間是間普通的病房，擺有四張病床，出了離門最近的那張床之外，其他三張床上都躺了人。兩男一女，年紀(jì)不等，每人都蓋著薄被，雙眼緊閉，似乎正在酣睡，耿太龍進房都沒有吵醒他們。
“這些人應(yīng)該對我沒有威脅的吧？”耿太龍想，他壯著膽子走到那個女的床前，她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呼吸細微綿長，竟然睡得極熟。
耿太龍忍不住用手指戳一下她的小腿。
沒有反應(yīng)。
耿太龍忽然明白過來，病床上這幾個人不是在睡覺，是被麻醉了。
同病相憐?。?p> 他的目光停留在離門最近的那張空床上，那張床看起來也被人睡過，亂亂的樣子。
他心里一動，“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