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楓看著趙惇有些無奈的神情，不禁微微歪了歪頭，看著趙惇，似乎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趙惇拿起那兩塊木板敲了敲，發(fā)出了咄咄的聲音。他低下頭沉思著，又拿起那兩塊木板輕輕地敲打著，房間不時傳來咄咄的聲音。
“駙……趙郎？”
趙惇回過神，扭頭看向有些好奇看著自己的姜楓，笑道：“沒事啦，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p> “你……是要寄信嗎？”姜楓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嗯？不是，我只是在想這信封該如何改善。”趙惇拿起手中的木板，在姜楓眼前晃了晃。
姜楓輕輕蹙眉，似乎并不理解趙惇的用意，她接過其中一塊木板，手指輕輕撫摸著上面的細紋，抬起頭來問道：“這信封有什么地方不對嗎？”
“你寄信的時候不覺得重嗎？”趙惇詫異地問道。
“有時候自然是覺得不太方便，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什么更好的紙來當作信封了?！苯獥鲹u了搖頭說道。盡管這信封對于她來說并不常用，但是日后趙惇要離京或者自己要出遠門，那么就自然得通過信件來保持聯(lián)系，只不過出門若是要帶上那么多木制信封，又不方便，若是在當?shù)刭I，則花銷大，著實是個難題。
況且驛站的驛差和信客也背不了這么多的木頭，這樣會將他們壓垮的。
“那為什么不用紙來當作信封呢？”
姜楓聞言先是一愣，隨后她輕輕一笑，從桌上的冊子里撕下一張紙遞給了趙惇，接著用手指點了點紙張，說道：“你且先看看這紙張的質(zhì)量如何。”
趙惇接過姜楓遞過來的那張紙，不由得大為好奇。先前他的確經(jīng)常用這種紙張寫字，齊國境內(nèi)也大多數(shù)是這種紙張，但是對于紙張的質(zhì)量卻沒有太過在意，此時聽了姜楓的話，忍不住輕輕搓了搓，隨后便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張紙竟然被搓出了許許多多的紙屑。
他抬起頭來說道：“這……？”
姜楓不說話，伸出蔥指在紙張上輕輕地一戳，那張紙便被戳了個窟窿。趙惇頓時無語，在現(xiàn)代，就算是質(zhì)量再差的紙張，也不至于像手中的這張紙一樣，輕輕戳了一下就是一個洞，更別說搓出紙屑來了。
這張宣紙根本不能作為書寫紙來用，頂多用來擦屁股。
趙惇搖了搖頭，嘆氣道：“唉，這么差勁的紙張，是怎么大肆發(fā)行的？沒有人去監(jiān)管紙張的質(zhì)量嗎？”
姜楓聽了趙惇這話，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她眼中帶笑，輕啟朱唇說道：“這紙張可是先前你做中書舍人的時候，皇兄讓你去督查紙坊，這紙相比起幾年前來說，已經(jīng)算是很好的紙張了?！?p> “?。俊壁w惇懵了，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呢？這紙居然還是自己親自督造的，他訕訕地笑道，“呵呵呵，是這樣嗎？那我還真是挺厲害的，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就能把紙張的質(zhì)量提高到這種程度，真不愧是我?。 ?p> 聽著趙惇不要臉的自說自話，姜楓只覺得好笑，隨后便問道：“你今天來找我有事嗎？”
“嗯……我想問問你，可知道大齊境內(nèi)驛站的情況？”趙惇眨巴著眼睛看著姜楓，隨后余光一瞥，發(fā)現(xiàn)桌上竟然有杯茶，說了那么多，正巧感覺嘴巴有點干。他拿起那杯茶，用茶蓋輕輕地撇開茶葉，吸溜的喝了一口茶，清香無比。
姜楓聽見這話，正微微蹙起黛眉思考著。接著她就眼睜睜地瞧著趙惇把她方才喝過的茶拿過去喝了，剛要伸出手阻止，只聽見吸溜一聲，趙惇的臉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她緩緩地放下手，臉頰飛起一朵紅暈，喃喃道：“那是我喝過的茶……”
“嗯？楓兒你說什么？”趙惇聽見了姜楓細如蚊聲般的自語，但是卻沒有聽清她講了些什么，不由得好奇地看著她。
姜楓搖了搖頭，微微側(cè)過臉說道：“沒……沒什么。”
“哦哦?！壁w惇將茶杯放下，然后伸了個懶腰道，“楓兒，你了解嗎？大齊境內(nèi)驛站的情況。”
姜楓思索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沒有聽皇兄提起過呢，不過我倒是知道京城內(nèi)的驛站有多少個?！?p> “這樣啊……”趙惇聽到姜楓說不知道的時候，心中微微有些失望，自己成為古代馬云爸爸的希望難道就要這么破滅了嗎？接著聽到姜楓說的下一句，眼前一亮，嘿嘿笑道，“嘿嘿，那你詳細說一下?！?p> 姜楓正要開口詳說，隨后想了想，從筆架上拿起一根羊毫，沾了沾石硯中的黑墨，在空白的紙上畫了一個四四方方的正方形，然后在方形內(nèi)又添了兩筆，最后在方形偏上方又畫了一橫。她指了指方形，說道：“這就是洛陽。”
趙惇哭笑不得的看著那個上下顛倒的“曲”字，指著頂部說道：“你想說這是皇宮？”
“嗯。”姜楓乖巧地點點頭。
“這是東市？”手指移到了右邊。
“是呀?！?p> “那想必這邊就是西市了？”趙惇朝著姜楓豎起大拇指，夸贊道，“嗯……真抽象?！?p> 不知道何為抽象的姜楓小臉微紅，拿起羊毫又在東西兩市和皇宮分別點了一點，說道：“這就是京城內(nèi)驛站的分布了?！?p> “嗯？這東市和西市隔了得有六十里吧？這么大個城市就三個快遞……哦不，三個驛站？送信的時候不會不方便嗎？”趙惇疑惑地看著那張紙上的三個墨點，皇城內(nèi)有一個驛站倒沒什么不妥，畢竟不能讓皇帝親自出門拿快遞不是？
可是這東西兩市的驛站設置的可就有些不妥了，人力有時窮啊，一個人一天也才能跑幾趟，更不用說在城內(nèi)是用推車送件，馬匹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估計一天的信件得需要兩三天才能送得到吧，唉，難怪效率低下啊。
趙惇想到這里，不禁嘆了口氣。
聽見趙惇的嘆氣聲，姜楓的小臉上浮起一絲愁容，似乎在自責沒有幫趙惇解決他的疑問。她有些失落地說道：“對不起啊，這些我不怎么清楚，改日我?guī)湍阍儐栆幌禄市帧?p> 趙惇見到姜楓失落的神情，忽然有些慌了神，他急忙握住她的柔荑，笑著說道：“不用道歉啊，我沒有責怪你，相反你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大的忙了。”
“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
看見趙惇含笑點頭的模樣，姜楓的嘴角才略過了一絲笑意，輕笑道：“那可就要你親自去問皇兄了?！?p> “嘿嘿，這是當然的……”
……
次日早朝后，趙惇悄悄地跑到了姜武所在的御書房，太監(jiān)總管通報過后，趙惇就跟著他的步子走進了房內(nèi)。
聽罷了趙惇的來意，姜武正在批奏折的手頓了頓，筆尖的朱砂順著毫毛滴下，在奏折上留下了一個斗大的紅點。趙惇有點心疼這位同事，拿到這本奏折的同志估計又要揣摩所謂的圣意了吧。姜武抬起頭滿臉詫異地說道：“你說你想改善紙張？還要關于大齊境內(nèi)所有驛站分布的資料？”
“是啊。”趙惇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姜武，面朝著多寶閣，手中不停地摸摸這個，摸摸那個。
姜武沉吟了一聲，將手中的毛筆放回筆架上，輕輕敲了敲桌子，喊道：“過來，讓我聽聽你想要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p> “?。俊壁w惇回過頭，瞧見姜武那有些無奈的神色，只得走到他對面坐下，撓了撓頭說道，“理由?。苦拧?p> 大概就是為了快遞三天上門吧，但是面對姜武可不能這么說，還真得好好琢磨琢磨。
看著趙惇那吞吞吐吐的模樣，姜武啞然失笑道：“你可真是不安分啊……”
他頓了頓，為趙惇補充道：“難道你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計劃？”
嗯？皇上你說啥，什么計劃？
趙惇一愣，有些茫然地看著姜武，問道：“什么計劃？”
“無事?！苯鋽[了擺手，盯著趙惇的眼神看了一會兒，隨后笑道，“此事日后再說，先說說看你的想法，為何想要動一動驛站？”
趙惇從懷中拿出一張紙，上面正是姜楓涂涂畫畫的那張。他伸出手搓了搓紙張，輕輕一按便是一個窟窿，把紙張在姜武面前晃了晃，說道：“你覺得這種紙張的質(zhì)量如何？”
姜武看著趙惇兩指輕搓，黃褐色的紙屑便隨著動作不斷的掉落在自己那張用牛車從峨眉山拉過來的金絲楠木書案上，有些無奈地說道：“行了，別搓了?！?p> 趙惇停下手中的動作，笑著說道：“怎么樣？”
姜武何嘗不知道趙惇的用意，他從木椅上站起，走到窗前，看著這浩浩深宮內(nèi)的朱墻碧瓦，嘆氣道：“唉，我又何嘗不知道這紙張質(zhì)量如此差，只是你昏迷的前幾個月便已經(jīng)派你去督查過各大紙坊了。那時候工部雖說是王華在管，但也出了幾分力，能夠?qū)⒓垙堅斐蛇@種質(zhì)量，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眼下需要注意的事情很多，這小小的紙張，可得排在后面了。”
趙惇將那張紙放在桌上，也起身走到姜武身邊，陪他一起看著窗外的風景，搖了搖頭說道：“我覺得你說的不對。”
“嗯？”
“紙張一事關乎大齊的基業(yè)，馬上打天下，但不可以馬上治天下。對于王公大臣們來說，這種下等紙張當然不會用，可是對于尋常百姓而言，紙張作為生活的必須品之一，自然不可馬虎。這等質(zhì)量如此之差的紙張，讀書寫字多有不便，更何況是記賬一事。倘若一直使用這等劣質(zhì)紙張，不知道在日后會有多少詩詞學術、能工巧匠的技藝失傳。要想讓大齊真正強大起來，還是得依靠讀書人的文脈。倘若文脈缺失了，那么再強大也是北方的匈奴一般，這一點，我想皇上你也很清楚吧?！壁w惇在現(xiàn)代的時候，經(jīng)常會在新聞中聽到什么什么古代技術在多少年后失傳了，因為記錄不當?shù)脑蛑惖脑圃啤?p> 趙惇當時覺得這種事情和自己沒有什么關系，但是當他到了大齊這個時代的時候，他卻想要為后人留下一點什么，文化也好、技藝也好，能留一點是一點。沒有長久不衰的朝代，也沒有不會被蠻夷入侵的朝代。
可是，趙惇不愿意那樣子，他知道在史書上，蠻夷入侵四個字寫得很輕飄飄，但是對于那個時代的人來說，想必便是國仇家恨吧。
姜武沉默了，良久后他搖了搖頭說道：“可是朕也不懂這些，對于紙張改良一事，你有什么辦法嗎？”
“自然是有的?！壁w惇笑言。
“那你便去辦了吧，還跟我在這扯犢子呢？”姜武輕輕地踹了趙惇一腳。
扯犢子三個字，是趙惇當時在御書房和公羊?qū)?、姜武兩人商量怎么扳倒錢賈和王華時隨口說的，沒想到竟然被姜武記下來了。
趙惇豎了個大拇指，笑道：“皇上你還真是與時俱進啊?！?p> “呵呵。”姜武笑了笑，便揮手讓趙惇滾蛋，他今天可沒空陪他閑聊，今日的奏折特別多。他想了想，隨手捧起一堆奏折放在包袱內(nèi)。讓小福子趁著趙惇沒走遠的時候趕緊交給他，見到趙惇也不用多說話，直接將這些奏折塞進趙惇手里，趁他沒反應過來之前跑走就行。
小福子拿著那包厚厚的奏折，心中默默地為趙大人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