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guān)一過,許多人都忙著走親訪友,就連陳家爺孫也不列外,唯有蘇小七,似乎突然間有些無所是從。
以前蘇如凡在潘陽鎮(zhèn)幾乎很少出門,也很少與別人有什么來往,自然沒有什么朋友,至于親戚就更不用說了。
這天,陳家那位小姑娘來告訴蘇小七,說她爺爺要帶她去見一個朋友,可能要兩三天才能回來,讓蘇小七幫忙照顧那條大黃狗,蘇小七自然沒有拒絕。
陳家爺孫走后,蘇小七覺得自己應(yīng)該也去走走親戚,蘇如凡以前本來就沒什么朋友,要是再不走走,就真要成孤家寡人了。
他第一個想到的是江家,只是這個想法才出現(xiàn),立馬就否定掉了。
按照自己的猜測,蘇如凡的死說不定與江家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而陳老頭的一番話,更是讓蘇小七對這家人生出警惕之心。
除了江家,還能去的就只有仙人醉了,仙人醉有佟三娘,還有那個自稱是蘇如凡朋友的店伙計,至于那家伙到底是不是真是蘇如凡的朋友,蘇小七不關(guān)心。
陳老頭說了,潘陽鎮(zhèn)雖然不大,但水也不淺,這一點,蘇小七回來后,感觸頗深。以前他是如何都不會相信,那個邋遢窩囊的男人,有一天會提著劍殺上昊天宗。
進(jìn)了天機(jī)閣,接觸了各種各樣的人,歷經(jīng)一次次生死廝殺,再回憶那個男人,才發(fā)現(xiàn)他跟很多人確實不一樣。
這次回來,不但總是提著煙桿的陳老頭變了,就連佟三娘都變了,其實蘇小七跟清楚,他們并沒有變,變的是自己,相較于兩年前,如今的他已經(jīng)能夠看出一些不同尋常的人或事。
這些人不論是陳老頭,佟三娘還是那個店伙計,必然都是修行中人。
按照神州大陸定下的修行境界來劃分,像自己這樣剛踏入修行門檻的人,稱之為凡軀鏡,再往上就是靈體鏡,而像蘇小七在仙人醉殺掉的肥胖男子,就是第三鏡的元丹境。
佟三娘的境界,明顯在那肥胖男子之上,應(yīng)該屬于第四鏡的觀海鏡,至于那名店伙計,以蘇小七如今的眼力,還看不出來,但蘇小七猜測應(yīng)該在觀海鏡后期。
這樣的強(qiáng)者,哪怕在天機(jī)閣,蘇小七也很少能遇上一個。
如此強(qiáng)者,為何會屈身在醉仙樓?蘇小七不關(guān)心,因為此人要真有什么目的,以自己如今的實力,也改變不了什么。
而這些人中,最讓蘇小七看不透的,自然就是鄰居那位總是吞云吐霧的陳老頭了,老家伙的實力,絕對在前邊這些人之上,甚至可能比城主江帆還要高。
所以這次蘇小七回到潘陽鎮(zhèn),看著這個生活了十余年的家鄉(xiāng),看著那些兒時經(jīng)常出沒的巷弄,只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潘陽鎮(zhèn)的那些街街巷巷,蘇小七就算是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陌生是因為他其實從沒看透這個小鎮(zhèn),以及這個小鎮(zhèn)的人。
仙人醉并未開門做生意,按照某種規(guī)律,一般店鋪都要到元宵節(jié)以后才會開張營業(yè),這或許就是因為年前要置辦年貨的原因?
蘇小七站在仙人醉的門前,抬頭看了看“仙人醉”招牌,剛準(zhǔn)備移步,雙眼卻猛然向著右邊看去,還未完全抬起的腳又放回了原地。
街道上,有一個人。
此人身著白衣,背負(fù)長劍,腳步輕盈,玉樹臨風(fēng)。
這人一直向著蘇小七這邊走來,然后停在了蘇小七一丈之外的地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看著蘇小七。
蘇小七卻心情沉重,因為剛才他明顯感受到這個人顯露出來的殺氣,雖然一閃即逝,但蘇小七還是抓住了。
來者不善!
而且對方還是一名實力不低的劍修。
這名男子停下后,并未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似笑非笑的盯著蘇小七。
蘇小七先開口問道:“你是來找我的?”
這白衣男子下巴微微動了動,算是回答。
蘇小七又問道:“有事?”
白衣男子開口了,語氣平淡,沒有一點感情色彩,“聽說你與城主大人的千金有著婚約?”
蘇小七一愣,關(guān)于這件事,其實蘇如凡以前就提過一次,那次以后就沒有再說。
那個時候,蘇小七還很小,自然不明白什么是婚約。
然后兩年前的那晚,蘇如凡將那把刀交給他的時候,蘇如凡又提了一次。
那一晚,那個男人眼光灼灼,在燭光下綻放著絢爛的光芒,他拉著蘇小七的手,很認(rèn)真的的道:“你明天就離開潘陽鎮(zhèn),去北方,路上不論遇上什么危險,一定不能丟了這把刀,不論今后你遇上了誰,遇上什么事,五年之內(nèi)都不要再回來?!?p> 說完這句話后,那個男人突然笑著自言自語,“江老爺子眼光不錯,只可惜他兒子就差的遠(yuǎn)了,他江家如今看不上你,覺得這樁婚約是我們占了大便宜,可真正占便宜的,是他們江家啊?!?p> “不過這樣也好,注定不是緣分,反正損失的,還是他們江家。”
說完這些,那個男人又叮囑了一些事情,那個時候,蘇小七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妥,因為那個男人,本來就是那么婆婆媽媽。
而對于那樁所謂婚約,蘇小七其實并未放在心上,以前是還小,不懂,現(xiàn)在是根本沒那個心力和時間。
他看了眼前這個白衣男子一眼,答非所問,“你是昊天宗弟子?”
白衣男子并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臉上神采飛揚,傲然道:“正是?!?p> 蘇小七雙眼微微瞇起,繼續(xù)問道:“你認(rèn)識江流雪?”
白衣男子點頭道:“城主大人跟家?guī)熓嵌嗄甑暮糜?,這次便是家?guī)煄е襾戆菰L城主大人的。”
蘇小七輕輕點頭,不再說話。
白衣男子卻是接著道:“我知道你為何要問我這些,而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么多,是因為我對一個將死之人的慈悲?!?p> 他要說,蘇小七就靜靜的聽他說。
白衣男子繼續(xù)道:“江小姐是什么人?那是人間的仙子,你這種凡夫俗子豈能染指,這就是我要殺你的原因?!?p> 蘇小七點頭道:“夠清楚,也夠明白?!?p> 白衣男子開始拔劍,獰笑道:“放心,你死了以后,我會將你的尸體帶回昊天宗,跟你父親放在一起,讓你們父子相聚?!?p> 蘇小七勁量不讓自己動怒,低聲道:“總有一天,我會將他帶回來,所以就不勞你費心了?!?p> 說話的時候,他已經(jīng)邁開步伐,徑直向著白衣男子沖去。
他與對方僅僅只見一面,無仇無怨,便要生死相向,他甚至都不知道對方叫什么。
在天機(jī)閣的時候,有個同行說過這么一句話,“真要動手,就往死里打,不用問他是誰,來自哪里,有什么靠山,打死再說,這才是我們該走的江湖,婆婆媽媽,畏首畏尾,還不如回家抱老婆去?!?p> 這話蘇小七覺得很有道理,一旦面對真正的廝殺,還去問長問短,最后又要顧及對方的靠山,那不論是出拳還是出刀,都會有所顧忌,而這恰恰是廝殺中最危險的事情。
一名真正的殺手,是不能有任何顧忌和猶豫的,甚至不能有情感。
看到蘇小七竟然率先出手,白衣男子冷哼一聲,長劍完全出鞘,然后直接脫手而出,如同被賦予了生命一般,歡快的向著蘇小七沖去。
仙人醉二樓,一個矮小男人雙手抱著后腦勺,笑著道:“這小子可以啊,面對一名劍修,竟然敢率先出手?!?p> 一個婦人淡然道:“不過是一個還沒練出本命飛劍的靈體鏡而已,別忘了,他前不久才宰了一個元丹境劍修。”
漢子點了點頭,“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這小子身上有把刀,嘖嘖,能直接斬碎本命飛劍的刀,什么來頭,三娘你可知道?”
佟三娘搖了搖頭,“不曾聽過有這樣的刀,我跟蘇如凡認(rèn)識這么多年,也從不曾見他用過這把刀,想來是這孩子這兩年機(jī)緣巧合得到的,若不然當(dāng)初蘇如凡去昊天宗有這把刀,也不至于……”
說到這里,她幽幽嘆息。
矮小漢子點了點頭,繼續(xù)看向下面的戰(zhàn)斗,笑著道:“昊天宗這家伙也不弱啊,一手馭劍術(shù)稱得上爐火純青了,真不愧是昊天宗出來的弟子?!?p> 佟三娘不屑道:“只可惜這輩子都無法領(lǐng)悟到御劍的真逍遙了。”
話才說完,下面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
蘇小七的手中,多出了一把短刀。
他直接硬抗了對方一劍,然后一刀直接插-進(jìn)對方的胸膛。
只是這一刀并沒有致命,想來對方是最后關(guān)頭用了某種秘術(shù),躲開了致命一擊。
人心未毀,可劍心崩碎。
一個沒了劍心的劍修,還能算是劍修?
蘇小七一招并未致命,并沒有繼續(xù)發(fā)動攻擊,而是身體快速后退。
這是一種刺殺的習(xí)慣,一種長期養(yǎng)成的本能,一擊不中,立即抽身,不給對手反攻的機(jī)會。
停下身形,他先看了對面的白衣男子一眼,然后將短刀收起,才將那把插在自己肩頭的長劍拔出,丟在地上。
忍著疼痛,蘇小七想說些什么,但忍住沒說,自地上撿起先前帶過來的禮物,走向仙人醉的側(cè)門。
街道上,白衣少年站在原地,腦袋一片空白,甚至都感覺不到疼痛。
他內(nèi)心的那個世界,塌了。
仙人醉的二樓,矮小漢子滿意的笑道:“這小子有點意思?!?p> 佟三娘卻道:“這些宗門出來的人,小的跋扈,老的護(hù)短,打了小的,老的肯定又要出面,叫人頭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