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暢沒有急著讓王七合去談關于新店址的買賣，也沒有急著回到銀嶺。
他認為那幾間燒毀的店鋪就是為無敵宗營造堂量身定制的，根本不敢錯過?？蓡栴}是他沒有錢了！當務之急是要盡快掘到第一桶金！
關暢直接去了馮老的家里。此時馮老的家中頗為熱鬧，馮老正指揮著幾個學徒打造新式的木制家具。
這些家具都是由關暢給出的圖紙。大到床榻小到衣架總共十幾種，都是這個時代沒出現(xiàn)過的“新式家具”。
關暢今日來這里是想挑件禮物。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關暢接受了大哥殷正陽的饋贈，怎么能不有所表示。
之前他在金風樓與殷正陽分別時曾提起自己會送上營造堂出品的家具，只是沒有約定日期?，F(xiàn)在關暢急著用錢，索性擇日不如撞日，反正都是江湖中人就不要講究那么多禮節(jié)了……
馮老一見到關暢，表現(xiàn)得分外熱情，他是個純粹的匠人，對關暢在家具制造上的見識佩服得五體投地。
“馮堂主這邊的進度如何了？”關暢問道。
“回掌門，咱們這些木匠都干得起勁，圖紙上的東西都已經全部造出了一兩件?！瘪T老頗有些自豪地回答，“而且我和一些工匠正在琢磨著可以在原有樣式的基礎上再添一些花式，那樣可能賣的更好。”
關暢在院子里邊走邊看，他對馮老精湛的木工技藝也是頗感驚訝。畢竟這個年代可沒有車床技術，度量方面也沒有嚴格統(tǒng)一的尺寸。這些木匠僅憑經驗就能做出滿院子的成品，真的很不簡單。
關暢看著一些已經上過桐油的實木柜子說道，“來人，把這幾件東西和柜子拼湊到一起；另外這些小件兒想辦法弄到柜子里面去。我要……”
關暢侃侃而談，可是那些學徒不為所動。他們心中納悶，這小哥是誰?。?p> 學徒們不認識關暢，都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了馮老。
馮堂主瞪了這幾個沒眼力的學徒，呵斥道：“還不按照掌門說的去做，以后掌門讓你們做什么，必須馬上照辦！”
幾個學徒立馬抱拳行禮，一聲“見過掌門”之后，四散干活。
馮堂主有些不解地問：“掌門這是要把這些東西搭配到一起賣嗎？”
關暢沒想到這個馮老竟然還能想到捆綁銷售，不過他暫時還沒有從銷售技巧上做學問的意思。
“以后我們要多多嘗試不同家具之間的組合。比如這床不一定就只能睡覺，如果床邊有個柜子或架子，躺在床上拿些東西多方便；再如這個柜子，如果柜子里面能區(qū)分出里衣外衣的收納空間，再贈送一些我們的新式衣掛能把大衣?lián)纹饋硎遣皇蔷透昧?；還有這個書桌，你看看桌案這么厚的木頭不利用一下可惜了，里面開個暗格藏些東西多妥當，搞個機關還能防止歹人入室搶劫……”
馮堂主看關暢的眼神就像是看怪物，真不知道他這些點子都是哪里冒出來的。這些顛覆他認知的想法每一個都不同，但是個個合理可行。
最令馮老震驚的是，這些新式的設計似乎都有一個統(tǒng)一的思路。他只是模糊地捕捉到一丁點細節(jié)，卻看不清整體。
好在關暢沒有讓他久等，最終給了總結語。
關暢對所有的家具都提出了靠譜和不靠譜的改進意見，最后站在馮老面前說道：“馮堂主你看，我剛才說的那些，就是我們營造堂未來的核心競爭力之一：多功能！”
馮老覺得腦海中亮起了一道光，照亮了腦中原本黑暗的一塊地帶！沒錯，多功能。一物多用，物盡其用！不過掌門剛才好像還提到了一個新詞兒——什么心什么力，那又是什么？
關暢發(fā)現(xiàn)古時候的大部分物件都只承載了一種功用，這和后世的設計有相當大的區(qū)別。雖然在他穿越過來的時代一些基礎的家居設計又回歸質樸，可多功能的設計理念卻深入各個領域。
多功能設計與其說是工業(yè)設計不如說是一種思維方式，這種思維方式是在生產力進化到一定水平之后伴隨著人類生產的需求形成的。
鄴國當前的生產力還沒有能催發(fā)“多功能”這一概念的土壤，但這不代表“多功能”這一概念不能給鄴國人的生活帶來質變，并且為自己帶來利益！
關暢讓幾個匠人折騰了半天，終于組合出來一套立式衣柜和一把可調整角度的躺椅。
“可以了，把這兩件包起來，裝車！”關暢一聲令下，所有匠人都松了一口氣。這個掌門真是會折騰人！
“都仔細點兒，邊角都用些廢料和軟布包好，別蹭破了！”馮老不忘跟在后面囑咐道。
然后他才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問道：“掌門，這些已經賣出去了嗎？”
關暢尷尬地笑了笑說：“不是賣。我要去送禮?！?p> ……
殷正陽今日剛好在家。
趙管家來通報的時候，殷正陽正在練字。
他不但武藝超群，也寫得一手好字，而且是武林中書法最好的，書法圈中武藝最高的那一個！
當殷正陽和趙管家看到關暢伴手禮的時候，臉上都布滿黑線……
別人的伴手禮都是個字畫、把件、雅物之類的，可這倆驢車上拉著的木頭算什么禮物?？雌饋硪膊皇鞘裁疵F的木材，上漆也非常簡單。最關鍵的是——這到底是是什么玩意？
這年頭的家具基本都是定做的，成品售賣的很少，而且大多都很高端。高端的主要部分是材料，比如楠木梨木的選取都非?？季俊?p> 關暢一指院子中已經被擺好的兩件家具，正式介紹道，“大哥，這是小弟無敵宗營造堂出品的第一批家具。送來給大哥品評，獻丑了?！?p> 殷府的趙管家心里嘀咕：關掌門啊，您說獻丑還真不含糊，這兩個物件還真挺丑的……
殷正陽對這兩件禮品的第一印象也并不好，但他相信新認下的賢弟不會讓自己失望。于是問道：“人不可貌相，東西也是一樣的。賢弟快說說這兩件到底是什么？”
關暢聽了這話就開心不起來了，莫非我造的家具很丑嗎？這是原生態(tài)好不好，審美不在一條起跑線上交流起來好痛苦……
關暢挽著大哥的手臂走到柜子之前逐一介紹。
殷正陽越聽越有興趣，只覺得這東西雖然丑，或許真的好用。尤其是他聽說在這個柜子中有一個暗格夾層可以用來藏私的時候，竟被勾起興致找了起來。他親自上手，這里推推，那里敲敲，終于憑借自己深厚武藝帶來的敏銳感官找到了那處暗格。
這時候，關暢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卻讓他心頭徒然一驚！
關暢用只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告訴他，這里面其實有三個暗格，有一個比較容易被找到竟是故意為之！
殷正陽萬萬沒想到這一個衣柜中竟然還蘊藏著爾虞我詐的計謀！這個賢弟果然不簡單，不但武功了得，居然還懂得機關消息之術！
拋開這個暗格不談，內部可自由間壁的立柜以及方便取用的帶勾衣掛都讓殷正陽眼前一亮。
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院子里響起。
“這個柜子，換用上好梨木，給我做一套?！币箧恢螘r進院子的，此時就站在柜子邊上。
她的手在柜子上輕輕拍打幾處。她每拍一處，關暢的眼角就跟著挑一下。這個女人太厲害……她拍的三處位置，正是關暢設計的三個暗格！
關暢用同情地眼神看著殷正陽，只希望他不是有什么東西想瞞著自己的妹妹吧。
“想法是標新立異，就是太丑了?！币箧o出評價之后就消失在月門中。
“咳咳，”關暢尬咳一聲，對殷正陽繼續(xù)說道：“大哥請來試試這張椅子，坐上來就行，后背微微靠住。”
關暢把殷正陽的手放在躺椅旁邊的一根連桿上，說道：“大哥可以掰動一下那根桿?！?p> 殷正陽如是操作，椅子發(fā)出咯噔一聲。殷正陽冷不防地覺得背后一空，竟然心生警覺，躍了起來。
然后他就尷尬地看著那把椅背向后更加傾斜的椅子，他驚訝地問：“能動？”
關暢親自示范了一番，最后說道：“不但能動，還能折疊呢。在這潭縣就是水多，若是帶上這躺椅去釣魚，那才叫享受?！?p> 殷正陽順著他的思路往下想，露出滿意的神色。然后嘆了口氣道：“這個也麻煩賢弟幫忙多打造一套梨木的吧，舍妹也很喜歡釣魚。一應費用我會讓趙管家支取，不能占了你營造堂的便宜。”
關暢和殷正陽進了正廳，趙管家吩咐人上茶。
二人這才談起正事。
關暢此次前來主要想和殷正陽談兩樁生意。
第一樁生意，他希望殷正陽能把錦繡門的建設交給無敵宗營造堂。不過這話一出口，他自己就后悔了。門派之中肯定涉及不少隱秘的地方，這些怎能假以他人之手呢。
而且自己對門派建設的非主流想法恐怕也不會被大哥接受罷。
果然，殷正陽也非常明確地拒絕了。他的錦繡門是由他兄弟二人在幾年前就開始設計的，現(xiàn)在只等從京城調來最好的匠人就要破土動工了。
關暢連忙告了罪，“作弟弟的冒失了”。
不過殷正陽也明白了關暢來此的用意。這個賢弟很缺錢，不然也不會唐突地要包攬工程。
殷正陽主動提出，以后錦繡門用的家具可以優(yōu)先從無敵宗的營造堂定制，但樣式要美觀大方中規(guī)中矩的。這其實就是變向給關暢送錢了。
第二樁生意就順利的多。
關暢希望能讓殷正陽入股營造堂！他提出的條件也非常大方，殷大哥以五百兩入股，以后可得營造堂五成的股份。
關暢評估過月潭坊劉氏鐵匠鋪旁邊的地價，如果要拿下那一片六七間相連的鋪面大致要三百兩銀子。他問殷正陽要五百兩一來是買下鋪面，二來是為了重新翻造裝修。
股份自然也不能少了殷正陽的。且不說兄弟之情不分彼此，單說為了營造堂本身的發(fā)展，也要與錦繡門做一個利益綁定。
他如今已經和玄武派鬧翻了，算是站在了“以金環(huán)門為首的潭縣江湖利益結合體”的對立面。現(xiàn)在有一個外來的門派——錦繡門，曲高和寡，比之金環(huán)門就不在一個級別上。
關暢以為這座靠山還是相當堅實的，值得依靠！
殷正陽是老江湖，也聽聞關暢昨天當街打了玄武派的臉。他此刻也并不點破，二人竟然不約而同地拋開感情，談起了錢。
最后殷正陽堅持以五百兩入股，卻只占四成。
殷正陽雖然談的是錢，可心里想得是感情。因為他壓根就不覺得這營造堂能掙到大錢，畢竟他還沒聽說哪個豪商是靠造家具發(fā)跡的呢！
關暢談的是錢，心中所想也是感情。因為他覺得自己這波血虧，他對自己營造堂未來的規(guī)模和盈利模式很有信心。那五百兩的入股和未來的四成利相比將會是九牛一毛。自己就權當是給義兄的好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