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前緣 (19)
沈轍吩咐后,管事老伯拱手做了個請,便在前頭領(lǐng)路,不一會兒,便出了閣樓。
一路無話,人煙也漸稀少,若不是天機閣本身信譽在外,宋珩真覺得這人莫不是要將她和綠里拐了去。
繼續(xù)往前,又見一片竹林,竹枝被風壓的半彎了腰,樹葉也沙沙作響,在小石子鋪成的路上走了好幾分鐘,管事老伯在圓拱門處停住。
宋珩湊上前,聲音有掩飾不住的興奮與激動,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
“到了?”
管事老伯點頭,手輕輕落在暗綠銅環(huán),只輕叩三聲,輕重不一,門便從里面打開了。
入目便是極致幽深的綠。
走進去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一道長廊,想必剛建成是空曠的,如今卻爬滿了爬山虎,到處綠油油的,只肖看上一眼,涼意爬上心頭。
長廊很長,彎彎繞繞好久才到盡頭,中途宋珩見著了幾個白衣素凈的妹子,均行色匆匆,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管事老伯再次停住,他皺得像橘子皮一般的手微微往前一伸,聲音有些喑啞,“姑娘,進了這門便是青石場,里面魚龍混雜,務(wù)必謹言慎行,過了青石場,咱們就到了。”
宋珩點了點頭,心中想的卻是原來這天機閣和青石場還有莫大的關(guān)系,若不是任務(wù)不相干,她甚至都想瞧瞧當初一手創(chuàng)辦天機閣的奇女子到底是誰。
“還有這個。”
宋珩看著遞上前的面具,略略遲疑,見管事老伯已經(jīng)戴好,便挑了兩個輕透的掛在自己和綠萼臉上。
門再次被打開,踏入圓拱門,宋珩終于了然。
這青石場,竟像個小城般。
周圍人來人往,皆帶面具,各式各樣,有些漂亮精致,有些格外恐怖,更多的是一些顏色普通式樣也普通的,在大街上穿行,旁若無人。
宋珩想起曾經(jīng)巴西狂歡節(jié)的盛典。
“這里怎么會有這么多帶面具的人?”綠萼輕聲嘀咕了句,管事老伯不動聲色接過話頭,“青石場向來如此。”
“過了主街后你會遇到很多并不帶面具的人,他們并無自由身,可自由買賣及租賃?!?p> “買賣?”
管事老伯點頭,“買賣自由,隨后自憑處置。”
“自行處置是說我無論做什么都可以?”
得到肯定答復宋珩神色凝重了幾分,唇角的笑容也淡了。
一個時代會有一個時代的局限,而如今她這個時代仍脫離不了舊時代殘余思想的桎梏和荼毒。
她曾經(jīng)有設(shè)想過那位奇女子莫非是穿越而來,可現(xiàn)在覺得想必是不可能的,若是現(xiàn)代人而來,絕不會讓此情況發(fā)生的吧。
“景姑娘,咱們繼續(xù)往前走吧,就快到了?!?p> 說著,管事老伯便在前引路,帶著兩人往里走。
他們穿著和面具并不張揚,故而一路并未吸引過多目光。
宋珩一從主街拐進副街,就在墻角看了好些個籠子,有些里面裝著珍禽異獸,有些則是些花花草草,并不常見。
和外面的街市有哪里不同嗎?
腦子想法甫一冒出,綠萼突然尖叫著躲在宋珩身后。
原來拐角處立著一個博物架,每一層每一格均盤著蛇,有的還在爬行,蜿蜒吐絲間透著冷意。
“看土條子?”
聲音從后面出現(xiàn),宋珩回頭,心如擂鼓,手忍不住捏的緊緊的。
是一個人,帶了面具看不清臉,這并沒什么可怕的,但那人脖子上纏著一條體格并不大的蛇。
大學時宋珩選修過動物欣賞學,當時教授還講過毒蛇的特征,色彩格外鮮艷,頭一般較小,呈三角形,張嘴時會露出尖尖的獠牙,而這些,那人脖子上掛著的那條全占了。
她原本就怕蛇,如今一回頭蛇張開獠牙血盆大口對向自己,她忍不住要爆粗口了。
“不買謝謝?!彼f的極快,聲音也干巴巴的,一個轉(zhuǎn)身便拉著綠萼走遠。
管事老伯跟在最后,他朝那帶了面具的生意人拱拱手,行禮后才轉(zhuǎn)身離開。
“她竟然不怕你?”說話人揭開面具,露出一張漂亮到近似妖孽的臉,是之前的青夷。
“她怕的?!?p> 有人又從拐角處走出來,和青夷相比這人的臉蛋就遜色許多,但看起來格外有味道,臉部線條硬朗,目光也透著堅毅。
“方才奇茒撲向她時,明顯退了半步,垂在身側(cè)的手都捏的緊了,鎮(zhèn)定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她似乎一秒也不想多待?!?p> “怕就是怕,不怕就是不怕,為何要虛張聲勢?”青夷不解。
“青夷兄怕是不清楚,那位可是景家小姐景莞揚?!?p> “司徒你在宮中長大為何也認得她?她也是宮里人??”
“青夷兄不曾聽過景莞揚?”
“我怎么會知道,我剛回來沒多久,今天還是扮紅姐時才認識她?!?p> 頓了頓又補充道,“景莞揚嗎?名字怪好聽的。”
“景家從商,以金礦為業(yè),故而成為湯金第一首富之家,但礦業(yè)資源尤其是金礦關(guān)乎我國命脈,即使這礦只有景家人能開采,父皇也要將它一并收回。”
“為何要收?”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p> 這人又繼續(xù)補充。
“不僅是景家,皇姐此次外出游歷,對外說是皇祖母薨逝心情不佳,實際上卻是父皇怕湯金各大家族實力過大危及根基才尋了各大家族的嫡親子系作陪。”
青夷挑眉,“若是他們不愿呢?”
“皇命難違,自然都是愿意的?!?p> “怕是不愿意的直接全殺了吧,比這個還省事不少不是。”
面前人不置可否,少年臉上懶洋洋的笑淡了些,“我倒是沒想到,你們這里怪復雜的?!?p> 說這話時,青夷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他手輕輕一勾,那繞于脖頸的毒蛇竟瞬間變成一塊蛇形小彩圖,隱在鎖骨。
似乎察覺到了些什么,男子不咸不淡開口,“法子是皇兄所想,他向來聰穎,頗得父皇喜愛?!?p> “就是你那個太子哥哥?”
男子低垂下頭,不置可否。
“你皇兄倒是挺會來事兒的?!?p> 青夷將面具重新戴好,手指輕輕一撣,袍子的式樣顏色又變了一套,更顯矜貴沉穩(wěn)了些,“你事情辦完了?”
話音只落了一秒,他不等男子開口又繼續(xù)說,“辦完就回去吧,我還想再逛逛,你有事再來找我?!?p> 說完,便朝宋珩一行人的方向過了去。
他經(jīng)過博物架時,那架上盤桓的蛇均豎起上半身,低垂下頭一動不動,模樣甚是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