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前一天，楊老師讓老婆做了一盤糖醋魚，一盤辣白菜，把珍藏了七八年的桂花酒拿出來，把楊家華叫進主屋，難得的給他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家華看這架勢，心里嘀咕說，這是一場鴻門宴。自己得老實點！便趴在桌面上，半埋下頭，也不敢看阿爸，只盯著面前這杯酒。
兩個人坐在堂桌邊，楊老師一臉嚴肅，夾了一口辣白菜，抿一口酒，然后掃一眼家華，示意他也來一口，家華老老實實低頭抿了一小口，頓時滿嘴甜辣，齒縫間都是桂花香。家華憋著輕咳了兩聲，繼續(xù)趴著。楊老師開口說道:“16歲，在古代就算成年了。應該娶妻安家了。你明天起也要去讀高中了，讀好了，考個好大學，天高水遠以后你想去哪兒去哪，讀不好，和路子發(fā)一樣，還回來種地去?！?p> 又夾一塊魚背上的肉，放嘴里，再抿一口酒，看著家華，邊咀嚼邊說，“你給我說說，你想走哪條路？”
年輕人的心里，只有路和遠方，老家？不存在的。家華輕聲回道“讀大學”。
楊老師又問“想上大學，可不是說嘴就能去。你想怎樣度過這三年高中？”家華想了想，說，以后除了吃飯睡覺，就都是學習了。
楊老師欣慰的說，你好好想想，男子說出話，不能咽回去。
家華抬起頭，看著阿爸說，嗯，我決定了。父子倆一邊吃，一邊開始討論，楊老師的意見，以學習為主，體育訓練為輔，鼓勵家華多參加縣里，省里的體育比賽，以獲得高考加分。家華都聽了進去，父子倆喝了半斤酒，老爸楊老師已經(jīng)微醺。
子柒這天一早，也接到了阿爸路美吳的電話。原來路美吳正在廣東的一個建筑工地打工，腿腳不方便的路美吳，這一年剛過完年，被老鄉(xiāng)介紹到廣東佛山，并且考了升降機操作員，可以獲取更多的薪酬。女兒子柒爭氣，路美吳心下高興，路遠活忙回不了，只打電話給村里小賣部傳話，讓子柒不要再招呼家里的農(nóng)活，好好讀書，錢啊什么的，阿爸會想辦法，子柒都不用發(fā)愁，只要專心讀書。
第二天，子發(fā)掂著行李，子柒背著背包，還是和楊老師家華一路，到廬陵一高報到。
高中生活依舊緊張，似乎每個來這里的學生，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考大學。楊家華不再是晃蕩不定的半瓶醋，性格沉穩(wěn)了許多，個子也開始躥高，本來不足1米6，比子柒還矮半個頭，高三時長到1米78，因為每天練半小時體育，面容上也開始粗線條，眉毛頭發(fā)變得濃密，一個陽光大男孩。
子柒卻沒再長個，1米6的個子，依舊清秀苗條。穿著樸素，沉默寡言，在同班女生中不算突出。子柒只想做個好學生，除了吃飯睡覺，就剩下讀書了。楊家華和子柒不同班，升了高中，卻能按時和子柒一路回家了。每月末的周六下午放學，楊家華和子柒約好在校門口碰面，然后一同回家。家華見了子柒，滿臉笑容，兩個小伙伴說說笑笑，哪個老師的趣事，哪個同學的逸聞，一路上倒也十分開心。從家里回來帶的燒臘，自己也不吃，全都給了子柒。
高一下學期，家華班里兩個女生悄悄的要去沙市，參加閃亮女生的海選。家華聽說了，3月底和子柒一路回家時，便告訴了子柒，子柒心里蠢蠢欲動，只是沒有錢，所以打消了這個念頭。家華一直喜歡聽子柒唱歌，很想讓子柒去試試。
家華興奮的說，子柒，你去試一下吧！路費什么的你不用管，我想辦法，到時候請假我和你一起去！
子柒猶豫不決。家華看著子柒說，你去吧？抓住機會！你的歌唱的好聽，不去試試可惜了！
子柒望著家華的笑臉，鼓勵的目光，心里的顧慮也釋然了，點頭答應了下來。家華又叮囑“回去別跟阿爺阿奶說，咱們請假偷偷去”。
家華把自己平常積攢的零用錢拿出來，又和幾個好哥們借了500，也沒和子柒商量，和好哥們到商場里，給店員比劃描述，給子柒買了一條白底蘭花長袖連衣裙。跟班主任請假五天，子柒也請了假，兩個人偷偷去買了火車票，先坐到南昌，又轉火車前往沙市。
兩個大孩子在中午抵達了沙市，出了站臺便看到那巍峨的鐘樓上的巨大火炬。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四月天，陽光把樟樹的綠葉照耀的閃閃發(fā)光，路邊成片的杜鵑花粉紅嬌艷。兩個人東張西望，找了一家小飯店，家華點了兩碗豬油拌粉，兩個人都餓壞了，大口吃完。
子柒甜甜的叫老板娘阿姨好，詢問到哪里有便宜的旅店，老板娘是個熱心腸，看子柒清秀簡樸，問你們這倆孩子來干嘛呢？子柒如實回答。老板娘說，你們?nèi)ツ硢挝坏恼写“桑踩?，也便宜，不要住小旅店不安全。大致告訴了他倆位置。家華在一個小販手里花了五毛錢，買了一張長沙地圖，一路詢問路人，坐上公交車，到達了老板娘說的那片位置，進了那家單位的招待所。
因為不寬裕，只要了一間雙人房，家華拿出自己的身份證，做了登記，提著旅行包走了進去。
房間里并排擺著兩張1米2的單人床，鋪著白色的床褥，中間放了一個黃色小木茶幾，上面一盞很舊的臺燈。進門處放了一個臉盆架一張桌子，上面并排放著兩個暖水壺兩個搪瓷茶缸。地面是水泥地面，打掃的很干凈。
家華拿起水盆，低著頭對子柒說，我去打水，你先歇會，臉紅到耳根。子柒也紅著臉低著頭不敢看家華，應了一聲，手腳都無處擺放。
家華走出去，子柒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