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
一輪紅日漸漸沉到地平線之下。
日月交匯之時，正是啟靈最佳的時刻。不知不覺，木海又成長了三歲。今天也正是下山考核的日子。
“小波，啟靈之術(shù)，一年方可施展一次，你可準備好了？”木槐言簡意賅。
師徒兩人此時站在山巔。山巔并不險峻，反而有一個圓弧形的石質(zhì)平臺，平臺上落著一只麻雀。
麻雀一改一貫的嬉鬧作風，安靜地落在石臺上。它知道自己的使命。
啟靈的難度因物而異，越是活潑好動的生靈，越是容易開靈。
所以草木成精極少，石頭廢鐵成精，更是難尋。
“放心吧，師父！區(qū)區(qū)啟靈不在話下?！蹦竞Ｒ鈿怙L發(fā)。
兩人隨即不再說話。啟靈與其說是一個術(shù)法，倒不如說更是一種儀式。
向天地祈求，為生靈開啟靈智的過程。
紅日漸漸沉入地平線，當最后一縷夕陽消失殆盡的時候，木槐原本緊閉的雙眼睜開，兩道精光如實質(zhì)般噴射出來。
“小波，就是現(xiàn)在！”木槐提醒道。
“得令！”木海把握時機，雙手快速地結(jié)出法印，吸引著霧化的靈氣匯聚在這山巔石臺。霧氣愈加濃郁，將整個石臺完全淹沒，兩人一鳥的身形也漸漸消失。
……
“靈——來——！”
那恢宏的梵音與詭異的魔音在石臺上震蕩開來。
那是大道之音，開靈之音。響徹在木海的耳邊。
良久，實質(zhì)般的白霧漸漸消散。兩人一鳥的身形又出現(xiàn)在石臺之上。
……
“怎...怎么會，失敗了嗎？”木海不可思議地看著落在石臺上的小麻雀，一人一鳥大眼瞪小眼，臉上滿是失望。
“小波，不用太過失望，啟靈成功并非易事。若是每個法妖都能夠大肆啟靈，那這天下早就是妖族的天下了。天道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的?！蹦净闭Z重心長，安慰道。
“是，師傅?！蹦竞Ｒ桓钠匠Ｌ摰男蜗?，沮喪道。
第一次啟靈失敗，失落是難免的。但最令木海失望的不僅于此，而是這次啟靈失敗，又意味著要在山上度過一年。
“不早了，回去吧。”木槐說道，雙手背在身后，邁步向不遠處的木屋走去。
對老樹精來說，走到哪里都少不了木屋。
“是，師父?！蹦竞；貞?。
木海正欲轉(zhuǎn)身跟上木槐，突然感覺到石臺上有碎石蹦起，隨即整個石臺開始搖晃。
“地震嗎？”木海疑惑道。
木海在雜書上看到過，地動山搖，山河破碎，必有天怒。
木槐沒有回應，只是駐足，眼中的精芒卻越來越盛。
“轟..隆...隆?！笔_從圓弧內(nèi)壁斷開，掀起遮天的揚塵，也搖晃得更加劇烈。
“阿嚏...”木海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在這樣的晃動中站穩(wěn)倒不是難事，但這揚塵倒實在是惹人厭。
木槐見狀，單手一揮，便煙消云散，有撥云見日之感。
木海這才感受到，自己的立足之地，自顧自地拔高起來。石臺為顱，地基為軀，又自我生長出了四肢，竟長成了一個石巨人。
只是，這石頭人經(jīng)歷一系列的變化后，又騖得不動了，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小波，啟靈術(shù)后注，你可仔細看過？”木槐突然看向木海，問道。
木海漲紅了臉，顯然是沒有看過。啟靈后注上注明：
此類情況，萬中無一。
……
……
……
故木海一眼掃過，就丟到一旁。
還是看雜書有意思。
“看出來這塊石頭的來路嗎？”木槐問道。
木海想了想，師父剛剛才問的啟靈后注，“師傅，這石頭，莫不是？”
“沒錯，他的確是你所啟靈之物?！蹦净被卮鸬馈?p> 木海卻有些不相信了，明明自己啟靈的，是一只麻雀，怎么變成一塊大石頭了。
但看著石頭巨人碩大的身軀，木海拋下疑惑，反而滿是自豪。生物開靈，已是不易。死物開靈，是大多法妖畢生之夢想。
“喂，大個子，你叫什么名字？”木海蹲下，對著腳底的石頭巨人大聲喊道。
然而石臺仿佛死物一般，寂寥無聲。石臺上的木海焦躁不已，連連跺腳。
“師傅，他不理我?！蹦竞＾D(zhuǎn)頭看向老頭，卻見木槐在似笑非笑的樣子。
木海感覺到了來自師傅的欺騙。
“師傅，這是不是你弄得手段？”木海懷疑道。雖然在他印象中，他師傅木槐不是這種老頑童，但內(nèi)心還是疑惑。在場除了他師傅，也沒有妖有這種手段啊？
是那只麻雀？木海又想到了那只啟靈失敗的麻雀，但又搖了搖頭，這種動靜他自己弄出來都有些費勁，更何況一只小麻雀。
“啪！”一記枝條打在木海的腦袋瓜子上。
“自己學藝不精還要怪在師傅頭上？”木槐語氣卻沒有平時那樣冰冷。
“這石頭就是你啟靈的?！蹦净痹俅慰隙?。
“那為何……”
“啟靈除了成功與失敗，還有第三種情況。”
木海話還沒有說完，木槐便打斷了木海，“這就是啟靈后注中標注的亞啟靈。具體你回去自己翻書。手伸出來！”
木海不明白木槐為什么要他將手伸出，卻依舊照做。
“咻。”一根枝條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木海的手掌上劃出一道口子，乳白色的漿液從手掌滴落到石臺上。
“啊！師傅，你打我的手！我這雙結(jié)印的手，今后怕是再也不能施法了！”木海哀嚎道。
但是換來的卻是幾十根枝條的毒打。
“你一株野草成精，頭砍了都能再生，流點汁液，一頓飯就補回來了，再廢話，這石頭人就沒救了。”
乳白色汁液滴落在石臺上，漸漸滲入到石壁縫中，變化激生。
“轟……”石臺化成的石顱上，鏤空了兩個鐵鍋般大小的窟窿，但在窟窿的黑暗中，又幽幽地冒出兩朵紅色的火光。
那是石巨人的雙眼。
石巨人，活了
……
“嘭！”只見木海狠狠地栽在坑中。木槐卻早有防備，輕飄飄地落在地上，笑瞇瞇地看著落在坑中的小童和一個半裸卻仿佛澆筑著鋼鐵身軀的漢子。
妖精，終究要化為人形。
而石臺所在之地，以及石臺的地基，都化為了石頭巨人的身軀，這也導致了在這山巔，形成了一個天坑。
過不了多久，這個地方甚至就要形成一個小水潭了。
坑中的漢子有些不知所措，剛睜開眼，意識都還懵懂，更何況石頭疙瘩成精，能有多聰明？
漢子四處觀望，顯然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
死物成精，比生物對這個世界更加熱愛。
終于，漢子在坑中找到了一頭扎在坑中的木海。
漢子單手抓住木海的小腿，將木海從坑中拔出來，放在面前，仔細打量。
這個人，很溫暖。
看著摔得七葷八素的木海，漢子總算認了出來，大嘴一咧，喊道：
“師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