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冥府驚劫
呼吸越來越費力，身體像是虛影一樣，魂光微閃，如同白熾燈泡沒了電，再過不久就會熄滅。
生命之鐘被敲響，劉沫聽見那刺耳的轟鳴響徹腦顱。周圍天旋地轉(zhuǎn)，巨大的黑影籠罩整座閻王府，像黑幕降下。
硯井沙啞的聲音分出千重，像是老者又像是嬰兒。上方的聲音如群鴉盤旋，令人毛骨悚然。
“生不逢時，死不逢地。這種結(jié)局對你是否太殘忍了。”硯井冷笑道，用力一抓，只聽見劉沫體內(nèi)有某物碎裂的聲音，當他的枯手拔出來后，劉沫眼中光芒黯淡，仿佛被抽去了最后的意志。
“這樣就結(jié)束了?！背幘幯畚⒉[，攤開手道?！澳闵慕K結(jié)，則是萬界臣服我等的開始。”
“雖然不清楚神王和你有何交集，但是手握神王親賜的石符，便絕非等閑之輩。冥界賬簿記錄的信息上，劉沫這個名字很新，是剛死不久。出生低位面的你前世必然不可能和神王接觸，那么究竟為何，為何剛踏入魂路不久的你就被神王施予恩惠，太奇怪了?！?p> 硯井一腳踢飛劉沫，劉沫的身形已經(jīng)開始漸漸消散，化為虛無。從懸崖上意外墜落，到碰巧協(xié)助神王殺死魔帝，再到闖入冥府為求轉(zhuǎn)生。這些事情仿佛煙云轉(zhuǎn)瞬即逝，劉沫都感覺不到真實感。
然而唯獨這次死亡，真實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來得強烈。
“結(jié)束······了么。”
“還沒完?！?p> 小神不知從哪里喊了一聲，劉沫頓時恢復了些許神智。不過應該算不上恢復，因為實際上，僅是稍微減緩了消散的速度罷了。
“宿主，撒手放棄，會不會太早了？”
少廢話，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被捏碎心臟試試看？
“抱歉，我并沒有心臟這種象征活著的東西，應該說我并沒有生命。畢竟能駕馭死亡，才是真正的強大?！?p> 劉沫無話可說。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好笑，臨死之際竟然只能和系統(tǒng)說爛話，像普通的吵嘴一樣，把無厘頭到?jīng)]邊的東西當作最后的慰藉。
因為死亡是真正究極的寒冷，劉沫害怕，他當然一直在顫抖，強壓不住的顫抖。
“還想繼續(xù)活下去，兌現(xiàn)答應自己的話么？”
小神語氣變得嚴肅，一字一頓地發(fā)問。那語氣仿佛在說，你要是放棄我也自暴自棄撒手不管了。
劉沫感到潛意識中有股熱流迸發(fā)，他重新能呼吸，重新能思考多一秒了。
“別激動，這不是給你開的掛。只不過把你從死亡邊緣上稍微拉回來些，算是新手禮包的一部分吧?！?p> 小神冷著聲音，劉沫被她的話直接嗆到了。救命的時候都這么不客氣，還能不能好好合作了。有時候劉沫都懷疑小神是否真的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那我該怎么做。
“很簡單，殺了這個老頭?！?p> 什么，殺了硯井？
怎么殺，誰來殺，用什么殺？
別開玩笑了，說殺就殺，如果真的這么方便，那我早就動手了！
“宿主，魂核已碎你的靈魂便無法維持下去，除非重新蘊化出新的魂核，但是在那之前你估計已經(jīng)涼了。所以現(xiàn)在唯一可以試一試的方法就是奪取這老鬼的魂核，用他的撐下去?！?p> 劉沫注意到硯井重新對自己產(chǎn)生了注意。也難怪，自己被破壞魂核后好幾分鐘還未消散，引起他的警覺很正常。
沒辦法，只得背水一戰(zhàn)。
“機會只有一次，你必須在一瞬間全速進入他體內(nèi)的魂道中，順著魂道找出魂核，再將其固定到自己身上。你被賦予【神通·穿魂術】，作用在他身上的效果就像皮膚上毛孔受冷遇熱瞬間張開，那時，他全身上下所有的魂路都為你敞開?！?p> 劉沫看向朝他走來的硯井，頃刻間仿佛通過對方的鴉眼洞穿了他整個精神世界。無數(shù)的神經(jīng)網(wǎng)絡和光粒構(gòu)建出的景象呈現(xiàn)在劉沫眼中，在某個瞬間，劉沫看到了那個致勝的通道口。
神通·穿魂術。
硯井的身子爆沖而來，整個人如同虎豹兇煞，右手彎成爪狀劈下，卻連劉沫半分都未沾到。
發(fā)動攻擊的同時也暴露了自己的致命點，劉沫沒有放過機會，穿魂術的施展讓他的魂魄壓縮成一股窄小的氣旋，精準無誤地穿進硯井的不經(jīng)意間打開的魂道中。
通過蜿蜒的魂道，劉沫第一次見到了靈魂的核心，也就是自己失去的重要部位，魂核。
一手抓住那形如心臟的白色物質(zhì)，劉沫感受到了來自它的強烈排斥。試了好多次，無論如何都無法成功將魂核取出。
魂道內(nèi)的空間開始抖動，無數(shù)樹枝狀的精神網(wǎng)絡枯萎變黑，沒多久便是沒了生機。劉沫意識到隨著自己將魂核取出，硯井的魂魄也在逐漸萎縮。
“小······子。”硯井感到體內(nèi)的巨大痛楚，伴隨而至的精神無力讓他難以思考。稍不謹慎被奪了先機，這樣下去，今日或許要栽在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子手里。
更令他難以忍受的是，這小子竟然只是個區(qū)區(qū)魂魄。
魂核被撕扯的痛苦震碎心魂，硯井此生從未經(jīng)受這般逆境和羞辱?？v然無從知曉那小子用了什么詭術奪他魂核，但如今他不至于徹底無計可施。還有一法，即是放棄魂魄，單憑肉體活著。那是尚不成熟的秘法，機械地將命令刻在肉體上，便能不靠魂魄生存下去。
硯井沒得選，變成沒有心智的東西，總比就這么死在閻王殿冰冷的地上強。
“呃啊咳咳??！”
硯井在肉體某處刻上了命令，這具很快失去意識的活物將無休無止地進行這道命令，直到肉身灰飛煙滅。
“殺死所有和仙輪神王有關的······人?！?p> 命令立下后，魂魄深處有巨大的風嘯聲響起，像是數(shù)千萬億的光芒沖透出來，與之相隨的是碎散的魂魄和意識。
劉沫沖出硯井的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盡管沒有痛覺，但劉沫的樣子仍像是受到很大的傷害。他全身只剩下手部殘存魂力，虛白的光影握住那顆魂核不放，然后慢慢地將其放入體內(nèi)。身上淡去的其他部分肉眼可見地恢復過來，足以見得這生硬的移花接木有效！
他贏了，卻沒法喘口氣。因為他看見原本攤在地上如同死尸的硯井正在緩緩起身，體態(tài)扭曲變形，卻的確還活著。剛才的創(chuàng)傷明顯沒能徹底殺死他的意識，他正憑靠殘存的魂魄從地上爬起。
“還活著？”劉沫驚道。
“不對，他的魂已經(jīng)碎散，現(xiàn)在站起來的，不過是一具活尸而已?！毙∩褚蚕仁且汇?，隨即指正道。
“那現(xiàn)在咋辦？”
“還能怎樣，趕緊先撤啊，宿主還想再被摁碎一次魂核？”
見硯井身體搖晃地走來，如同僵尸，劉沫二話不說就往后狂飛。剛欲穿門而出，沒料到迎面撞上殿外走進的閻羅王。
這家伙，怎么回來了？
“硯井，我忘了給你府印了，缺了那玩意你怎么辦公啊······嗯？你們這樣子不像是在處理事情啊?！?p> 閻羅王剛一上前，即被硯井用左手洞穿了胸口，神情迷惑地看著自己眼神空洞的主事。忽然像是明白了，大喝一聲氣息暴漲，震開硯井。
“劉沫，雖然不知道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但是我勸你先出去，留在里面很危險。”閻羅王從頭到腳如有雷霆，轟隆作響，氣勢驚人。
“去外面，把我的人都叫進來”閻羅王高吼，拳風中力量瀉出，四下風聲鼓鼓，雙拳猛地地砸向迎面而來的硯井。暴走狀態(tài)下的后者出奇敏捷，左右閃躲便是越過了這一擊。輕松地近了身后，僅用三根手指便彈開閻王勢大力沉的手刃，再追身跟上一腳凌空的回旋踢，硬生生將自己塊頭數(shù)倍大的閻王擊倒在地。掏出泛著幽光的匕首，硯井跳上閻王的身軀，手中匕首片刻不停地刺進閻王胸中。
“呵，這氣息，已經(jīng)到此程度了么······要殺我，這份實力確實足夠······”閻王死死地按著自己脖子上的手臂，場面很是滑稽。他粗壯的胳膊竟無法撼動硯井細弱的手臂半分。
“快，去喊人······”閻王掙扎著要起身反擊，卻被硯井死死地架著脖子，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匕首在他的身體里生出樹枝似地枝干，無數(shù)的鋒利金屬瘋狂生長，閻王的軀體逐漸被鋼尖鐵葉穿得支離破碎。鮮血染紅了閻王府的地面。
“閻王大人！”殿外的看守破門后魚貫而入，見到慘不忍睹的景況，眾看守齊刷刷地從腰間掏劍，做好了鎮(zhèn)殺刺客的準備。
“把他們，都殺了?！绷顒⒛蟪砸惑@，這種狀態(tài)下，基本與活尸無異的硯井竟然能開口下令。而且，在四面包圍的情況下，這時的他又是對誰下令？
“啊啊啊?。?！”
陣陣慘叫聲從身后響起，從殿外庭園到殿內(nèi)，看守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像是被吹來的風奪去性命。
“硯大人，請恕屬下來遲。”
一陣列的黑衣武士仿佛從天降臨，攻勢猶如修羅鬼煞，瞬息間，殿內(nèi)外所有的看守皆被斬殺，鮮血染紅了閻王府。
劉沫在黑衣人沖進來的時候穿出房梁，僥幸逃過一劫。他飄在半空中俯視染血的閻王殿，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全身宛如凍結(jié)。
閻王不該出現(xiàn)，硯井是來殺自己的，他被牽連了?，F(xiàn)在倒好，幫助轉(zhuǎn)生的人死了，自己還被人追殺，劉沫一時沒了計劃，很是惶急。
“這里很快就會有一場大亂?！毙∩駨囊庾R里現(xiàn)身，抱著手臂一副漠不關己的樣子?！伴愅跤龃痰暮芸炀蜁鞒鋈?，魔帝的爪牙也不打算放過你，兩派勢力間必遭遇一戰(zhàn)。宿主，你要做的就是利用混亂活下去。”
劉沫點點頭，像是聽了小神的話已經(jīng)冷靜下來。
“啊，知道了，先從這里離開，這冥界之大，魂魄眾多，想必他們尋起我也不易。總之這存有轉(zhuǎn)生賬簿的閻王殿，還要回來的?！?p> 說完，劉沫悄無聲息地沿著樓閣的陰影飛離大殿，穿過層層低云，朝北方投下巨大黑影的灰塔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