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鐘才上四年級,還沒有學過物理,也同吠靈神一樣說不出“反作用力”這個詞,但是其中道理自然明白。
農(nóng)村的各項勞動,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的例子比比皆是。
成鐘記憶最深的一次,是自己掄圓镢頭去挖凍得堅硬如鐵的地塊,結果反彈而回的镢頭撞破了自己的腦袋,血流不止。
有此慘痛教訓,豈能不記住那種強大的力量。
“哈哈,我明白啦,謝謝上仙幫我捅破這層窗戶紙!
有此一招,我誰都不怕了,以后走遍天下,行俠仗義!”
成鐘心情大爽,笑得眼睛都快閉上了。
“好娃娃,你先別高興??!
某想傳你的‘一法’,叫作‘拉肉拔筋’之法。
之所以傳你此法,一是看你經(jīng)絡筋腱未能良好發(fā)育,許是主世界嚴酷自然環(huán)境所致,許是你過早參與致人畸型的強體力勞動所致。
嗬嗬,這二是么,是見你支撐性關節(jié)嚴重變型,關節(jié)周邊筋腱擰作一團,應該是初入狼域身體加重,而你強行站立所致。
不管這些嘍,總之一次性便可以徹底修整好。
只是我須告知你娃娃,這修整過程可是萬分疼痛,不好捱啊。
唉唉,你年紀太小,我現(xiàn)在都有些后悔了。”
吠靈神一邊唉聲嘆氣,一邊用手撓著毛乎乎的大腦袋,在原地轉起了圈子,似乎一副猶猶豫豫、很難決斷的神情。
“上仙請盡管施法,我早已下定決心,此生定要做一番驚天動地的事,小小疼痛,豈能奈何我,只要不死就行??!”
“好好好!
嗯嗯,還有一個要求,某施法之時,你須徹底放松,就像你是……你是沒有生命的尸體一般啊。
若你心生抵抗之意,則身上的法寶便會保護你,某的‘拉肉拔筋’之法就會被扼制,不起作用啦!”
“我記住了,請上仙動手!”
“好,娃娃若忍耐得一時,當終生受用不盡?!?p> 說完,吠靈神示意成鐘脫去所有衣褲。
成鐘先脫去襯衣,把緊貼左臂的“袖中劍”解下,然后才脫去長褲和褲頭,赤條條平躺在大殿中央。
只見吠靈神嘴唇蠕動,嘴里開始念念有詞。
一種超自然的力量,毫無征兆地從四面八方涌來。
力量密實地如同一張大網(wǎng),網(wǎng)住了成鐘的頭、四肢和身體的每一處,并向外拉開。
頭和腿腳是縱向拉長,兩只胳膊是向兩側拉長。
在無與倫比的力量作用之下,成鐘的身體緩緩離開地面,低低地飄浮在空中。
他先是聽到頸項、腰椎、手臂和腿部所有關節(jié)發(fā)出“咯吧咯吧”的響聲,然后身體被慢慢拉長。
成鐘雙目緊閉,不出一聲,牙關緊咬,鮮血從兩個嘴角慢慢流下。
撕心裂肺的疼痛,從全身每一寸肌肉、甚至每一個細胞傳向大腦。
冷汗如水一般,從每一寸皮膚、每一個細胞滲透而出,渾身上下如在沸水中蒸煮,冒著淡淡霧氣。
汗水開始變成淡粉色,毛孔中滲出的血也加入了其中。
時間仿佛徹底停滯,整個世界顛倒旋轉,劇烈無邊的疼痛似乎在扯斷每一根大腦神經(jīng)。
“媽的……古代的‘五馬分尸’大概就這滋味吧?。?!”
這是成鐘徹底昏死前的最后一絲意識。
之后,便沒有之后了……
吠靈神時刻觀察著成鐘,見他昏死后,頭部開始閃爍金光,明白法寶已經(jīng)啟動,保護他的靈魂不離開痛苦到極點的肉體。
祂便停止施法,呆呆地立在那里注視著光溜溜的少年。
說實話,在祂看來,人類與蚊蠅并無根本區(qū)別。
人言上天有好生之德,祂作為在冊之神,自然也有好生之德。
但那種好生之德,是針對宇宙間所有生命,包括胎生的、卵生的、濕生的、化生的等等,并不專指人類。
因此,對于具體的一個人,他的來來去去,他的生老病死,祂都漠然視之。
若神仙如人一般多情,活過數(shù)萬年之后,豈不為一個個死去的人痛苦成神經(jīng)病,那樣還是神仙嗎?
所以,才有那樣一句話,叫作“天若有情天亦老”。
但是眼前這個少年,是狼域中第一個敢于當面指責祂的人,也是兩萬年來第一個讓他喜歡和關注的人。
正因為喜歡和關注,祂才把祂所掌握的對人體最直接、最有效的法門用在了他的身上。
祂設身處地為他著想,想助他成為最偉大的人,最好能功成名就,像祂一樣位列仙班,這樣祂就不用擔心遲早會失去他了。
吠靈神施法之時,直到成鐘昏死,沒有感受到來自成鐘潛意識的一絲一毫的抵抗,說明他完全徹底的信任祂,也說明他的意志力何其強大。
這樣的小人兒,讓吠靈神都只能嘆服。
他確實具備成就偉業(yè)的一切潛質。
因此,吠靈神對他更加喜歡。
只見吠靈神手向空中一揮,神殿中毫無緣由地飄過一朵云彩。
等到云彩把成鐘臟兮兮的身體托到祂的面前時,赤條條的小男孩已變得干干凈凈。
吠靈神指頭一指,脫在香案上的衣服飄了過來,緩緩地套上了他的身體。
現(xiàn)在,成鐘還在昏迷,吠靈神要把答應他的“一丸”傳授與他。
剛剛施行的“拉肉拔筋”之法,必須與帶著祂仙氣的藥丸配合使用。
否則,施法給人體造成的傷害將無法平復。
只有“一法一丸”前后施用,才能改變?nèi)梭w天生的根基,使人變成“鋼筋鐵骨”。
其實,神靈不過是一縷仙氣,身上什么實物也帶不了。
祂的“一丸”必須現(xiàn)制。
只見祂揮動袍袖,香爐里的香灰盡數(shù)飄向空中,在那里旋轉不停,并逐漸凝聚變實。
吠靈神張開大口,一縷金色仙氣呼出,箭一般直沖凝實的香灰而去。
祂手指微動,躺在地上的成鐘徐徐張開嘴巴,已經(jīng)制好的藥丸長了眼睛似地鉆進他的嘴巴,喉嚨滾動間已到了肚子里。
吠靈神長長嘆了口氣,虛影便消失成片片光點。
這一次遇到成鐘,祂大大違犯了與人見面說話不超過一刻鐘的規(guī)矩,也消耗了積攢多年的神力,需要回洞凝神靜修數(shù)日,才能完全恢復……
也不知過了多久,成鐘才從昏睡中醒來。
他一骨碌爬起,轉動腦袋環(huán)顧四周,一時間不知身處何地。
他猛地站起身來,感覺渾身異常舒服,身清氣爽。
嘴中舌頭一攪動,舌根仍然殘留著一股濃濃的藥香。
張望之下,“二郎真君”和“哮天王”的神像栩栩如生地看著他,仿佛“兩”臉慈祥,四目放光。
成鐘這才想起自己是在神廟請神,想起了吠靈神在為自己施法。
“五馬分尸”的痛苦記憶開始在腦海中閃現(xiàn)。
一股怯意由心而生,傳向四肢百骸,他禁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寒顫。
目光四處搜尋,哪里還有吠靈神的影子。
至此,成鐘終于徹底清醒,明白吠靈神應該完成了承諾,“一法一丹”已經(jīng)傳給了自己。
因為身體的感覺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他感覺體內(nèi)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充滿了力量,像是可以裂石破鼎一般。
想到此處,成鐘很想試上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