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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云紀(jì)

二二幕 天元渾象

逐云紀(jì) 紅燒小妖怪 2181 2019-03-20 07:30:00

  第二十二幕

  十天前。

  薊國,不咸山,玉衡宮。

  數(shù)百顆大大小小的明珠組成星圖,在玉衡宮大殿的穹頂上緩緩盤旋,灑下清冷的輝光。

  李青愿的門生清一色的淺青色深衣,恭敬地跪坐在大殿兩側(cè),大殿上李青愿抓著一卷竹簡,臉色陰晴不定。

  薊侯的使者低著頭,雙手?jǐn)n在小腹前,拘謹(jǐn)?shù)卣驹诖蟮钪虚g,心里惴惴不安。一層層的冷汗沿著他的背脊滑下,將衣服和他的背脊粘在一起。寬袍博帶很好地遮掩了他的緊張不安,沒人看見他的十根手指在袖子里已經(jīng)糾結(jié)成一團(tuán),骨節(jié)泛白,指甲幾乎嵌進(jìn)了肉里。

  大殿寂靜無聲,每個人都把呼吸壓得很輕。使者有些焦慮地等待李青愿開口,但是他不敢抬眼看李青愿,生怕把這一絲焦慮顯露在臉上,為自己招來不測之禍。

  不知道過了多久,“啪”的一聲脆響,竹簡摔在使者腳邊。使者慌張地彎腰拾起竹簡,有些害怕地看向李青愿:“星君……”

  “哼,”李青愿冷笑,“該說的話,我已經(jīng)說過很多,可是薊侯從未聽取,仍然一意孤行?,F(xiàn)在他又來找我卜問吉兇,我就是告訴他,也改變不了他的想法,那我還有什么好說的?讓他去問他自己的司星監(jiān)吧!我,無話可說?!?p>  “星、星君,臣……就是薊國的司星監(jiān),”使者哭喪著臉,“君上之卜,事關(guān)薊國乃至天下的命數(shù),臣才疏智淺,不敢妄言,因此君上命臣問于星君,求星君示下?!?p>  看李青愿沒有繼續(xù)開口的打算,司星監(jiān)撲通一聲跪下,以頭搶地:“君上命臣必須帶回星君卜星的結(jié)果,否則臣命休矣!還求星君示下!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你的命有多貴,值得我為了救你,而受晏長安驅(qū)策,幫他卜星?”李青愿冷哼一聲,“你要是不想死,別回去就行了,留在這里做個雜役,餓不死你?!?p>  “臣的家眷都在燕京,臣要是不回去,恐怕……”使者涕淚俱下。

  “先生,”跪坐在下首的桑茗向李青愿行禮,“學(xué)生愿為薊侯卜星。”

  李青愿斜睨了桑茗一眼,忽然拂袖而起,轉(zhuǎn)身離開。

  “星君!星君!”使者顧不上禮儀和面子,跪著往前爬了幾步,想留住李青愿。

  “司星監(jiān)大人勿躁,”桑茗離席拉住使者,“先生面冷心熱,已是默許了,就請讓在下為薊侯觀星一卜?!?p>  “可是……”使者迷惑地看向桑茗。

  “桑茗是星主座下最有天賦的門生,觀星卜命深得星主真?zhèn)?,司星監(jiān)大人可以放心,”桑茗身邊另一個門生開口,“放心將桑茗的卜辭交予薊侯就好。”

  使者沉默不語。

  天象命理,精微幽深,窺探天道命數(shù)有多困難,使者作為司星監(jiān),對此有最深切的體會,眼前這個少年居然想代替玉衡君為薊侯卜星,即使他是玉衡君最得意的門生,而且是出于好意,未免也太過大言不慚。如今他接受也不妥,拒絕也不妥,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司星監(jiān)大人不必多慮,”桑茗看出了使者的為難,倒是沒有介意,“桑茗并不會真正為薊侯卜星,又怎么會出錯?”

  “什么?”使者一愣。

  桑茗露出苦笑:“先生說不會再多言,是因為先生之前已經(jīng)多次說過了。卜星的結(jié)果早就出來了,桑茗只是代先生再轉(zhuǎn)達(dá)一次而已。”

  “還請明示。”使者慌忙施禮。

  “章愍王七年,天象異動,大章王廷和薊侯都曾遣使者來玉衡宮問星,此后薊侯多次遣使再問,玉衡君都是同一個回復(fù)?!鄙\嵝?。

  “同一個回復(fù),難道是……守靜安常,潛龍勿用?”使者想起了什么。

  “司星監(jiān)大人記得不錯,先生指點(diǎn)桑茗時曾言,如今天下大亂,北薊雖處北方苦寒之地,卻因此能獨(dú)善其身,自安一隅,已是極為不易,最宜保境安民,切忌插足亂世,以免殃及自身?!?p>  “可是……”使者的臉色更難看了,“君上已經(jīng)決意出兵中原,以爭天下,特來向星君卜問吉兇……”

  停頓了片刻,使者又小聲嘟噥了一句:“……最好能問到,何日動兵最吉?”

  “薊侯真想知道?”桑茗突然問。

  “???”使者又是一愣,“是……是……”

  “那大人就回報薊侯,玉衡君的卜星結(jié)果吧?!鄙\谋砬殚_始轉(zhuǎn)冷,“大兇,忌動刀兵。”

  使者如遭霹靂,頹然癱坐在地上:“我將這結(jié)果回報君上,恐怕也是兇多吉少?!?p>  “薊侯一意孤行,來玉衡宮問星,只想打一個順應(yīng)天命的幌子,”桑茗輕嘆一聲,“卜星結(jié)果如何,根本改變不了薊侯的想法。先生和桑茗當(dāng)然可以胡謅一個大吉的日子讓大人回報薊侯,只是到時大吉變大兇,薊侯鎩羽折鋒之時,大人作為問星的使節(jié),恐怕還是不能免禍,只是時間早晚而已?!?p>  “那我……怎么辦?”使者黯然神傷地問。

  桑茗默默地?fù)u頭,不知道如何回答。

  “桑茗師兄!”

  李青愿身邊的小廝從大殿的偏門外急急忙忙跑來。

  “星主叫你過去?!?p>  “失陪了?!鄙\蚴拐吖笆?,轉(zhuǎn)身跟著小廝離開。大殿里其他的門生也紛紛退席,大殿為之一空。

  桑茗跟著小廝走出大殿偏門,大殿后是一座巍峨矗立的高臺,小廝領(lǐng)著桑茗沿石階拾級而上,李青愿已經(jīng)在觀星臺上等候。

  他的身邊是一臺巨大的觀星儀器,作為撐腳的九頭青銅異獸環(huán)繞在它周圍。這種被稱作天元渾象的水力驅(qū)動儀器,和玉衡宮的觀星秘術(shù)一道,據(jù)說都傳承自久遠(yuǎn)的上古,但是精密程度遠(yuǎn)勝現(xiàn)世的機(jī)械。

  “先生。”桑茗躬身施禮。

  李青愿背對著他,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身邊的:“看一看,說重點(diǎn)。”

  “是。”桑茗走近天元渾象儀,參照著一旁漏刻儀上的時辰,小心翼翼地?fù)軇悠饍x器上的構(gòu)件。

  觀星臺地下深處的隱藏的水閘緩緩打開,地下河洶涌的水流帶動起傳動的主齒輪,大大小小的青銅齒輪精確地咬合在一起。天元渾象儀像從沉睡中蘇醒的巨人,轟隆隆地運(yùn)轉(zhuǎn)起來。黃道、赤道,二分、二至,子午、地平……十幾道青銅的圓環(huán)環(huán)繞著天元渾象儀中央的天球,隨著圓環(huán)的轉(zhuǎn)動,三垣經(jīng)天、四象橫空,上千顆星辰的軌跡被井然有序地刻畫,晝夜交替、星辰位移、節(jié)氣變遷被細(xì)致入微地精確模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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