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宋不周車的副駕駛位，高夏感覺自己這一天過得可能不是太清醒。
不然是怎么他媽上了賊船的？
宋不周倒是心情頗好：“餓不餓？我看你晚上沒吃飯，去吃宵夜？”
“不吃了，直接回去吧?！备呦臎]什么繼續(xù)跟這個人待下去的興致。
宋不周沒眼力價似的追問：“怎么了？”
高夏有點煩躁：“我累了，想回去休息?！?p> “你餓著肚子，回去了躺下也睡不著。我?guī)闳ズ赛c海鮮粥吧?！彼尾恢苷f。
“我昨天買了一箱酸奶，”高夏著重強(qiáng)調(diào)了“一箱”，“回去喝點就行。再說，”高夏存心想給宋不周添堵，冷下語氣說：“你剛才跟我說的是一起回家，不是一起吃宵夜吧。”
宋不周卻一點也不惱，反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很贊同似的說：“確實?！?p> 高夏：“？”
宋不周猜也知道高夏的表情，于是故意不看她，繼續(xù)說：“酸奶不能空腹喝。既然我們說好的是一起回家，那就買點東西，我回去給你做吧?！?p> 高夏這次是真的驚到了：“你，給我做宵夜？”
“放心，”宋不周的語氣有點懶洋洋的，“煲個粥我還是可以的。你又不是沒喝過。”
“你還好意思提這個？”高夏被迫召喚了悲催的回憶，“你那個能叫粥嗎？只能叫刷鍋水?！?p> 宋不周大言不慚地說：“怎么不是粥了，糊了的粥也是粥嘛。”
“皮蛋瘦肉粥，皮蛋全糊鍋底也就算了，”高夏想想都覺得嘴里發(fā)苦，“你還非拿鏟子攪和攪和，米也沒煮熟，整個一鍋刷糊鍋的米湯。想想都浪費我那半斤豬肉了?！?p> 說到這，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高夏才咂摸出不對勁來，你跟他笑個什么勁??？追憶似水年華？好了傷疤忘了疼吧你高夏？
她嘆了口氣算作結(jié)尾，緊閉上了嘴不說話了。
宋不周發(fā)覺她的變化，也識趣地沉默了。
他把車停在一家大型超市門口，自己下了車，“你等我一會，我很快出來?！?p> 晚上的超市人不多，宋不周不到十五分鐘就出來了。他買了點新鮮的蝦和蛤蜊，又照著菜譜買齊了配料，還提著一只新的砂鍋。
走在路上他還想著怎么把剛才那段對話起死回生，上車就發(fā)現(xiàn)高夏的頭向車窗一邊歪著，眼睛閉的緊實，睫毛呼扇呼扇的，像是睡著了。
她這一天應(yīng)該是累壞了。
宋不周突然有點慶幸沒有堅持帶她出去吃宵夜，不然恐怕她回去連洗澡的力氣都沒了。
他默默地調(diào)高了車內(nèi)空調(diào)的溫度，平穩(wěn)地發(fā)動了車子。
然后一路上都在糾結(jié)要不要把自己的外套給高夏披上。
她是穿著大衣的，可是大敞著，衣服都垂到兩邊去了。
披外套顯得有點多此一舉，可是就這么任她睡著，又怕她感冒了。
宋不周罕見地舉棋不定了一路，時不時就看她兩眼，好像能有眼神給高夏保溫似的。
可他不知道，旁邊坐著那個人裝睡技術(shù)爐火純青——她早就醒了。
就在宋不周發(fā)動車子的時候。
這全拜高夏堪憂的睡眠質(zhì)量所賜，屁大點動靜都能把她驚醒。
夢境不分好壞，在她這里通通易碎。
高夏睡過最香的覺留在了高中時代——語文課數(shù)學(xué)課還有英語課上。
這會她的困意都快磨沒了，可是還硬撐著不肯睜眼。跟宋不周說話，方向太不可控了，指不定聊到哪去，不如閉嘴，大家都清靜。
可眼壓這東西的確是真實存在的，高夏清晰地感受到宋不周望過來的頻率十分頻繁，頻繁到……她都有點臉紅了。
空調(diào)溫度開太高了？宋不周想著，臉都紅了，調(diào)低個一度好了。
到地方就醒這事高夏覺得太假了，于是她選擇在宋不周開進(jìn)停車場前的那個停頓的片刻醒來。
閉了一路眼睛，乍一睜開，高夏覺得看東西都有點模糊，她不知道自己那個眼神就跟沒睡醒一個樣，不能再逼真了。
宋不周想不信都難。
“睡醒了？”他問。
“就那樣吧，”高夏揉了揉眼睛，“回去再睡?！?p> 進(jìn)門之后，宋不周把外套扔下，挽了挽袖子就去處理蝦。“你先去收拾一下洗個澡，粥很快就好?！?p> 高夏很想說一句“你別弄了，我不會吃的”。
可是她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在廚房忙活，心突然就軟了下來，什么也說不出了。
高夏在心里問自己，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她只簡單洗了個澡，頭發(fā)也沒吹，用毛巾稍微擦了一下就出來了，還微微有點滴水。
推開門她就聞到濃濃的香味，走近廚房還能聽到“咕嘟咕嘟”的聲音。宋不周不知道什么時候換了衣服，他站在灶前，只套著個白色體恤，下面穿的是長長的米色居家褲，頭發(fā)也洗過了，估計是急著過來，吹的半干不干，還有點濕漉漉的，整個人看起來干凈又柔軟。
高夏倚在門框上，“好了嗎？”
宋不周對她的語氣有點意外，回過頭看了她一眼，“馬上就好，你過去等著就行?！?p> 這頓宵夜的水平有點出乎高夏的意料——米粒鮮香軟爛，蝦仁緊實彈牙，要不是太淡了，高夏都快覺得宋不周是個合格的廚子了。
宋不周緊張兮兮地看著她吃下第一口：“怎么樣？”
“挺好的，”高夏實話實說，“你進(jìn)步挺大的?！?p> 宋不周趕緊嘗了一口，表情有點失望，“淡了啊。”
“我以前口味太重，吃清淡點挺好的不是么?！备呦恼f。
宋不周從這句話里嗅出了高夏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他委實不敢相信自己這鍋粥有如此大的魔力。
那就只能是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寧靜。
她終于準(zhǔn)備說點什么了。
可高夏并沒有馬上說什么，而是很給面子地把一整碗都吃干凈了，末了還不忘點點頭，“真的挺好吃的?！?p> 宋不周心里隱隱覺得不安，“高夏，你是不是有話對我說？”
高夏點點頭，“我其實有挺多話想跟你說的，但是你知道，有些話放久了，就不知道怎么開口了?！?p> 她突然沒來由地問：“我有沒有給你講過，我上初中的時候，我們家養(yǎng)過一只狗？”
“沒有。我記得叔叔不喜歡狗的?！?p> “其實不是，”高夏笑了，“他是我們家最喜歡小動物的，尤其是狗，因為他屬狗。我初一的時候我爸給我抱回來一只小狗，白色的。那會我根本不懂什么品種，就記得挺可愛的，我爸給它取名叫豆腐。豆腐特別黏人，我平時如果在家，它一整天都跟在我身邊，我去哪它就去哪?！?p> “我爸就更不用說了，他是豆腐正兒八經(jīng)的衣食父母，洗澡遛彎全是我爸來。那時候我們家人走哪都想帶著豆腐，過年的時候我奶奶織毛衣，我爸都讓她給豆腐織一件?？墒恰?p> 宋不周迫不期待地問：“可是什么？”
“可是它后來走丟了，再也沒找回來?！备呦南氲竭@依然覺得難受，“我們?nèi)液荛L時間都沒走出來，連我媽都掉了幾滴眼淚。后來我爸再也不許我養(yǎng)任何寵物了，你知道為什么嗎？”
宋不周沒說話。
“因為我爸說，”高夏說，“失去遠(yuǎn)遠(yuǎn)比從沒有擁有過，要痛苦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