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腰子有下班之前去領地巡邏的習慣,六點半準時出現(xiàn)在了十二樓。
作為無啤酒肚無腹肌無贅肉的三無男士,羊腰子一米八的個子劃拉劃拉還沒到一百三十斤,走路也輕飄飄地沒點動靜。
高夏對于領導駕到毫不知情,正看著視頻嚼著晚餐,視頻內容是“如何花樣懟上司”,笑到她把米飯嗆進嗓子里,連咳嗽了好幾聲。
默默觀察了半天的羊腰子表情顯然就不那么愉快了。
他彎腰把頭湊到跟前,幽幽地說了一聲:“這么好笑嗎?”
高夏剛喝進嘴的水再次嗆進了嗓子,瞬間狂咳不止深感自己已經七竅生煙了。
她心虛地回頭抬眼看看羊腰子:“您來了哈?!?p> 羊腰子故意不提剛才的事,“怎么又加班?才兩個案子就忙成這樣?怎么,勝任不了?。俊?p> 高夏心想,得,全看見了,公報私仇呢在這。
“沒,能勝任,我這不是準備給繆斯收尾么,差個報告,一會就弄完了?!?p> “一個報告就把高組長委屈在這吃外賣了?”
高夏狂汗不止,“公司是我家,我愿意在這吃飯,吃得香,嘿嘿?!?p> “得了吧你,”羊腰子說,“你愿意保潔阿姨還不愿意呢。我看你是早不忙夜心慌,半夜起來補褲襠。趕緊弄完,八點之前給我走人,成天加班搞得跟我虐待下屬似的?!?p> 高夏趕忙點頭:“誒,馬上?!?p> “德行?!毖蜓优R走甩了個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慢悠悠地到同在加班的鄭銳鋒那邊視察去了。
鄭銳鋒可謂是嘉瑞能者多勞的楷模,連帶著整個C組活多錢多加班也多,十二樓永遠由C組人站最后一班崗。
偏偏今天新聞聯(lián)播都還沒結束的點,這組人陸續(xù)都走光了,高夏上個廁所的時間辦公室就空了一半,剩下三組的燈稀稀拉拉地亮著。
這難道也是受了羊腰子的指示?
高夏懶得去猜,奇怪的事多了,她的好奇心和管閑事的腦子早就不夠使,索性一塊關起來了。于是她抻了個懶腰,迅速提包走人。
剛才外賣沒吃幾口就被逮住了,羊腰子一走她就放下筷子去趕報告,生怕八點之前走不了。東西肝完飯也涼了,這會肚子正餓得咕咕叫。
出門就碰上了等電梯的鄭銳鋒,看樣子是剛錯過了上一班。他左手插兜右手提包,正腰板倍兒直地在那站著。
“高組長這么早下班了?”
“這話我也想問呢,”高夏走過去站到他身旁,調笑道:“鄭組長今兒怎么這么早,要不是這會黑天了,我還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p> 鄭銳鋒頷首笑了一下:“高組長的嘴總這么厲害。我們組今天約了聚餐,就早早給他們放了?!?p> “原來聚餐啊……”高夏心想千萬不能讓B組的猴崽子們知道,“那你怎么沒去?”
“我去了他們倒不自在,難得放松,我就負責報銷賬單好了?!?p> “您可叫你們組的千萬把嘴管住了,這事要讓其他幾組的知道了,還不得嫉妒得嗷嗷叫啊?!备呦恼f。
鄭銳鋒點了點頭,“我只能管住自己的嘴?!?p> 高夏側身去看他,“鄭組長,你這是要帶起不正之風啊,我必須代表老陸跟邵奇譴責你。”
電梯到了,鄭銳鋒扶著電梯門示意高夏先進去。
電梯里沒有別人,鄭銳鋒低頭去看高夏,“那要不這樣,我為高組長即將到來的損失做個補償?”
高夏半開玩笑地說:“怎么補償?”
“一會我請你吃個飯吧。不知道高組長有約了沒?”
高夏聽到“有約”倆字下意識地說了一句:“誰約我啊……”
“那就是同意了?”
鄭銳鋒來嘉瑞的時間還不到一年,倆人從來沒單獨吃過飯。同事下個班喝喝酒吃吃飯也正常,高夏想想,鄭銳鋒也并不會因為帥而有什么不一樣的。
反正晚上也沒什么事,回去早了還要被陳光宇拉著去健身。
“這可是你說的啊,坑你一頓可不許說我賴皮?!?p> 高夏上了鄭銳鋒的車,被帶到一家挺僻靜的中餐館。店面不小,大概是正值晚餐時間,也幾乎坐滿了。裝修是典型的中式風格,卻并不是夸張的大紅色,灰白為主的色調頗為古樸,有點老北京四合院的味道。
鄭銳鋒路上訂好了位置,坐下就熟練地翻起菜單。
“有什么忌口嗎?”
高夏搖搖頭。她一直號稱自己好吃的都吃,能甜能咸,吃辣能力指數五顆星,實在是搭伙吃飯的好伙伴。
“清湯火方,雞汁煮干絲,鏡箱豆腐,再來一個青筍木耳?!?p> 寸頭的服務生快速記下菜單,“需要什么酒水嗎?”
高夏搶答道:“給我們來一大壺白開水,要燒開的那種,謝謝啊。”
鄭銳鋒合上菜單遞給服務生,“麻煩你,一大壺?!?p> 寸頭小哥應了一聲跑走了,不一會兒就提著個造型精致的銅茶壺放到桌上。“古井水,炭火燒開的,是我們老板泡茶用的,您看行嗎?”
高夏看著他那認真樣兒,笑著答道:“行,完全行?!?p> 鄭銳鋒給高夏倒?jié)M了一杯白開水,“天晟的案子順利嗎?”
“還行吧,”高夏喝了一大口,“才開始,麻煩還在后頭。目前來講挺順利的?!?p> “我聽說陸組長之前在那碰了不少釘子,你能順利的開頭,還是值得恭喜。”
高夏拿起杯子跟鄭銳鋒碰了一下,“那我也得恭喜你?!?p> “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高夏說,“每個案子都這么順利。”
“其實我有件事很好奇。”
高夏擺了擺服務生上的菜,“好奇什么?”
“老陸,邵奇,為什么我是鄭組長?”鄭銳鋒半開玩笑地問。
“這個答案就很簡單了,”高夏直白地答道,“因為咱們之前不熟?!?p> “之前?”
“沒錯,之前。但是今天開始就不一樣了,”高夏第三次端起了水杯,“喝了這杯白開水,咱們就是好兄弟。叫你峰哥怎么樣?”
鄭銳鋒心情頗好地又干掉了一杯水。
菜還沒上齊,高夏已經三杯水下肚,愣是喝飽了,頓時沒了胃口。好不容易擺脫外賣精致地吃回飯,卻抱著飯碗下不去筷子,真是恨這破胃不成鋼。
正當高夏舉著筷子不知從哪下手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
來電顯示:丁影帝。
“喂姐,你在哪呢?”
電話里的丁頌貌似十分委屈,高夏本想就他失聯(lián)的事興師問罪,可這樣一來未免顯得太不人道,叫她把“我還想問你在哪呢”生生憋了回去。
“我在外面跟朋友吃飯。怎么了?”
“這么晚了還不回家,別吃了,快點回來?!?p> 高夏一聽“回來”倆字就知道事情不對,“你在哪呢?你不會……”
“會,我就在你家門口。”
高夏的嗓門陡然升高:“我家門口?我哪個家門口?”隨后她意識到有人已經投來了看傻逼的目光,捂住話筒跟鄭銳鋒匆忙地說了句“抱歉,我出去接個電話”,便到走廊去了。
“我家門口……哇哦?!备呦念D時覺得焦頭爛額,丁頌還不知道她已經搬家了,這會兒很可能在她前任房東的兒子的婚房門口,只求求他千萬沒去敲人家的門。
“姐,你有幾個家啊?”
高夏揉了揉眉心,“我搬家了。你是不是在太陽島呢?”
電話那頭傳來丁頌一聲長嚎:“啊……是的。姐你別吃飯了,快點來接我?!?p> 偏偏今天車在公司,這都是什么事。高夏試圖掙扎:“你能不能打車過來,我把地址給你。”
丁頌在太陽島的樓道里幾乎跳起來:“姐!我可是明星誒!”
高夏聲音漸漸失去了氣勢:“明星不能打車么?!?p> “我很火的好不好!萬一出什么事呢?我不管你快點來接我?!?p> “行吧,”高夏看了一眼手表,“我盡量九點之前趕到,你在小區(qū)花園坐一會。帽子口罩什么的捂嚴實了,不過遛狗的大爺大媽也不見得認識你?!?p> 小丁終于在高夏見縫插針的吐槽中失去了耐心:“姐!”
“好好好,我這就出發(fā),等著吧?!?p> 高夏兩步并作一步回去穿上了外套,抱歉地跟鄭銳鋒告了個別。對著連滋味都沒嘗到的佳肴,她只能不甘心的看一眼,然后迅速離去了。
先回公司取車又折騰到了太陽島,高夏只看見那個宣稱自己是“大明星”的表弟,正明晃晃地坐在主路邊的長椅上,旁邊立著個半人高的行李箱,貼得花花綠綠的。椅子邊上一米就是路燈,一人一箱在路燈微黃的光芒下,顯得十分扎眼。
高夏放下車窗,“我說,您這黑衣服黑帽子黑口罩,不知道cos的是小偷啊,還是強盜?!?p> “什么呀,”丁頌把墨鏡拉低了一點,“我的造型主題是鄰家男孩。”
高夏對這個表弟實在不堪忍受,但又不好現(xiàn)在發(fā)作,只好笑里藏刀地說:“那這位鄰家男孩,您能先上車嗎?”
丁頌一看他姐這表情就知道要挨揍,頓時屁也不敢多放一個,麻利地提起行李箱,“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