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悠猶豫片刻,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很好的徹底了斷李笛執(zhí)念的機會。
只見李悠對上李笛那火熱激動的視線后,冷冷淡淡移開目光,隨后俯身給重傷不振的悟色喂下幾粒藥丸,背起他頭也不回往山林外面走去。
而李笛的表情從一開始的激動,逐漸變成難以置信,最后變成悲哀絕望。
李笛無法相信,與自己在山谷中朝夕相處三年的悠妹,為自己生育女兒的悠妹,當真變的如此絕情了,他與悟色打生打死最終兩敗俱傷,妻子到來后不幫自己殺人療傷不說,竟然反而還幫助自己的生死大敵,棄自己于不顧?你倒是也喂我一枚藥丸??!
若不是此刻傷勢太重說不出話,李笛必定會痛哭流涕質(zhì)問李悠,他不得不接受事實,他的悠妹已經(jīng)變了,自夫婦二人出谷那一刻起,悠妹就不是曾經(jīng)那個悠妹了。
也別說什么還愛不愛,悠妹的心里恐怕都恨死自己了吧?自己在峨眉山十天不眠不食,可曾換來悠妹的半分憐憫心疼?
這一刻,李笛哀大莫過于心死,只道自己永遠失去了最愛的人,從今往后一百年,山崩地裂??菔癄€,哪怕遇到再如何驚才絕艷翩若驚鴻的女人,他也都不會有當初愛人與被愛的感覺。
……
李悠將悟色帶到附近的一座城鎮(zhèn)中,給客?;镉嫿涣算y子,便把悟色背到樓上廂房去,如今身處亂世當中,導致客棧掌柜招待顧客從不看人,三教九流也好,五花八門也罷,只要給的出錢就算背著一具尸體上樓,掌柜都敢招待。
悟色躺在床上氣若游絲,李悠從腰兜里連續(xù)掏出七八個瓶瓶罐罐以及一捆紗布,這一幕似曾相識的場景看的悟色一怔,目光不禁久久停留在李悠臉上,越看越覺得她跟當年的那個峨眉派的小姑娘一模一樣。
大致探明對方傷勢后,李悠解開悟色上衣,在他胸前涂抹黑玉斷續(xù)膏,先前悟色為了從李笛的九天四海惟我獨仙功逃出生天,不惜自殘拍擊自己一掌,這一掌將他的胸骨都打碎了一部分。
悟色的下場本該是像尚杰道人那般,即使勉強靠靈參寶藥吊住一口氣,最終也會無藥可救死于非命,可偏偏悟色碰上李悠,黑玉斷續(xù)膏擁有治愈一切碎骨的神奇療效,當今世上只有滅靈師太和李悠知曉調(diào)配方式,滅靈師太死后,則就只有李悠一人知曉了。
敷完膏藥后,李悠叫來客?;镉?,給他一張藥方讓他按方子買藥材,李悠將這些藥材熬煉成藥汁,全給悟色服下,如此兩日后,悟色的神色終于好轉(zhuǎn)過來,被李悠從鬼門關拉回一條命。
悟色傷愈后問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是峨眉派的李悠對不對?”
李悠點頭。
悟色說:“我是悟色,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p> 李悠說:“釋空方丈一代神僧,擔任武林盟主十年間竭力維護天下太平,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刺殺他,沒想到最后竟是死在本寺弟子手中,可悲可嘆。”
悟色聞言臉色忽變,陰沉道:“既然那么悲嘆,你又為什么要救我?”
李悠沉默不答。
悟色說:“尚杰道人殺了你師父以及峨眉千百弟子,我則殺了尚杰道人,我為你報了血海深仇,一命抵千百命,因此我與你一筆勾銷互不虧欠!”
李悠憐憫般的看他一眼,轉(zhuǎn)身往廂房外面走出,悟色見狀心里生起一股預感,自己傷勢已然接近痊愈,李悠這一走,便是不會再回來照料自己了。
“我以后要娶你為妻!”
悟色忽然大聲喊道。
李悠身影一頓。
……
李笛最終還是見到尚杰道人的最后一面。
李笛渾渾噩噩回到武當山時,尚杰道人已經(jīng)氣絕身亡,不過武當派弟子遵守掌門遺愿,將他的尸體暫時封在冰棺中,等李笛回來后再做安葬。
守靈那夜,李笛在尚杰道人的冰棺前飲了一夜酒,他的父親一生作孽無數(shù),如今死于非命算是報應,李笛胸腔中滿滿當當塞著悲愴情緒,卻是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又一任武林盟主逝世,天下英雄豪杰為了爭當武林盟主,不惜你死我活打破頭,但又有哪一任武林盟主得了善終?
釋度神僧如此,釋空神僧如此,尚杰道人如此,皆是如此。
朝廷乘武林門派群龍無首之際,果斷發(fā)動大軍進行圍剿,打算一鼓作氣徹底覆滅江湖勢力,衡山派接受朝廷詔安,全體弟子歸降,成為繼嵩山派之后第二個叛變的門派。
少林新任主持玄苦方丈也欲率本門弟子歸降朝廷,卻被皇帝拒了,皇帝說朝廷不會再接受任何形式的詔安,對剩余的江湖勢力將采取剿殺政令。
不日,武當廣撒江湖帖,邀請各派掌門前來商討武林盟主重選一事,李悠因為修習葵花寶典,一手劍法出神入化詭異莫測,被門下弟子推舉為峨眉派新任掌門,尊號滅情師太,撕了武當?shù)慕軄砀凹s,只因那些赴約的門派,都曾參與過對峨眉派的圍剿。
李笛九天四海惟我獨仙功突破到第九層,武功已是超越當年的釋度神僧,毫無懸念奪得武林盟主寶座,尊號聞笛道人,領導五大門派悍然與朝廷決一死戰(zhàn)!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李笛已有了覺悟,昔年釋空神僧的做法不對,他為了避免戰(zhàn)亂肆虐,在江湖門派局面大優(yōu)的情況下與朝廷講和,導致如今他身死后醞釀爆發(fā)出更大的戰(zhàn)禍。
李笛明白,武林與朝廷只能有一者獨大,不是朝廷平滅武林,就是武林取代朝廷,絕不會出現(xiàn)兩者并立存在的情況,就算出現(xiàn),這種平衡也維序不久,一經(jīng)意外摩擦就會破裂。
重病當用猛藥,李笛要給這個天下下一劑猛藥,將來他或是開國一帝,又或是萬古亂賊,其中成王敗寇的故事,全由后世的史學家評定去了。
于是,一場歷時五年的中原戰(zhàn)亂,就此揭開帷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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