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大可以住在這里?!币林Z爾回頭看著我,用生硬的表情對我身后的老人輕輕的笑了笑。
“住在這里?”我環(huán)視一圈,依舊是碎石和塵土鋪成的小路,沒有大型的馬車,只有一個個怡然自得的老人。
但是這里的建筑風(fēng)格卻和鎮(zhèn)子入口的哪兒的不一樣,這里沒有那里的濃重的歐洲小鎮(zhèn)的暖洋洋,有的只是一個與一個的小院兒。
這兒的每個房子都擁有著屬于自己的小院,而且有些院子并不是單純的用木質(zhì)籬笆隔起來的,而是用黏土和石塊砌成的矮墻,圈成一個只只屬于他們的空間,可那也并不高,還沒到我的胸口。
“從某一方面來說,這里是我們鎮(zhèn)子里面最好的地方了?!闭f著,伊諾爾指著一個我身后的一個院子,里面放著一個龐大的躺椅,就在那個院子的正中間,上面躺著一個極其肥胖的大叔,幾乎是腰圍與身高同寬,正在午后懶洋洋的陽光中打著呼嚕。
他的頭發(fā)似乎也隨著歲月磨成了粉末,隨風(fēng)消逝,陽光灑在他的腦殼上,反射出一道耀眼的光。
他的肚皮上放著一個蒲扇模樣的東西,看樣子是他在睡覺之前還在慢悠悠的為自己搖晃著扇子,或者是因為扇子的涼風(fēng)讓他覺得過于舒適,所以在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就慢慢的沉入夢鄉(xiāng)了。
骯臟的拖鞋被他凌亂的放在躺椅遠(yuǎn)處,東邊兒一只,西邊兒一只,很難想象一個睡著的人是怎么把拖鞋給弄得東西距離那么大的,似乎是某個孩子惡作劇,故意把他的鞋子扔的遠(yuǎn)遠(yuǎn)的。
忽然,鼾聲如雷的鼻孔停止了聲響,憋在身體里的氣息,也在一陣沉默以后,從他的嘴里冒出,把他厚重的嘴唇吹的上下抖動著,好像兩片在風(fēng)中緊貼著的葉子,不停的相互拍擊。
而他院子里面最引人注目的東西,也就是放在他的躺椅后面的火爐,那是一個巨大的黑色巨獸,緊緊的貼在他的土質(zhì)房子邊兒,里面的碳火正冒著暗紅色的光,火鉗也在火爐的爐膛中被燒的火紅,安靜的放在那幾塊紅碳上,而不知道燒制著什么的煙筒里也冒著不算淡的白煙。
“他怎么了?”我看著那個睡的跟個死豬一樣的胖子——嗯……我承認(rèn)了,他就是一頭擁有著豬都羨慕的身材。
“他是我們這里最偉大的鍛造大師,奧拉?!?p> “鍛造大師?”我的瞳孔隨著伊諾爾的名詞說出來以后迅速擴(kuò)大,不可思議的盯著那個鼾聲如雷的鍛造大師……要是鍛造大師也就是說……我的新手武器要從他的手里拿了?
可是……
他的鼾聲好像一個正在蹬階梯的人,隨著他的呼吸,十分有規(guī)律的,一步步的升高,從細(xì)微到平常,再到震耳欲聾,然后再降低,再升高……以此類推,形成一個完美的循環(huán),可是再后來……
“咳咳……”在他持續(xù)追求高音的同時,也為自己加強了難度,這次,他沒有像之前那樣降低音調(diào),而是在呼聲中又開始飆升,接著,他的嘴里直接傳出來一陣劇烈的咳嗽……
他……
被自己的呼嚕給嗆到了……
但是他兩只眼睛并沒有因此睜開,反而習(xí)以為常的吧唧著嘴巴,好像一個大快朵頤的巨人,可是咳嗽兩聲以后,又陷入了一片安靜,然后又開始打呼嚕,再攀升……
“這叫大師?”
“嗯,對?!币林Z爾似乎也覺得尷尬,沉默了一會兒,補充道:“因為我們這兒只有他一個人懂得鍛造武器,其他的都只會鍛造農(nóng)具?!?p> “哈???!”我張大了嘴巴看著伊諾爾,合著嗶嗶這么多,這小子坑我呢?
“然后是那一個?!币林Z爾連忙避開我的眼神,指著另一個方向岔開了話題,說:“你看哪里,那個是我們這里的煉藥師?!?p> “煉藥師?”我隨著他的眼神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帶著大兜帽的大胡子的老人,穿著灰色袍子的模樣就像一個巫師,而他臉上的皺紋就和古老的椿樹皮一樣多,厚重的腰帶幾乎拉到他的嘴唇。但是他的個頭不高,穿著大袍子,有很多布料都在地上拉扯著,和一個新娘身后的擺裙,似乎是他故意一樣,但是他卻并沒有覺得不對。
在我把眼神放在他的身上的時候,他剛從院子里面出來,木質(zhì)的院門被他推開以后,卻沒有關(guān),更沒有像其他人出門那樣把門拴別上,可能他覺得這個矮墻太過矮小,即使把門關(guān)上也沒有用,這里一片祥和,應(yīng)該不會出現(xiàn)那些偷雞摸狗的現(xiàn)象。
他伸出干枯的手,整理著脖子里面的領(lǐng)子,然后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才自信滿滿的邁出自己的第一步。
但是他前腳剛出門,后腳就拌在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拌到了什么,在他蒼老的大叫中,一下子拍在了碎石和細(xì)塵鋪成的小路上,揚起一股濃濃的白煙。
巨大的聲響也把睡得和死豬一樣的奧拉從睡夢中驚醒,連忙從躺椅上蹦起來,震得身上的肥肉跟著一起亂跳,然后就是慌張的四處張望,想找出這一聲響的具體位置。
接著,周圍原本祥和的街道忽然哄堂大笑。
因為他們幾乎都是同樣的年齡,沒有什么同情可言。
“希歐多爾!你又摔了一個大跟頭!”他的鄰居哈哈大笑著:“怎么這么不小心?”似乎并不是在安慰他,反而帶著濃濃的嘲笑。
“對啊,你這樣一直摔,總不能讓陽專門給你的門前放上一個軟墊吧,專門在你趴的時候接你一下?!绷硪粋€鄰居哈哈大笑著,他是一個比較年輕的老人,頭上大多還是棕紅色顏色的頭發(fā),只有幾根白發(fā)夾在里面。即使是他,也司空見慣了哈哈大笑。
“笑什么,笑什么??!”他忽然從地上蹦了起來,精神抖擻的指著那些不停發(fā)笑的人們,如同一只呲牙的小獵狗,大罵著:“你們這些不知廉恥的東西!有什么好笑的,小心我詛咒你們……用最惡毒的詛咒,用煉金術(shù)??!操縱你們,還有……”
“得了吧,你那半瓶子都裝不滿的煉金術(shù)也能說什么詛咒?”那個紅棕色頭發(fā)的人大聲笑著,似乎對與這個所謂的大煉金術(shù)師的表現(xiàn)他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怕是你詛咒一只小白兔都覺得費力吧!”
“胡說,我是最偉大的煉金術(shù)師,縱觀矮人王國還是人類兩大帝國,我都是最偉大的?。?!”他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嗓音都變得銳利起來,幾乎都要蹦起來一樣,聲音變得極其刺耳。
“這個……”我聽著他們的爭吵聲,滿腦子一片混沌……聽他們那意思,這個所謂的煉藥師還是一個庸醫(yī)咯?
還有那個已經(jīng)漲紅了脖子的煉藥師,矮小的身材里面裝滿了火焰,尖銳的指甲直指那些大笑的人們,嘴里吐出來的詞語越來越骯臟不堪,但是那些人卻絲毫也不在意,反而看著他炸毛的樣子放肆大笑,似乎這個所謂的煉藥師越生氣,他們就越高興。
“這個……”我實在不好評論什么,看著那個幾乎從地上蹦起來的煉藥師,這和他臉上枯樹皮一樣的表情實在不相符合。
誰能想到一個老成這個模樣的人居然能蹦噠到這種模樣。
“額……”伊諾爾沉默了,似乎他需要在腦海中組織自己的語言后才能更好的回答我。
“你別給我說,這個叫什么什么爾的老頭兒是你們這兒唯一的煉金術(shù)師……不是,煉藥師……不對,這兩個有區(qū)別么?”我伸手指著那個穿著灰色大袍子的小老頭兒,沖著伊諾爾詢問著。
“那什么……從某一方面來說,也差不多吧?!币林Z爾輕聲地咳嗽一聲,難得有表情的臉上居然泛起一陣紅暈:“他和我所見過的其他煉金術(shù)師來說,確實……有那么一點兒的差距吧,但是現(xiàn)在我們這個小鎮(zhèn)子中,既懂得煉金又懂得煉藥的確實只有他一個?!?p> “哈??。 蔽掖笫?,這還真是一個新手村啊,賣東西和村民不少,怎么有用的人一個都沒有???
“而且他也比較特殊……”伊諾爾接著說:“他是半矮人族,有著一般的野蠻人血統(tǒng),怎么說……其實矮人傳統(tǒng)的長壽讓他現(xiàn)在的年齡處于正年輕的階段,只是另一半的人類血統(tǒng)讓他快速的蒼老……其實也不是,因為有傳聞?wù)f是他太醉心與金屬和藥物還有魔法,才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可能,被什么給反噬了吧?!?p> “反噬?”我的大腦里迅速的做出反應(yīng),找到關(guān)于這兩個字的一切意思和內(nèi)涵……
“對……反噬,一般來說,一些能力不足的煉金術(shù)師強行的進(jìn)行一些不熟悉的操作的時候,總會有什么副作用……被炸掉一個胳膊或者腿什么的,但是我們這兒的希歐多爾并沒有,至少,迄今為止,他還是完整無缺的?!币林Z爾似乎在努力為他們的大煉藥師澄清,找到了他依舊完美無缺當(dāng)做一個不成樣子的借口,對我有些急促的說著:“不是么?”
“那要是按你這么說,他還挺厲害?”我回頭看了看依舊在罵人的小型野蠻人,怪不得人這么沖,原來是血統(tǒng)在作祟啊。
“當(dāng)然了……”他點點頭,但是明顯的底氣不足,然后他趕緊的指著另一個方向來說:“這次一定沒問題,你看哪里?!?p> 我又一次的順著他的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另一個院落,和其他的院落不同的是,這個院子的墻壁要高的多,和一個正經(jīng)的四合院差不多高,但是材質(zhì)上卻有些出入。
因為這堵墻仔細(xì)看上去有些密密麻麻的感覺,好像土蜂筑起來的蜂巢,只是用自己的唾液摻著泥土隨便黏在一起而已,毫無美感可言。
而一個穿著灰色衣服的老伯,正踩著一個折疊樓梯,在肩膀上面掛了一個大袋子,兩只手不停的在袋子里面攪來攪去,然后拿出一顆指甲蓋大小的小石粒,小心翼翼的放在這一堵墻的上面。
原來這一堵富含視覺沖擊的墻,是用一個個的小石頭堆起來的。
“他是我們這里最偉大的工匠了?!币林Z爾的語氣里面居然帶上了情感,隱隱約約能聽的出來,那是一種被稱為驕傲的感覺:“無論是剛才我們所在的廣場還是那個神像,都是出自他的手,說他是個世界中最偉大的,真的……那是完全沒有錯!”
他的話音剛落,那個由小石頭鑄成的高墻一下子轟然倒塌!在揚起的白色灰塵中,傳出來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音。
鑲嵌在石頭墻上面的木質(zhì)門框,也因為沒有支撐,一下子倒在了地上,發(fā)出一聲巨大的聲響。
“哎呀??!”那個偉大的匠人慘叫一聲,好像倒下去的不是門框,而是他的那一顆蒼老的心。
那些原本正在和希歐多爾爭辯的人們也因此安靜,一致的把頭轉(zhuǎn)向那個偉大的匠人身上。
“我的墻啊……”他的聲音十分揪心,好像自己的孩子出了問題一樣,連忙從樓梯上跑了下來,捧著那一大堆零碎的小石頭,幾乎快要哭出來一樣。
“老班!你這……白折騰這么長時間了?!币慌缘娜烁呗暤恼f著,但是那個匠人并沒有回答,眼里含淚,捧著石頭不停的揉著。
一旁的希歐多爾見眾人的眼光都被那個被叫做老班的匠人吸引了去,矮小的身體就不動聲色的挪動起來,小心翼翼的穿過自己家的木門以后,撒丫子的就跑進(jìn)了自己家的小屋。
那個被伊諾爾譽為大師的胖子也想起來自己的火爐還在燃燒著,連忙沖向自己的火爐,扒著爐子的邊緣看著里面幾乎沒有燃燒痕跡的炭火余燼,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聳拉下來,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搖搖頭,伸手想拿爐膛里面的火鉗,但是手指剛接觸到火鉗的邊緣,就冒起來一陣白煙,燙的他一聲慘叫,連忙把火鉗扔到了地上,捂著手在院子里面著急的蹦了起來。
“我……”現(xiàn)在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回頭看了看同樣也在發(fā)呆的伊諾爾,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小聲的說著:“有沒有更靠譜的地方,這里……似乎不太適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