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這藍心為躲避明光,閃入一處山洞之中,誰知這山洞里竟有一只巨鳥,細看方才知道這乃是從前洞中所困妖物所留的蛻皮,其上隱有鬼氣,能幻化夢魘。藍心機緣巧合,借其上鬼氣化入自身,陰差陽錯恢復(fù)記憶,明辨前塵,修為大增,于洞中緩緩運化不提。
且不說藍心這邊因禍得福,卻說這陰神教計忠?guī)е舱嫦蓭熞宦沸⌒囊硪?,躲避妖物,不多時已然來在主峰附近,只是眼下三龍護持,二龍盤旋,加之明光赫赫,他二人也只能遠遠觀瞧,若是再行靠近,只怕便要被那宵明燭光二人察覺,平添枝節(jié)。
這會兩人于一處山坳隱匿身形,計忠這才抬頭望了望,看向凡真說道:“仙師,我在那山洼之中靜候一月,每日都有細細探查四周,可方才你我二人才離開不遠,便有妖獸發(fā)威,明光掃到,卻又不是沖著你我而來,難不成……”
凡真聞言,淡淡地看了計忠一眼,漠然說道:“不錯,方才那明光內(nèi)里陽氣熾烈,殺氣騰騰,直奔你我來路,于咱們兩個卻又秋毫無犯,若我所猜不錯,這一個月里,那山洼之下當不僅僅只你一人,你我二人所謀之事,應(yīng)該也早被聽去了……”
之前計忠才被凡真懲戒一頓,這會身上還隱有疼痛,聽聞此話,面色一變,登時又復(fù)跪倒,顫聲說道:“仙師贖罪,這一月以來,屬下確實每日探查,生怕出了差錯,并未有半分懈怠,還請仙師明察!”
凡真并未搭理汗如雨下的計忠,只轉(zhuǎn)過頭去,遠遠朝著來路方向望了一眼,這才微微一笑,緩緩說道:“起來罷,那人隱匿之法極為高明,就連我都未曾察覺,你修為尚欠火候,不能探明也屬常事,不必過于自責,方才那明光赫赫威風,氣勢滔天,那人想來不死也要受些傷勢,不必過慮。”
聽聞此言,跪在地上的計忠方才狠狠一松,面露恭敬,方才自己對三神不尊就被那般折磨懲戒,這會出了此等疏漏,凡真仙師竟不甚放在心上。如此一張一弛,一收一放,計忠心下感念,早對凡真仙師佩服得五體投地。
抬腿從地上站起來,計忠瞧著不遠處的主峰沉吟片刻,看向凡真,躬身說道:“仙師,眼下三龍鎮(zhèn)壓三神,二龍護持八方,更有宵明燭光聯(lián)手鎮(zhèn)住主峰,不知咱們要如何解救三神,仙師若有定計,屬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凡真略點了點頭,隨后又搖了搖頭,又復(fù)看向主峰,但見那飛云騰墨浪,天光映長空,熒光分經(jīng)緯,妖氣隱朱紅,這三龍盤鏈繞鎖,三才照定,那雙龍輾轉(zhuǎn)飛騰,兩儀相生,這正是三昧真火灼環(huán)宇,八卦坎離定西東,軒轅承光光灼焰,奈何須臾一場空。
如此瞧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凡真慢慢垂首,幽幽說道:“這天外天四神法力難測,軒轅一族那三昧真火更是十分難纏,兩下聯(lián)手,縱然是我,也要費一番周折方能料理,眼下我自有法破之,只是你需得以身犯險,若不小心,便有性命之虞,你可愿意?”
計忠聞言,目露狂熱,當下又復(fù)跪倒,狠聲說道:“仙師,我既入神教,一條命便聽憑神教差遣,眼下只要能救出三神,成我神教大業(yè),莫說性命之虞,便是拆骨抽筋,魂飛魄散,屬下也一樣愿往!”
凡真略點了點頭,面色依舊古井無波,并無半分動容,隨后抬起頭來,朝著主峰望了一望,沉吟半晌,看向計忠說道:“拆骨抽筋倒也不必,我且問你,眼下若你騰身而起,引得這諸夭之野明光追殺,大概可以逃遁多久不落下風?”
計忠滿心愚忠,聞言略一思量,皺眉說道:“主峰附近明光濃郁,若是在此現(xiàn)身,屬下只怕連片刻都堅持不下來,若是離開主峰百里,那便能堅持一盞茶的功夫,若是退到三百里之外,那便能堅持半柱香的功夫,若是一口氣退到外圍,那便有一炷香的功夫。”
凡真聞言,一雙星目略略閃動,似是在盤算什么,良久方才言道:“最多退開五十里,于明光之下逃遁一盞茶光景,可以受傷,但不能影響行動,且萬不可丟了性命,你可能做到?”
計忠面色一僵,倒不是他不愿去,而是凡真所言于他來說確是太過困難,五十里之內(nèi)自己頂多只能在明光之下茍活半晌,十有八九便會被灼成飛灰,一旦自己這邊生變,只怕會壞了教中大事,那可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這會凡真一言不發(fā),淡淡地看著計忠變顏變色,如此過了許久,計忠方才抬起頭來,狠狠說道:“仙師有命,大事所需,計忠萬不敢辭,必能在那明光之下拖延一盞茶的光景,為仙師遮掩行跡!”
這一番豪言壯語說下來,凡真不但不點頭,反而搖頭說道:“我方才與你說過,此番萬不可丟了性命,可你卻想著拼死拖延,只要到了一盞茶的功夫,就算立時死在那明光之中也是無妨,這可不行,后面還有事要你料理……”
計忠心下盤算被凡真戳破,面色略有頹喪,當即躬身說道:“仙師,并非屬下偷奸耍滑,只是要在五十里之內(nèi)顯出身形,吸引明光一盞茶的功夫不死,于屬下而言實在是難如登天,只怕到時不能勝任,反倒壞了大事,只好以命相搏……”
聽計忠這么說,凡真方才點了點頭,淡淡言道:“人貴有自知之明,不錯……”
說著,凡真右手虛空一握,伸到計忠面前,計忠睜眼一看,但見凡真掌中放著一把精致小劍,這小劍通身明黃,似銅非銅,似鐵非鐵,上下三寸,左右一指,兩邊劍格皆雕龍頭,龍身纏成劍柄,兩條龍尾垂下,便如劍穗一般。
這劍大小不過一掌,單就尺寸而言,便如小兒玩具一般。計忠探手將之接過,但覺分量不輕,且其上附有靈力,入手溫潤,隱含鋒芒,一看便知不是凡物,計忠將這小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忽然心下一驚,脫口而出:“這……這不是那軒轅……”
“此物并非軒轅劍,只因軒轅族保管軒轅劍日久,劍爐旁的五金之精受軒轅劍靈力滌蕩,漸漸成形,是為劍胎,你手里這一把,便是那劍爐周圍七十二劍胎中最為完整的一把。這劍胎雖無甚威能,但對于明光卻有幾分中和之力,你手持此劍,明光威力便會削弱幾分,只是……”
計忠見凡真言語猶豫,心思一轉(zhuǎn),早有定論,當下言道:“這劍胎乃是軒轅族之物,我身上佩戴此物應(yīng)付明光,必會引來那軒轅五龍注意,仙師放心,那五龍三昧真火我自有法應(yīng)對,只要有劍胎在手,屬下定不負所托!”
話說至此,凡真的嘴角方才翹了翹,點頭說道:“如此最好,此時你便可遁去,自行挑選時機現(xiàn)身迎上,只需牽引明光便可,萬不能丟了性命,切記,切記!”
計忠聞言,點頭應(yīng)聲,隨后沿著附近懸崖峭壁,向遠處遁去,待到退出四十多里遠近,這才緩緩?fù)O律硇?,先把那劍胎握在手中,遠遠望了主峰一眼,周身煞氣一鼓,陰風大作,周圍山峰囚禁妖物登時察覺有異,山間妖氣鼓噪,引動明光,倏然朝著計忠掃來!
這會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計忠把心一橫,騰身而起,不退反進,朝著諸夭之野主峰飛來,那明光緊隨其后,須臾已在近前。主峰之上燭光清喝傳出:“何方宵小不自量力,區(qū)區(qū)微末道行,也敢在諸夭之野放肆,速速離去,否則必以明光將汝煉成灰燼!”
計忠于半空一個回轉(zhuǎn),避開明光,滿臉狂妄,運足力氣,厲聲喝到:“我還道諸夭之野宵明燭光多大的本事,原來也不過土雞瓦犬,若無軒轅五龍相助,這會只怕早已灰飛煙滅了罷!”
主峰宵明聞言,心念一轉(zhuǎn),面冷如霜,手中法訣連連而起,哂然說道:“歐絲之野嬋櫻才身死不久,就有心懷叵測之徒跑到我諸夭之野大放厥詞,方才你言語抬高軒轅一族而貶低我二神,想是因為忌憚軒轅一族三昧真火之威,列位軒轅同道,還請出手相助!”
計忠生在陰神教,于人心善惡,念頭清濁本就探查得十分明晰,原本計忠存了死志,自然無所畏懼,誰知凡真仙師又明令他不可丟了性命,如此心有掣肘,方寸一亂,說出來的話難免就帶了點破綻,被宵明聽出弦外余音,點到了明面上。
此時軒轅五龍三條盤于明光鎖,兩條于主峰之上飛騰護持,方才宵明言語頗有頤指氣使之態(tài),軒轅族世代守護軒轅劍,與四神可說是平起平坐。這會宵明一番話說出,五龍人面一滯,俱都遲疑,并未出手,計忠趁著這個空檔再度躲開明光,朝著別處飛去。
那燭光性情頗為暴躁,見軒轅五龍對姐姐不理不睬,當即怒火中燒,冷然說道:“軒轅龍族,神通廣大,三昧真火,滅地焚天,咱們姐妹兩個當真是說不動呢……姐姐,這外人總是靠不住的,飛進自家的蒼蠅,到頭來還是得自己拍死才是……”
言語間,燭光玉手瑩瑩發(fā)亮,擺出一個八卦印,隨后八道光柱紛紛橫掃而出,直追計忠,計忠自然難以抵擋這明光威勢,不多時背上皮肉就被明光炙烤得血肉崩碎,劇痛無比,那明光只需再稍微聚攏幾分,便可將之煉化當場。
“吼——”
就在此時,一陣狂躁嘶吼倏然自主峰之下而起,宵明燭光二人臉色齊齊一變,法訣幻化,八陣圖明光大亮,死死將主峰躁動的妖力壓制下去,那八道明光登時消散無蹤,只剩下一道尚未湮滅,依舊緊隨計忠不放,但也比之前緩慢不少。
那外來之人軒轅族可以作壁上觀,但這主峰下的妖物他們可不敢坐視不管,盤在峰頂?shù)碾p龍七寸處三枚火球齊齊翻滾,射出無數(shù)火線,匯入八陣圖中,但見八陣圖上紋理卦象齊齊閃爍,光輝流轉(zhuǎn),玄奧非常,真火明光兩廂聯(lián)手,威力滔天,總算是將主峰下的妖物給壓了回去。
“哼!這一回看你往哪跑!”
方才本可以將那外人擊殺當場,誰知被峰下妖物掣肘,結(jié)果功虧一簣,燭光早憋了一肚子火,這會峰下妖力方才平復(fù),便揮出十幾道明光,氣勢洶洶地朝計忠殺去。
如此一來,計忠再無躲閃余地,只好借騰挪之際,將明光盡數(shù)聚在眼前,隨后抬手亮出劍胎,那劍胎上浩氣隱隱,一遇明光便自行飛騰而起,撐起一道光幕,將那明光擋在外面,計忠借著劍胎之護,這才回轉(zhuǎn)身形,死里逃生。
“嗯?我軒轅族劍胎,你是從何處得來!”
計忠借劍胎躲過一劫,宵明燭光尚可,軒轅五龍卻不似此前那般云淡風輕了,龍吟起處,云氣滾滾,道道威勢直逼計忠。燭光面露得色,正要冷嘲熱諷一番,卻被宵明暗中攔下,姐妹二人一面催動明光追殺計忠,一面運轉(zhuǎn)靈力加固陣法,并未貿(mào)然開口。
“我軒轅族劍胎你是從何處得來,若再裝聾作啞,吾便以三昧真火將汝煉成飛灰!”
那為首之龍見計忠一味躲閃逃遁,不發(fā)一言,當即大怒,龍吟浩蕩,威震天地,誰知計忠依舊悶頭在山中來回閃躲,于軒轅五龍熟視無睹。主峰燭光見狀,登時哈哈大笑道:“軒轅五龍,你再吼大聲點,說不定他就聽到了呢……”
“螻蟻,自尋死路!”
軒轅五龍自然不會與宵明燭光二人撕破臉皮,但劍胎乃是軒轅族頗為重要之物,這會現(xiàn)于旁人之手,安能不怒?見計忠一言不發(fā),峰頂雙龍齊聲長吟,三昧真火飛舞而出,織成一面火網(wǎng),朝著計忠兜頭罩下,宵明手中一動,明光登時讓開,給三昧真火留下一條同路,卻并未與之相融。
明光一退,計忠壓力大減,回頭略望了一望,冷哼一聲,左手握定劍胎,右手虛空一抓,但見陰風呼嘯,煞氣縱橫,一柄黑金大錘倏然在手,悍然迎向真火,這正是“須臾陰煞潛仙境,縱妖滅神化雷澤”,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